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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见燕娉众人均捧腹 ...

  •   虽是稀松寻常的旧辞,却透露着他最赤诚的真意。薛蔻原想答复,骤欲答却觉不妥,很快收到胸襟腹内。莞尔他抚摸她臂膊道:“快安歇罢。原你喊累,我本不该呶呶不休咈耳骚怀,却只怕均都沉默寡言,这猜疑扎根萌发反倒加重嫌隙疑窦,才胡乱推测解释一通。 ”薛蔻缄默不言,俟他躺回身旁便蓄意往他怀抱凑,他旋即解她心事,顿时张臂揽她,遂得一夜好眠。

      翌日薛蔻盥栉毕,由寇梢替她梳篦,寇梢搽粉黛时笑道:“想是昨夜歇的好,娘娘的脸色竟红润了些!”张嘉桐和顾玉簪俱明她意,俱掩唇垂首轻声笑,薛蔻乜斜她道:“梳篦便梳篦,想是我酿坏了你,竟教你贫嘴薄舌地拿我取笑!”说罢她将蝶恋花的步摇撂到腕侧,岳殷偶见殿中嬉笑便等了片刻,直到笑声暂歇方回禀道:“圣人万福。惠康殿燕孃孃请您过去。”薛蔻随即敛容肃色,对镜整饬着鬓上簪钗,寇梢替她理束腰和珊瑚禁步,她遂掩一件印金罗襟折枝花纹罗褙,便急遽欲出。岳殷见状添道:“燕孃孃安康。昨日奉颐郡王携阖家回京,奉颐郡王妻、陇西郡夫人昨日递帖,今晨入禁庭向孃孃请安。”薛蔻登时追问道:“奉颐郡王?是毓王的嗣子?”岳殷应承,虚扶她登舆。

      到惠康殿前唯闻番番笑声,燕资难得这般欢喜,薛蔻却顾念奉颐郡王和今上素龃龉,进殿便朝燕资施礼道万福,燕资捧腹大笑,笑得前仰后合,跟她说笑的陇西郡夫人也笑得花枝乱颤,瞧她便起身避礼。燕资指她,笑意未褪道:“婉婉,你该称她一声姨母的!”陇西郡夫人忍俊不禁,嗔怪道:“娘娘唤我姨母,没的教我降福!”

      直到她们恢复如常,燕资才引荐道:“这是我的同胞妹妹,常日最没正经。总爱耍贫嘴讨嫌,倘或她惹了你只管来告我,我替你狠狠罚她!”

      原是燕资的母亲金城郡君头及笄育燕资,卅又二时得幺女燕娉,盖因不惑、知天命尚有能传宗接代的,逾而立得的幺女倒也不算稀奇事,缘他们早前于辉州,乃因毓王妃患病方得回京探病侍疾,是故薛蔻起先原不晓得底细。此刻才郑重其事地弯膝道:“失敬失敬,姨母懿安。”

      燕娉掩唇盈盈笑道:“想妾见官家已是九载前的事,如今可算懂事明理了罢?”燕资微微喟叹道:“倘或论得体,哪里比得过你家元憬①?”燕娉秋波微转,却毫无显耀矜伐之意,“亏的您记挂他。昨儿他翻墙摘叶不留神,摔得鼻青脸肿,喊痛喊了一整夜。妾怕他现眼,遂留着他在家养病。否则定携来给您瞧瞧,定比妾的趣事还滑稽呢!”

      燕资戳戳她额头,“快别教小辈瞧笑话了。总是这副孩子脾性,他摔得浑身青紫你倒拊掌叫好!真真是个没良心的!”燕娉却满不在乎,若无其事的模样,“他呀,随了他爹的蛮性,偏要东插一脚,西插一脚。论能耐,倒真有两分,只是办些最琐碎的最应当,再承望他担负万钧重担则是荒唐喽!原是向同僚夸耀说要折枝掏鸟,没成想叶攀折不得,更别提爬树掏鸟,出师未捷身先摔,又能怨得了谁?阿弥陀佛,我只求那早该死的少教诲他些,免得酿成大祸。”

      燕资调转话锋道:“原毓王妃有疾,你该在婆母身侧伺候着,瞧瞧你,心急如焚地递帖见我,连做样子都不肯!罢罢罢,家去时带些医丞,就算是尽孝了。”燕娉凝眉瞬目,立时三刻哂笑起来,“阿姊别忙。这病原用不着医丞,连我这最不堪的也能医治。”薛蔻闻言肃然起敬道:“姨母真是博学多才。您还懂岐黄之术?”

      燕娉闻言抚抚他的鬓鬘,那爱抚的模样活像长辈的抚慰,谅她跟薛蔻论龄齿尚算是同一辈的,气度却远的很,“真是个憨姐儿!我平生只会医一种病,你倒猜猜是哪一种?”薛蔻忖了又忖,虽已清楚却仍作不知,“妾驽钝,还请姨母赐教。”燕娉未言便扑哧一声笑,“乃是装病!”

