《无妖》别云追鹤

1、第 1 章

　　天刚亮，云阳城衙门却热闹非凡。在后院招呼完客人，太守便匆匆赶往前院的衙门，参事和门下已经在桌案旁候着了，桌案下，跪的跪，躺的躺，外面也围了不少官家，倒是很有次序地站着。
　　纵是太守从政多年，这大清早的，也着实被这阵仗吓到，在场的人看他到了，都微微弯腰恭迎，看着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太守扶了扶官帽，坐到了桌案上。
　　“是哪个衙门来奏啊？”太守中气十足，稳下了局面。参事递上准备好的折子，太守接过，上面赫然写着“云州都察司”。太守一愣，怎么是都察司来找。纵横官场，对上毕恭毕敬，对下略施威压，偏偏对同级是个麻烦活，不能太亲，也不能太疏，关系远了还好，这关系近了，还要分个你的权我的事。
　　“大人，不妨先让下面的人说。”门下在一旁提醒道，太守点了点头，不过还是在那折子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门下转过身，对着下面身着青色官服的人，道：“大人，可以说了。”

　　来人正是法刑科的人，在他旁边还躺着一名身着粗布麻衣的少年。只见那少年闭着双眼，面容平淡，似是熟睡了一般。
　　“太守大人，这是我们在东海边发现的小孩。”法刑使抱着拳，微微俯身。小孩？都察司那折子上也提到了小孩，太守大人的注意力放到那名少年身上。
　　“你详细说说。”
　　少年躺在地上，还在昏睡，黑色的长发上上还有未干的水渍。法刑科的人把头埋得低了，左看看右瞧瞧，太守明白了意思，道：“但说无妨。”
　　地上的少年似是动了一下，法刑使没有察觉，压低了声音。
　　“三天前，我们在东海边发现了这孩子，他当时浑身赤裸，不省人事，海边的渔民找出来了粗麻布给他穿上，后来我们去查他的来历，却怎么也查不出，云阳城乃至整个云州的走失簿上都没有与他相符的。”
　　“都察司知道了此事，以为又是哪家受害的，便和我们一起查，不过……都察司在这小孩的手臂下，发现了妖的痕迹。”

　　此话一出，两旁的侍从纷纷提起佩刀，门下也准备显露，掩护太守。
　　太守没有慌张，抬起手，示意把刀放下。“翻过来，让我看看。”法刑使低下身去，把少年的左手手臂翻了过来，虽然离得远，不过太守还是能看到，那手臂下有一片，明显不是人类的痕迹，是某种鳞，黑色的鳞片有规律的排列，在晨曦的照耀下还闪着光芒，又是叫人恐惧，又是叫人美丽。
　　“于是，都察司怀疑，他与那件案子，有关。”虽是压低了声音，太守大人还是惊出了冷汗，近几个月，云州发生了数起妖怪伤人事件，这事在整个云山府并不算少见，但是那妖怪手段之凶残，让云州知州不得不下令把事情压下去，在暗中秘密调查。云州都察司从知州那里拿过了这个案子，都察司办事雷厉风行，压得云州下面的太守县令喘不过气来。
　　“他们说，过会儿就来拜见太守。”
　　太守大概猜到了，都察司这是来要人的，太守也没想留着，这个案子可不是自己小小七品官就能参与的。
　　“既然想要，那就给他们便是了，何必弄得兴师动众。”
　　“问题就在这里，大人。”一旁的参事上前来，递上了另一份折子，道：“都察司查案子，自然都紧着那边，不过，这毕竟是牵扯到妖的事，也有别的大人盯着呢。”
　　太守接过折子，上面也是赫然五个大字“云州枢密司”。
　　都察院，天下万事，百无不查，枢密院，通理六界，平抚江湖。当这都察司要查的案子和枢密司该管的妖搅合到一起，可就不好说了。
　　明白了来龙去脉，太守犯了难，这两个衙门要人，如果非要他做个定夺，这是总要得罪一个，不是好差，可是往下放不了，往上找知州，更是让他的乌纱帽不稳，还就上下左右都不通了。

　　思来想去，忽然想到了在后院的客人。
　　“枢密司也是这会儿要来吗？”边说着，太守拿出一张空白的信纸，门下贴心地送上了毛笔，研起墨来。
　　“大人，也快到了。”太守明白了，点了点墨，写起字来。这人，不能留在自己手里，自然也不能给那两个衙门。
　　太阳升得高了，衙门周围的街坊也渐渐传出叫卖声来，虽是初春，但也是有些温度了，人一多，再一急，太守不□□出汗来。
　　远处的传来了交谈声，应门的跑进来，说是都察司的人求见。正好，太守大人的信也写完了，放下笔，简单折了下，门下赶紧凑过去，把信接了过来。
　　“今天客人那么多，这孩子一身粗布也不好看，你把这信给□□的少侠，再捎他下去换身好衣料，然后直接回来就行。”门下机灵，一下子就明白了大人地想法，低头领命，又差人带那少年一起走。
　　正了正衣冠，对那应门道：“让他们进来吧。”
　　应门领命，下去了，太守又摆摆手，法刑使也站到了一旁恭候。

