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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涟漪渐起 清鸿退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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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口的闷疼犹如一只手捏着我的呼吸,让我每一次的喘息都犹如拉破风箱般,嘶嘶拉拉的,把我的意识从沉睡到浅眠直至扯拽着苏醒。
耳边是窗外知了的呱噪,吵的人心烦意乱,本就热躁的心更是沉闷,我慢慢的睁开眼睛,无奈的看向窗边。
夏日午后的阳光撒在窗棂上,亮的有些刺眼,举手挡在眼前,不期然的看见苍白纤细的手臂下青色的筋脉隐隐,我翻身坐起,让那垂落的长袖掩去这瘦弱的病态,看不见,就不用烦心,自我欺骗着身体的平安康健。
脚尖轻轻的落下地,眼神微转,房间安静的感觉不到其他人存在的气息,我撑在桌沿,小心的在妆台前坐下。
才拈起木梳,门‘吱呀’一声开了,探进一个小脑袋,在看见我时瞪圆了眼睛,“小姐,你就起了啊。”
“嗯!”随意的应着,梳子滑过发丝,柔柔的一顺到底。
抓着头发,我有些失神,不记得是哪位给我切脉的大夫说过,体制越寒,发质越是乌黑透亮,顺滑的犹如瀑布飞泻,精血都叫头发吃去了,想起来都脊背发寒。
我瘪瘪嘴,手中的活已被亦蝶接了过去,熟练的结出一个漂亮的发式,而我则对着镜子点起了胭脂。
有一张惨白没血色的脸已经是我的错了,若还不把自己装点的粉妆玉琢来安慰父亲哥哥疼爱的心,那就太对不起他们了。
“小姐,你……”亦蝶惊艳的表情落在镜中,被我轻易的收入眼底。
“别重复那些没用的话,你除了说我美还能说什么?”美不能当饭吃,如果可以,我宁愿换一具健康的身体,能跑能跳,而不是温温婉婉的做我所谓的大家闺阁,虽说女子不下绣楼半步,但是将门三代,出了这么个病秧子,还真对不起我老爹的龙形虎步。
更何况,一个病歪歪到天冷全身冰凉,天热喘不上气,指不定哪天两眼一翻就此睡死过去的人,苍白的脸色晚上出门可以直接吓死更夫的女子,有什么美丽可言?
从失神间醒来,我突然发现,头顶上的发式繁琐的有些吓人,已过午后,无需这般吧?
“亦蝶,是爹爹要回来了吗?”若非爹爹在家,我是不用如此隆重来表示自己的谨言慎行,可是我记得……
“老爷还在校场检验操练,今夜宿在军营,家中只有少爷。”亦蝶的回答让我的猜测落了空。
哥哥在?
我眼神一动,身后的亦蝶已经将我想问的话一股脑的倒了出来,“少爷来过一次,只是小姐还在歇着,少爷说小姐难得好眠,不准我打扰,将我轰了出去,本来少爷在门外树下乘凉的,只是来了客人,少爷急急的去了。”她突然鬼鬼的凑到我的耳边,“小姐,你知道来的人是谁吗?”
摇摇头,对亦蝶大惊小怪早已习惯的我,没有任何探问的欲望,芝麻大的事都让她说成了西瓜,反正以她的呱噪,是受不了憋的。
果然……
“是晏相。”标准的廊下妇人蜚短流长时交换秘密的挤眉弄眼神情,小丫头眼睛闪着亮亮的光,“小姐你知道吗,晏相真的如同传说里一样,玉树临风,潇洒如玉,那飘逸的姿态,那傲然的神情……”
下面的话在我的错愕间被忽略掉了,确实,我意外了。
“晏清鸿?”我挑了下眉头,发现小丫头依然保持着西子捧心,心驰神往,粉面含春的魂游姿态,忍不住的冷嗤,“天天在家里看少爷,再美能美过我哥哥去?”
“不一样,不一样的……”小丫头跳着,如同被拎住翅膀的小鸡崽子,扑腾雀跃,“少爷是美,如女子一般艳丽的容貌,偏偏透着英气和威煞,少爷那张脸让女子看了都羞愧,哪敢肖想啊,可是晏相不同啊,他就象天边的一朵浮云,温文尔雅又高高在上,想亲近又怕污了他的高洁。”
我缓缓的站起身,那窒息般的闷已从心头渐渐散开,不再揪扯的疼,纤纤手指伸出,准确无误的捏住小丫头上下翻动的嘴皮,成功的让她噤声。
她鼓着颊,眼睛睁的圆圆的,一排刘海在额前微微的晃动,可爱的象一只小青蛙,“你刚才的话若是被哥哥听到了,小心他扒了你的皮。”
缩回手,她果然一缩脖子,下意识的四周看看,发现没有人后才挺起了腰,一吐舌头,长长的出了口气。
我的父亲,‘红云’国的三军统帅风沧海,生平战功无数,尽忠职守,被当今圣上御口封为‘镇国将军’,并说出风沧海值得他举国托付之语。这风光无限的荣宠,旁人称羡,父亲却只知训练三军,护国为民,言行举止间更是威严霸气,让人难生亲近之心,只有我知道,那煞气的面容下,是怎样的慈祥之心。
至于哥哥……
我再次无奈的叹了口气。
倾城貌,销魂眼,秋水为神玉为骨,自小就被人认为是女扮男装而吸引无数狂蜂浪蝶的哥哥风翊扬,尽管有着透骨的凌厉煞气,却依然无法阻止追逐之辈在门前痴痴守候,只为了等待‘伊人’偶尔一顾。也造就了将军府邸中的小姐‘京城第一美女’的称号,天知道我有多冤枉。
据说沙场上的哥哥,一副青铜鬼面遮挡着容颜,刀飞刃舞中血飞溅,杀气震天,万军魂飞,狂风卷起雪千堆,青云傲然立天地,令无数人心甘臣服,也因此被称为‘鬼面将军’。
这些都是夸大了的传言,听听就算了,我实在无法将那个小心翼翼,温柔体贴的哥哥和传说中的杀神联系在一起,在我眼中,他只是哥哥,会在冬天捧着糖炒栗子,夏天端着冰镇酸梅汤扬着笑脸送到我面前的好哥哥。
而我,传说中那个‘美丽’‘娇艳’‘知书达理’‘端庄贤惠’的将军府小姐风凝卿,自从出生起,吃药丸比吃饭多,喝药汁比喝茶多,不能动作过大,不能生气,不能受惊吓,我想不‘举止端庄’‘进退有度’都不行。
不过看在大家都辛辛苦苦照顾我这个半残废的份上,我也该活的开开心心给他们看才是。
“小姐,小姐……”思绪被不安分的声音扯了回来,我无聊的朝天翻着白眼,就知道她安分不了一盏茶的时间。
“小姐,你真的不去看看晏相?”显然她对那个传说中的人物好奇心比我重多了,“传说中京城第一风流人物与第一美女的相遇……”
“他们已经相遇了。”我凉凉的出声,闲闲的扇着手中的绢扇。
“小姐!”丫头扭着身子,皱着小脸,“晏相可是您未来的相公啊,您就一点都不好奇?”