      这时分她们陪笑,燕资真拿她无法,遂肃着脸告诫道:“虽则我一族一脉已富贵登天,却不能动辄得意忘形,甚至跋扈倨傲。你跟稚哥更是这个道理。先帝器重燕氏,遂再成就燕氏跟皇家的一桩姻缘,是以你再恨怨也总不能提离绝。”

      燕娉却嗤之以鼻,“他算是甚么?衣冠禽兽?魑魅魍魉,还是被鸡豕都不如的孽障行货?亏的阿姊您赔了一辈子,还要惕惕然替他维续着江山社稷。总端一副慈悲施舍样,实则断送多少人的青春韶华?那起子人面上感恩戴德,顶礼膜拜,背地里戳傀儡咒骂,个个盼他早死。皇帝做到这份上,也是了得的事!”

      燕资不迭叹惋,燕娉仍旧义愤填膺,“山陵崩的那日当真是痛快!我想着阿姊跟伯都终究熬出了头,不必再看那杀才的脸色!”燕资则告诫道:“你要谨言慎行。在我跟前便是要骂神佛玉帝也无妨,但在外头便要谦卑识礼些。”

      燕娉笑道:“阿姊且请安心。我是最会装模作样的,一旦伪装起来,便连戏台的角儿也比不得我!”她话音未落便听有人接口,“单瞧这般热闹我便知是姨母到了。”原是今上易燕居服而来,燕娉和薛蔻均起身,而他和颜朝燕资作揖,摆手示意免礼。燕娉则佯装恼怒道:“早同你提起过,论辈分我着实是你姨母,但照岁数你该唤我姐姐!瞧你这声姨母叫得老气横秋,明儿我要多一丝褶皱定要寻你的不是!”

      今上则神情未变,“数载不见,您精神依旧爽朗,禀性依旧疏阔。还是丁点不曾进益,毫不见沉稳持重之象。”燕娉遽然睨他,薛蔻忙拽他袖摆,然燕娉却拊掌笑道:“既成了官家,却还像畴昔那样爱打趣!我生来便是这般性情,倘或教我改啊,那要比登天还难呢!”

      今上颔首微笑,“姨母数载如何?诸事皆宜否?我闻姨母又给郡王添丁增口,尚未贺过。”提起秦稚她霍然敛笑,冷哼道:“此言大谬。我断断不是给他增添人口,而是为我自己。凡一桩事我情愿的,他也休得拦我。我不愿的,难道他还敢逼我勒我?纵他金尊玉贵的紧,又是皇亲,又是勋贵,我却也不短他甚么。何况我自有些富贵营生,并不靠他的那点子俸禄度日,他怎配到我跟前呼喝?”

      单瞧燕娉的模样,薛蔻已能料想到燕资会是怎样的脾性,只可惜为燕氏阖族,她却只能忍辱负重。燕资神色黯然,或是愧对她,缘她之故才有她的这段不堪的姻缘,而燕娉则抚她臂道:“阿姊可别替我操心。他如避猫鼠,躲我还来不及。何况我有阿姊荫蔽,间或忤逆夫家,连婆母都只能劝他多谅解我。可笑他虽爱逞能,但凡有拌嘴的时候,屡屡奔到婆母面前告我。只可惜我那婆母是尊活菩萨,只一味地叹气,既不敢斥我半声,也不敢劝我温顺驯服。就这样貌合神离地过罢,等他哪日撒手人寰,我也便得真解脱了!”

      今上端量燕资神采后道:“单看姨母的禀性,稚哥是决计不敢欺凌她的!孃孃的病才好些,就请您宽宽心罢!”燕娉惊讶道:“阿姊病了?只怪我大咧咧、直喇喇的,横冲直撞的进来,只您面色尚好便以为是康健了,可是偶感风寒?”燕资噙笑摆首,“你难得自辉州返京,我不过碍着你婆母的缘故才未请你。我心里颇是想念,终究跟你分隔两地,又焉能不担忧你?且是陈年的症候,凡激恼便头晕目眩的,吃两副药便是见好。只是阿琳难产,竟撇下我走了,那孩子你见过罢?”

      燕娉霎时全无喜意,“是沈琳罢?那孩子怪懂事的……真是可惜。”说罢她又续道:“我跟阿姊隔在天涯海角才是最好。回汴京难免多些龌龊念想,俟他跟婆母叙毕,我定要催他速返辉州。”燕资摆首道:“各有各的益处。如今他已是皇帝,监察起来倒也便宜。单搁在眼皮底下,瞧他还敢翻甚么云,覆甚么雨?”

      燕娉却意味深长道:“他最爱做些讨嫌的事。不能算罪孽滔天,罄竹难书,却叫人处处难自在。寻常黎庶尚且盼海晏河清,平安无虞,他却恨不得满城风雨,到处是官司呢!”燕资又问道:“毓王现今如何?”燕娉颔首,略略缓和语调,“翁父尚好,只是走动愈发少。昔日尚能由婆母搀着在庭院中踱步,如今碍着腿疾,起居都在屋中,就算要会客亦是乘推椅。”燕资闻言感慨道:“若非他冒死救驾,这天地尚且不知归属于谁啊!”

      景明初年,例行春蒐。而途遇刺客,左右俱护驾。贼欲挥刃弑先帝,毓王冒死护驾。其招不足制敌,贼遂斫毓王左股,遂毓王落腿疾,不良于行。虎贲将军速调遣殿前司禁军护驾,尽杀贼寇。先帝动容,欲赏毓王,毓王固辞不受。先帝再请,毓王终谢。其赏未定,却得天子之诺,如有圣谕在手,随其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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