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同嬉戏郭谦展笑靥 ...
-
晚膳前他将芳诞贺礼赠予，薛蔻见是鎏银缠枝纹牡丹的手镯，偏首粲然而笑，“东挑西拣的，怎地最终挑中银镯？”今上套至她皓腕，“这镯子是我慢慢蹈学打制的，只是精雕细琢纹路的功夫却还需假借能工技法，这缠枝纹寓意福迩寿遐，我想意头甚嘉，便选来赠你。未意娘子并不喜爱。”薛蔻冁然笑道：“初见觉怪。这银镯素是母亲赠孩子，倒鲜少见郎君赠娘子。既是官家费神打制，我怎能不欣喜。”
嘉樹府①。静俟郭谦归寝静憩，秦椽即刻前来探望。他遵礼数，隔屏风和郭谦叙话，并屏退祗候，“深谢寿康郡主替臣遮掩。”郭谦则态显惺忪迷蒙，“妾不慎酒醉，有失仪貌，还请大王宽恕。”
秦椽随即道：“您素常谨言慎行，其言谈举措在京亦有美誉。臣崇敬仰慕之至。您数日前欲觅《楞严经》，说萍麓书院的藏书最好，臣已遣小厮买置，望郡主稍稍解颐。臣闻郡主素稔爱好读书，便特地将书房钥匙寻出。臣无能懒怠，不务政事，甚少拜读先贤典籍，总府库有些珍贵典籍亦是白白搁置，如能博得郡主欢喜，确是臣的福量。”
郭谦撑肘起身，“谢大王厚爱。妾微薄鄙陋之身，您实是折煞。妾虽蒙皇恩特赐，却断非宗室贵女，委实受不得魏王的敬谦之辞。大王再提，怕是要折妾的寿数。”秦椽旋即改口道：“敢问郡主，椽以何称谓尚算妥善，不至唐突？椽冀请教娘子闺字。”
郭谦速速起身，正襟危坐，将幔帷阖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请大王称谓妾寿康罢。此乃天恩特赐妾的封号，倘或常日凭此称谓，亦可使宗室贵戚知妾感激涕零之赤忱。”秦椽则拱手道：“椽偶闻小厮说，您常出府采买香料，却鲜少携带府中护院。既官家将您赐给椽做妻，椽当竭尽能事地维护您。莫不如椽伴寿康同往。”
郭谦颇显惭愧颜色，“不敢欺瞒大王，妾是揽英斋的常客，妾情知大王阔有芳喜斋，却未帮衬您的生意，实是有错。然妾使惯了揽英斋的香器、香料，一时要更换总不适宜。妾知大王乃辨香、调香的行家里手，岂敢班门弄斧。”
秦椽则稍带礼貌笑意，“您制甚多香饵，却不知有何用处？寿康每常出府俱是采买，从未赴汴京女眷的击鞠、雅集。”郭谦应答如流，“启禀大王，妾制香亦是消遣闲暇。承蒙皇后娘娘不弃嫌，妾偶尔新得或能呈献懿览，若能讨得娘娘丝毫欢忭，妾幸甚至哉。”
秦椽迅捷接口道：“您和薛圣人甚是熟稔？”郭谦黛眉略蹙，倏忽答道：“娘娘富金身躯，妾焉敢攀附。薛圣人是承燕孃孃的情方对妾多加照拂，而燕孃孃则是见妾无有依傍，早丧考妣，故多有怜悯。妾感念皇恩，望衔环结草，略略报答一二，则此生无憾矣。”
秦椽则拱手道：“依椽愚见，寿康终日参禅或有无趣，不妨常去汴京贵眷群聚的雅集、茶会瞧瞧，或能稍解寂寞之意。”郭谦则婉和笑道：“妾素莽撞，不事严谨。恐有礼数疏漏处，教贵眷戚里们见嘲。妾犯有错疏不打紧，要紧的是折损您和嘉樹府的颜面。请大王明示，是否是您需妾往各处走动？”
秦椽低眉顺眼，“那便循寿康钧意。椽恐寿康终岁掩于府中，常伴青灯古佛颇感寂寥，故有此愚蠢之念。”郭谦则转过话锋道：“妾尚有一事欲请大王钧断。黎娘子逝世后蕃邸庶务悉数交付谌女使裁决，她是追随大王数载的故旧，且是大王乳媪，行事甚是稳重。既她周密妥当，可否由她继续裁事？”秦椽恭谨答道：“全凭寿康做主，您身有微恙，此程理应安心静养。”
时至溽暑②，荣国长公主繁蒹携都尉返禁掖拜谒帝后，薛蔻遂遍邀贵戚，在陇洲水榭赐筵。此处靠水，且后有树木，倒是清凉雅静之所。且前有宴娱地，已有簪缨世族的姑娘在群聚着顽簸钱、博戏、捶丸，仍有些郎君们要弯弓射箭，只是有弓无箭。此处女眷占多数，倘或箭矢无眼误伤谁，想是一桩罪愆。郭谦受邀赴宴，前受皇后嘱咐，她当真将薛蔻冀盼的那身襕裙穿上，薄柿的襦衣搭紫藤薄罗裙，扎覆盆子的彩绦，外罩银红褙子，是龟鹤齐龄纹，她原欲寻薛蔻叙话，然见薛蔻的闺中密友均围绕她，跟她提着近来趣事，遂望而却步。身侧的秦椽瞧出她的顾虑，“娘娘甚是挂牵娘子，娘子怎地不去？”