“有什么好奇的?”抓起一旁的蜜脯,我津津有味的咬着,“若值得我喜欢,现在也急不来抱着搂着,若是看着碍眼,岂不是现在就给自己添堵?”
“不会,不会。”她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让我怀疑那个纤细的脖子会不会扭到抽筋,“小姐,我们去看看吧?”
“不看。”轻啜了口香茗,“未婚女子婚前不得随意与男子会面,这是规矩。”
“咱们就隔着屏风,悄悄的看么,没人知道,也不算没规矩。”看上去,她比我急多了。
放下杯子,我叹了口气,碎步走向门口,“走吧。”
她的欢呼声中,我心头隐约闪过一丝阴霾。
晏清鸿与父亲一殿为臣,更与哥哥多次商讨国事,他不可能不知道今日父亲在军中练兵,就连哥哥今日也是突然决定不去校场,如果正常情势发展的话,他的到访倒有些奇异了。
他想访的,究竟是谁?
顺着侧门,我悄悄的拎起裙角,一只脚刚伸入屏风后……
“砰!”巴掌拍上几案,杯子一个震动,跌落地上,清脆的——阵亡。
“晏清鸿,你我一殿为臣,我父当年器重你才华将你引入太子太傅门下,才有你今日之地位,如今你少年得志,万人之上,开口就是退婚二字,你将我风府当做什么?”这,是哥哥清朗的声音,伴随着声音而来的,还有满室突然降温的寒意。
嘴角微牵,我居然笑了。
退婚?
万恶的第六感啊,或者说,刚才心头那点古怪的判断终于成了真。难得的是,我居然没有一点难过感觉,老神在在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仿佛戏台上的流云飘渺。
“对不起,风将军。”优雅客套的声音里,我居然没有听到一点歉疚,在哥哥杀意密布的气势中还能如此沉稳,不愧是我‘红云’第一相。
“清鸿当日确实年少,不曾多想便定下这亲事,如今小姐年纪渐长而清鸿一心只愿为国为民,暂无成亲之打算,对于小姐名节一事。”他声音一顿,“若小姐愿意,清鸿请小姐退婚,以顾全小姐名声。”
哥哥没有说话,只是我听到了剑身摩擦过剑鞘发出的金石声,慢慢的,一点点的传入耳中。
透过半朦胧的纱屏,我看见一道人影修长挺立,浅碧的长衫衬托着风神俊朗的容颜更加飘逸如云,长发被一只玉簪挽着,几缕碎发扬出温和谦恭的气息,手中一柄纸扇,那捏着扇骨的手指,修长似玉,金丝线围边的腰带上,绣着几根翠竹,透着他的气骨傲然。
他如点星般双瞳静静的看着哥哥,脸上的尔雅微笑不曾因那寒光失了半分,挺直的鼻梁,柔和的唇,明明是完美的谦和,为什么我却感觉到他势在必得的不屈?
好一名优雅出尘的书生,当然,我不会忘记传说中他的种种事迹,种种难缠和精明内敛,‘红云’第一相是吗?
清了清嗓子,我轻轻的扬起声,“风凝卿见过晏相,男女有别,请恕凝卿不能相见之罪。”
“凝卿!”听到我的声音,哥哥顾不得与他纠缠,三步两步的转到屏风后,俊绝的脸上满是担忧和未散去的余愠。
我嫣然一笑,低声细语,“哥哥,虽说长兄如父,不过这事,是否能先听听我的意见?”
哥哥深深的凝望着我,漂亮的犹如一潭碧池的双眸中写满关切,我与他对视,让他看见我眼中的执意,终于,他一声长叹,别过脸。
“晏相!”我低语中,晏清鸿长揖一拜,隔着屏风,我几乎都能看见他眼中闪过的得色。
是的,保全我的名声,让我先提出退婚,似乎在所有人眼中,是最周全的解决方案,彼此不伤面子。
“谢晏相对小女子名节的周全。”我轻声道谢,他微微点头。
“只是……”声音拉长,我温婉的声音突然变为冰冷,“请恕小女子无法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