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的雪》同学小白

5、母亲

　　看着抵在脖子上那把嵌着宴北图腾的匕首，裴青川心下一惊，转瞬又好似不为所动似的，垂眸淡淡道：“你此番前来，目的可不是来取我狗命啊。”
　　裴青川怎会不知道，宴云起既然要在此留宿，自己必然在他的计划之内。现如今宴北局势不定，宴云起既代表宴北主动称臣，裴青川一想便知他是要借自己一臂之力。

　　至于是得到兵权，还是另有企图，也不会现在就杀了自己这样关键的“棋子”。
　　他拂袖坐在一旁的贵妇塌上，注视着眼前人。

　　这道目光，既熟悉，又陌生。他仿佛看到了一种归宿。

　　“话说，宴北这些年又是起义和党争。你还不如当年就让我留下来，也不至于我这几年过得如此颠沛流离。”宴云起还是先发打破了沉默。
　　“你母亲呢？有消息了吗？”
　　说完，裴青川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看着宴云起暗淡下去的目光，他连忙补充道：“抱歉。一时嘴快。”
　　宴云起的母亲是一个身份普通的农户之女，在宴王赴京途中遇到的。因有几分姿色被宴王带回。但回到宴北后，宴云起的母亲才发现宴王之前的发妻和妾室，都被他那待致死。
　　作为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子，她没有后悔的余地，更是没有逃离的能力。在怀上宴云起前，她一直无名无份。可奈何生下的是女儿。宴王并非不喜欢女儿，只是他已经年过四十，依旧没有一个儿子。或许是已经放弃，宴王对外宣称宴云起是男子，而宴云起的母亲，成了第二任王妻。
　　一直到宴王死前宴氏王族宗亲中的其他男子都野心勃勃地盯着王位。
　　为了躲避追杀，宴云起的母亲悄然带走了年仅六岁的他。她本想带着宴云起逃出宴北，途中谨慎地躲避了宴氏王族的人，却不慎在宴北边界被遇到了带着禁军的李逆。
　　宴云起曾跟裴青川提到过，李逆不知为何得知宴云起的身份，便将他绑走。而宴云起的母亲便下落不明。

　　“没有什么说不得的，去年我成为新的宴王后，我命人将宴北翻了个遍，最终在神山下，发现一具骸骨，而一旁掉落在她之前一直随身带着的长命锁。”
　　“对啦，你怎么想着跑去西南？”宴云起一句话将话题转移了过去。“前段时间御史台那边出了点问题。”
　　一月前万岁节，圣上生辰，在祭天仪式中遇刺，好在没有伤及要害。御史台那边索性封锁消息开始调查。

　　入夜，裴府上下都安静了下来。

　　腥臭的泥水被雨水冲刷带尽，瓦当缝里的草也只剩零星的根茎。自国宴事变后，裴府一改往日的风光，没了往日成群献媚的大小官员，冷清得有些寂静。
　　裴青川倚在榻上，奋笔疾书。
　　“若宴云起得手，便给他第一封。”
　　“若那牡丹楼女子半路被劫，宴云起与齐王正面交锋，给他第二封。”
　　一旁的苏橦看着裴青川摇摇欲坠的身影，连忙扶住他，接过两封密函。
　　“让我跟陛下的这层窗纸捅破，便是齐王的一指毒棋……”
　　不等裴青川说完，喉间的血腥味再次翻涌，阵阵晕眩袭来。他突然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太子架空，秦王与司空昼、薛长宁联手，司空家和薛家便成为秦王手下两股宏大的势力。齐王非嫡非长，面对如此不利的情形，正如裴青川所料，他必定会有动作。
　　弘德十一年五月，江南、江北、益州大旱，瘟疫爆发。谭知州与刺史赴京途中遇刺。益州各城寸草不生，尸骸遍地。五日后，农民起义爆发。姬如许早已料到此是齐王设的计谋，向牡丹楼请命潜入起义前线。
　　弘德十一年六月中旬，几支势力较大的起义军在江北集结，声势浩大地向殷京攻去。
　　自宴北王宴云起称臣，为表恩宠，李瑜封宴北嫡系女子宴云烟为当朝淑妃，宴北军权不加干涉。
　　裴太尉因有通敌之嫌、不臣之心，在国宴后被剥夺兵权，禁足府中。大理寺受令调查。
　　不料起义突然爆发，战事在急，朝中多为新将，无带兵之能，李瑜无奈请令宴北王带部下清扫起义军。
　　“咳……咳咳”
　　裴青川抬起一只轻颤的手抵住眉间，另一手撑着床沿。苏橦见裴青川不再发话，便带着两封密函退出了门。
　　屋内再次安静了下来。
　　裴青川起身移步桌前，托起茶壶为自己增茶，但双手难以控制的颤抖让茶水几乎洒到地上。
　　突然，他的后背抵上了一个温暖的胸膛，一双手环上了他的肩。
　　裴青川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下意识抽出袖中的匕首转身向后捅去。
　　“哎等等！”
　　宴云起侧身多过，反手握着裴青川的手腕。
　　裴青川看清来人是宴云起，愣了愣，分神之际已被拉入了宴云起怀中。
　　她赴了一场遥遥无期的约，圆了裴府的春夏。
　　“怎么 ，把我的伎俩抢去。”
　　他轻笑着，坐到一旁的木椅上。
　　那双澈蓝的眸子，深不见底。
　　宴云起回眸：
　　“这几日齐王府中的幕僚夏氏频繁出入太子府，像是有意利用太子。太子又似举棋不定，难以抉择，以致齐王那 边并没有什么新进展。”
　　裴青川愣了片刻坐下为宴云起添上一盏茶，随后将目光聚焦到他垂下的双中：“太子那般懦弱之人，如今落到这步田地，自然不敢再搅浑水。就算他赌上自己的太子之位和他母亲的安危，他到底也无法从齐王那里获利，更不可能像当年的时尽年那样翻身。”
　　脑海中的记忆，在梦境中重新涌上心。这一夜，宴云起睡得并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