郭谦却衔笑摆首，重新叠手作端庄貌，“娘娘身畔有人相随即可，妾同娘娘的故友并不熟稔，怕是会徒增窘迫。”然未等她归座，薛蔻已请季曜明邀她过去，郭谦未可推辞便被牵携去，裣衽施礼道：“皇后娘娘万福。妾谢娘娘赏赐襕裳。”薛蔻先问身侧陪伴的淑丽，“这衣裳是我替郭娘子挑的，你们瞧如何？”季曜明深解其意，“妾适才险些没能识得，郡主装饰起来当真是妍冠群芳。”薛蔻又侧首问身侧的今上，“官家觉可好？”
今上遂笑道：“我瞧甚好，郡主理当穿些鲜焕的衣衫。”薛蔻揽腹起身，朝郭谦摊开手掌。郭谦见势自束腰解下钱囊谨慎地递给她，“多谢娘娘替妾置办衣装。”薛蔻忍俊不禁，示意她伸手，俟郭谦递过柔荑便交托季曜明，“曜明，带贤孝去玩罢！”说罢她特地‘警戒’她的友朋，“贤孝素常不通娱游，你们不准欺负她，要多谦让她些！”诸人连忙应承，郭谦仍要推辞却被曜明等推搡着向娱游处去，小姑娘们挽着藕臂，颇感欢喜。今上微笑道：“郭谦惯不爱跟人交结，你是蓄意为之？”薛蔻则摆首，“既未隐居避世，那便应宜享岁月烟火。可惜妾有娠确不便宜，只能嘱曜明携她去玩喽。”
说罢薛蔻远眺，此刻季曜明正教授郭谦如何挥杆，而郭谦委实聪颖，挥杆数次即如有神助，屡次进球。身侧的女孩子纷纷拊掌喝彩，正对弈的郎君不迭窥觑，囊括秦椽和宋镰。仿佛病骨只是掩盖，她依旧是雄姿英发、英姿飒爽的女郎，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焕发着勃勃生机。薛蔻噙笑望向今上，有些夸耀意味，今上旋即捉住她柔荑，不吝赞赏道：“婉婉总是机警，能察察至明。”
倏忽燕资赴场，称她要凑凑热闹，见郭谦竟处群中，且巧笑嫣然，甚是讶异，“这孩子竟和她们处得来？”薛蔻含笑应答道：“回禀孃孃，俱是一般韶光的女孩子，如何会处得不融洽？若能郭娘子能稍遣愁肠，畅快解颐，妾便能偃意了。”燕资慈眉善目地攥她手道：“你是最仁善的，总喜替人筹谋。”仿佛是此刻的喧闹尚不足够，季曜明笑盈盈道：“启禀官家、娘娘，不远便是击鞠场，妾一时技痒，想得些好彩头呢。”
禁掖难得有酣畅淋漓的尽兴时刻，燕资是最喜瞧青春女郎们击鞠博戏，遂很快首肯。帝后的卤簿缓缓挪动，薛蔻牵郭谦柔荑慢慢踱步，至座取绢给她揩揩汗，“你会击鞠么？”郭谦已良久未得谁亲密至斯，只觉脸颊微烫，心头如鹿碰撞，遂很快稍退却道：“回禀娘娘，妾失礼。”
见她答非所问，薛蔻径直将绸绢塞给她，“倘或有兴致，便随她们一起玩。倘或累了，就去歇歇罢。”曜明遽然上前，“娘娘可真是疼贤孝，只顾着跟她叙话。妾觊觎娘娘的金累丝楼台顶簪已多时，娘娘将它拿出当彩头罢！”薛蔻指她笑道：“真是没规矩！连觊觎都敢随口提起！那顶簪是孃孃所赐，我自是不能取作彩头。旁的概依你，你再想一个罢！”曜明忖量片刻转道：“那镶金的步摇怎样？娘娘能否割爱？”
周遭的贵眷们虽不晓得是件甚么物事，却瞧着皇后金面纷至沓来地附和，今上随即道：“单凭此等冠簪钿铛有何意趣？汝窑进献无纹水仙盆，颇有‘雨过天晴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的美意，我便凭此作彩头，你意下何如？”季曜明谢恩，遂拉拽跟她亲厚的女郎们结伴，另一队则是海姑娘牵携的女伴们。她们既是六人，季曜明便还需再寻，她看向薛蔻身侧静立的郭谦，“贤孝定会击鞠罢？同我们一起！”
郭谦面露难色，薛蔻目视曜明，示意她莫要强求，郭谦则承情道：“我技艺粗疏，还望阿姊多担待。”对席有郎君渐次出列，陪同女眷共选赤骝。薛蔻仍显不安，“贤孝，你可有疑虑？倘或不愿就不必去，五对六又怎样？”周遭的海琦接口道：“娘娘骑术精湛，击鞠更是从无败绩。就连外男都称赞不迭，说冀与满筹娘子再战呢。”薛蔻明她深意，碍于娱嬉场合尚是和颜悦色，这海琦曾于甄选皇后时信誓旦旦，最终却黯然落选，最终适嫁侯府，尚算度日安稳，“海娘子所言甚是。胜败乃兵家常事，海娘子雄心勃勃，还望你能得偿所愿，莫要再获败绩。”海琦闻言横眉，却只能压抑愤恼，悻悻告退。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同嬉戏郭谦展笑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