　　长山问品了品茶，东海仙风味清香，久泡不散，像这样没事的时候，长山问便会泡上一壶，师父总说他太老成，可是又没有哪条律法规定，像他这样的少年不准喝茶。
　　“大人，叨饶了。”长山问抬起头来，是张叔的门生，身后的人还抱着个小孩。长山问看了一眼，便看到了少年身上的丝丝妖气，不过让他更在意的，还是这俊美的少年。
　　“这是太守大人让我交与大人的信，还有这位少年，也要麻烦大人照看一会了。”门生将对面的坐垫拿过来，让人把少年放到了垫子上，高枢接过信来，展开看了几眼，便明白了意思，随手一扔，一股无名火冒出，信便灰飞烟灭了。
　　“告诉张叔，让他放心吧。”门生做了个揖，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回去了。
　　太守府的内房倒是清净，长山问先去洗了新的茶杯，倒上茶，坐着喝起自己的来，边喝着，边观察起这少年，新换的黑色素衣，衬着少年的皮肤更白，不过再白，也掩盖不住左手那黑色的鳞片。
　　是蛇妖，长山问见得多了，一眼便认了出来。也亏是自己在这，不然太守大人就麻烦了。“无印。”抬起手，随手一挥，一道金色的剑光从长山问指尖射出，钉到了少年那片黑色的皮肤上，没见血光，少年也没有任何反应，剑光不一会儿便消失了，那黑色的鳞片也跟着不见，看不出别样的痕迹了。
　　长山问又隔空试了试少年的状态，发现并没有什么问题，便又打出一道剑光，封住了少年的喉舌。既然要演戏，就要演全套。可是老是让他睡着也不是办法，虽然残忍了点，不过还是要把他给叫起来，不仅要叫，他醒来也是个麻烦事。
　　不过好在，长山问有事没事就喜欢学一些奇怪的法术，只是又一挥手，一道剑光钉进少年的小脑袋，一勾手，少年竟缓缓从地上坐起来。
　　还要再把他的阴灵给封住，长山问勉强站起来，倒不是受伤了，就是懒，走到少年背后，坐了下来，给他输入阳灵，这样既能帮助他瞒过一些修习之人，还能帮他早点醒来。不过还没完，长山问又往刚刚的茶杯里，滴入了自己新鲜的血液，几滴就够用，虽然破坏了东海仙的风味，不过这倒是必要的。
　　坐回少年对面，长山问撑着脑袋，仔细看着少年，面容上倒是与人类无异，妖想要修炼成人形，可是要好久的修为，刚刚给他输阳灵的时候，长山问也发现了，这少年原本有着不俗的妖气和天赋，不过莫名被隐藏了起来，可能是某些灵丹妙药，不过隐藏得不深，修习高深点的修士，一眼便能看出来。
　　算了算时间，觉得也差不多了，长山问伸出手，在少年脑门上弹了一下，少年猛地清醒过来，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了几下眼，看清了面前的人。

　　世邪好像睡了好久，他只记得自己在海上大战了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海妖，虽然毫发无伤把它打败了，不过自己也精疲力竭，闭上眼睛睡去了，等到再睁开眼睛，一个长相俊秀的短发修士在盯着自己，看得出神。
　　想要开口，世邪发现自己怎么也出不了声，调动法力，结果感受到自己的阴灵被一股莫名强大的阳灵给盖住了，甚至手脚也有点不听使唤，世邪的眼睛睁着更大，死死盯着面前的变态修士。
　　端起刚刚的茶杯，已经温热了，正好下肚，长山问打了个响指，世邪就控制不住地张开了嘴巴，长山问小心翼翼地给世邪灌了进去，等到喝完了，还不忘贴心地给世邪擦去嘴角的水渍。
　　“不想被送回妖界的话，听我的。”世邪脑子里突然传出一个声音，有些好听，不过更有些变态，世邪觉得肯定是面前的男人干的，盯长山问的眼神更加凶狠了。
　　虽然自己不想听他的话，不过现在被他压得死死的，世邪想不听也不行了。
　　“走吧。”长山问开了口。奇怪的是，明明还没学过人界的语言，从面前男人嘴里出来的也是陌生的词汇，不过等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就听懂了。
　　不过，去哪？世邪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像是被控制了似的，不听使唤，傻呆呆地跟着男人走去，世邪更气了，自己还没开始愉快地人界游玩之旅，倒是先被一个变态修士呼来唤去，无妖丸要九十九天才能失效，在那之前，就仿佛小孩一般。
　　世邪在心里默默吐槽，没有察觉到，这变态修士是牵着自己的手在走，要是让他知道了，指不定会不会再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