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世》栀星遥

3、极恶

　　或许，你见过极恶的世界吗？
　　——题记

　　凌晨六点整，你会被前一天晚上提前订好的闹钟吵醒。恍惚之际，你揣着一肚子无处发泄的窝火摁掉闹钟，又再度陷入深眠。待某一时刻，你猛然惊觉，今日你要上班，才满脸不情愿地翻身起床。拿过闹钟不经意地一瞥，讶异已是七点，你慌慌张张地开始流水线一般的刷牙洗脸。

　　等到一番形容狼狈地拿好东西出门，你堪堪缓过一口气，便听到小区门口邻居“洪亮”的争吵声。你烦躁不安，向他们投去不屑一顾又充满蔑视的目光，在心里暗自抱怨着他们的粗鲁莽撞和不顾形象。

　　你的脚步止于车水马龙的红灯路口。时不时驶过的公交车向周遭散发出阵阵刺鼻的汽油味，尖锐的汽车鸣笛声、行人纷杂的只字片语，都让你厌恶极了无所事事的等待。你急不可耐地掏出手机，得到解药似的贪婪地渴望着，另一只无处安放的手无知无觉地伸向了身旁的灌木丛。你目光紧随着手机屏幕而动，手上毫无节制地发泄般摧毁着灌木的叶片。你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认可自己而否定他人，在网络世界中只会恶言相向，乃至于毫无察觉，自己在他人眼中已是一副“无可救药”的混子模样。

　　仿佛度过了一个世纪的漫长岁月，你终于等到了来之不易的绿灯。你的脚步自发地向前走去，在心里坚决默认着斑马线是你为所欲为的保障。视线似乎被某种暗涌的粘稠物质牵连于巴掌大的手机屏幕，你看到新闻头条上挂着的八卦热点，愈发沉迷其中，兴奋着忽视了疾驰而来的车辆的鸣笛声。电动车的急刹将你唤醒，你的脚步顷刻间顿住。抬头，是专属于早晨刺眼的烈阳，低头，你听闻电动车主粗俗又直言不讳的谩骂。你恶狠狠地向骂声传来的方向瞪去一眼，自以为是地默念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类在马路上横冲直撞的人并不值得你为他开口争执。你不以为意地暗暗咒骂一句，自认清高地扬长而去。

　　你习惯于以自我为中心，以至于在生活中的每个角落和各种方面都徘徊在没有止境的寻找自我存在感的“殊途”上。若是在工作中望见同事或朋友扎堆而坐，窃窃私语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你定会由心底生出一簇被旁人孤立在外的愤怒火苗。你开始在心中睥睨一切，将身边的人视作弹指烟尘间的几只微不足道的蝼蚁。你只会也只敢在心中发泄自己的滔天怒意，幻想着一些离奇又夸张的场景，来储存足以令自己咬牙切齿和面目全非的嫉妒与憎恶。待你稍作冷静，你又会扯出一个无懈可击又带有讨好意味的笑，有些低三下四地与身边的人轻声交谈。

　　在心里上演无数场自作多情的闹剧，居心叵测地揣摩着每个人向你递来的目光，抱着最坏的恶意和想法剖析周遭的一切......你的一天似乎就这样在看不到边缘的负面情绪中悄然流逝。

　　你沉醉于浑浑噩噩的虚幻里，却又习以为常地兀自在夕阳西下之时豪不拖沓地起身下班。漫步在回家的路上，你脑海中走马观花般回忆着这平凡的一天，妄图找到一些不同寻常的有趣回忆。然而，你在短短几分钟后便释然而弃了。搜肠刮肚，你只能寻到那你所“洞察”到的人人眼中向你投来的嫉恶如仇的神情，或是你展现给他人的虚与委蛇和矫揉造作。

　　你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好像生病了。你给自己定下病入膏肓的结论，却又心怀不甘地安慰自己：不过是这世界太过单调，不过只是这生活太过索然无味。

　　你自己也未曾得到过一个确切的答案，曾经绚烂又多姿多彩的世界不知于何时褪去光怪陆离的缥缈剪影，取而代之的是阴暗潮湿、处处皆是敌的糟蹋洞穴。这是你栖息的地方，你可以心怀鬼胎地将自己黑暗阴险的一面藏匿于无人问津的安全地带。

　　自此，你足够宽广的视线开始变得只能看到一个狭小的长方形。你渐渐无法分清开玩笑的界限，总说出一些下三滥的言语，引得他人一阵尴尬和唾弃，却无知无觉地发出疯子般的大笑。你慢慢感觉不到人与人之间潜在的行为联系，也失去了感受温暖和柔情的知觉。你不再关心家庭里的琐事，甚至是至关要紧的大事，只会盲目地追随着最新社会消息的浪潮。你把自己生活中这一切翻天覆地的变化归咎于人心的浅薄，你失落地告诉自己：这世间是极恶的。

　　失去周身的一片光芒万丈，坠入永不见底的悬崖。你的思维方式扭曲，乃至从未发觉，你才是极恶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