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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取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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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池晏瞧她模样不禁失笑。
“解恨了?”他眼中少见的带着点戏谑。
“当然。只是瞧她那样——”,她快步上前携住他胳膊,“你得护着我。”
二人做出这么亲密的动作也见怪不怪了,摄政王府的下人一律低头无视,他们什么都没有看见。
这次,夏节羽的手算是废了,以她这般恶毒的性子,定然不会放过自己,相反,她还要提前做好一切保护措施。
她凝神看着地面上星星点点的几滴血渍,或许此时,那女人要承受一下拔剑之痛了。
手上依旧留着鲜血的夏节羽强忍着牙关,止住叫喊声,等了半晌才等到太医前来。
“怎么样?我的手...怎么样?!”她额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不用问就知道是因为手掌太疼,自古道十指连心,她的手掌一旦被射穿,心脏自然也连接着疼。
太医别着小帽,山羊胡须留的修长,那双手掌上全是老茧,仔细拿起她那只受伤严重的手左顾右顾,也觉着情况有些棘手。
“这...王妃可忍的痛不可?”他捋着须尝试问一句。
又斟酌道,“这箭若是不及时取下,恐怕手会废掉,您若是不怕疼,咱们现在就可以取下伤口上的箭,您若是怕疼,就须得用麻沸散,只是麻沸散生效还得等上一时半刻,届时...可能就来不及了。”
夏节羽被疼痛冲昏了头脑,又担心自己的手真会废掉,竟仍然还有理智去恨沈茯如。
“取!现在立刻就取……”她不想成为废人,宁愿再去遭受取箭的疼痛,她不信取箭比现在还能疼上多少。
许太医忙将肩上的挎箱取下搁置在案上,迅速的从里边挑了要用的器具,开始急忙为她取箭。
斥月也在旁边搭手帮忙,或为其递刀,或忙着清理带血的纱布。
耗时了两个时辰,他才堪堪将那只手包扎好。
夏节羽感受着手臂肌肉的震颤,心里堵着火一般,恨不得将沈茯如抽筋剔骨。
眼下房里只有她们主仆二人,直到夏节羽身体沉静,大脑也空荡下来,只剩下平静的喘息,“王兄何时会到?”
“约摸还要十日。”
她所说的王兄是自己同胞的兄长,排行第三。东夷王所生有四子一女,她之所以是东夷王室最受宠的三公主,一是因为自己的母亲受宠,二是因为东夷王室独得她一女。
此次王兄前来,便是为了与泯朝达成协议,划分闫宁、济东、莞安三处,或是供给东夷三万两白银。
这些依稀可以算在她的头上,若不是东夷相助,将她嫁到了泯朝,姜池晏未必能有如今的成就,也自然不会坐上摄政王一位,扶持年幼的皇弟。
至于那个沈茯如,待她王兄来了之后,一定会替她做主,好好教训一番,她王兄的手段可多着呢。
这样盼了十日,可算是等来了王兄进京的消息。只是……
“只是听说殿下被拦在了锦云长街的路上,有辆马车拒不让路,双方争执在了那里。”斥月交着手回报。
夏长歌也气的不轻。他正要进宫,偏偏进宫的路唯此一条,必须得从这里经过,而前面那辆马车富贵雍华,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磨磨蹭蹭的,一直不动。
马夫赶着马,吆喝对面车辆的马夫,“喂,你们快让开,挡了我们贵人的路,你们耽搁不起!”
他这般目中无人的模样反倒激起了对方不服,马车就这么大,道路也就这么宽,过不过的去是你们的事儿,与旁人无关。
夏长歌阴翳的眸子下一刻便要扯开车帘去问,可他身上自恃的王族气概不允许做出这般举动,便只得耐着性子,侧耳去听外面的动静。
两车相距不远不近,且也不是隔音的材质而成,便清晰分明的可以听见,对方车上好像下来了个丫鬟——
“实在抱歉,我们铁了心不会让路。”
夏长歌忽然被气笑,阴郁的脸生了几分姿色,原来泯朝人都是这样蛮不讲理。
下一刻,马夫与那丫鬟扯嘴,“这道路只剩下一点距离,以我们的马车的宽度根本过不去!”
那丫鬟没了动静,只剩下自己的马夫在吵嘴,更令夏长歌对外面好奇不已,他默默掀开车帘一角,遥遥望过去——
只见对方的马车锦蓬华盖,流苏穗子一簇簇的,密密绣在顶上,遮光又挡雨。
春风浮动,隐隐绰绰将那马车的车帘吹起一角,惊现了美人之容,正是蒙胧间一窥,方才见得浮华。
他蓦然有些发愣,泯京的女子可真好看啊,光洁似水,妍姿艳质。
“阁下为何不肯让路,敬请相告。”他脸色微沉,仍旧有些不解。
还是那个丫鬟的声音,她静静坦言,“我们在这里买点心,您的马夫出言不逊,我们感受到不尊敬,自然不肯让路。”
无非就是个尊敬与不尊敬的问题,人家感受不到尊重,自然不会以礼相待。
夏长歌冷笑一声,若是在东夷自然他说了算,还轮不到别人来指摘。可如今到了泯京,他自然要收起威势,且对面还是个女子,更该拿出男子的阔大的胸怀才对。
半晌,“抱歉,是本、是我管束不严,怠慢了阁下。只是不知您姓甚名谁?还请坦言相告。”他倒有些好奇这女子的身份了。
只听对面嫣然而笑,“我……嘉阳县主是也。”
说罢,她们的马车由车夫驾驭,一个扬鞭,马儿乖乖掉头便疾行而去,逐渐消失在视野当中。
原地窄长的锦云大道上,只剩下夏长歌的马车呆呆发愣,嘉阳县主……她是嘉阳县主。
马夫也紧随其后动车,匆匆赶进了宫里。
宫廷内外无不听说摄政王之大舅子来访,怀着好奇又雀跃的心将其打量一遍。
“冷沉”二字该是天生便形容他的罢,身长七尺,面容冷肃,浑身上下还带着几丝阴翳,又通身贵气。
玄黑色的长袍敛襟飘舞,似狼般桀骜。
当下一步一步的登上宫阶,白色的宫阶如玉如冰霜,而他恰自能在其上立住。
步调阔展间,“拜见陛下。”
十一岁的姜渚星早已登临九五之尊的皇座,背后是拥护着他的摄政王以及自己的母家势力。
小小青稚的少年抿着嘴唇,两颊不由自主的鼓出肉包,沉重又有些可爱。
他是天潢贵胄,那顶上的帝冕由十二根玉旒组成,垂荡在额前,堪堪要遮住视线,威仪荣耀。
“东夷使臣请起。”童声清亮,未曾褪去青涩。
“三殿下远道而来,不如先移步至我府上。”姜池晏颔声招呼,他们已经恭候多时。
小皇帝年幼,身后势力又极为寡淡,这里自然是他说了算,当即夏长歌规矩地行了个礼,对这个妹夫的建议依听。
皇宫里还未设置席宴为其接风洗尘,留守的宫人驾着车撵赶来,随着摄政王的车马引领安然的将他送进了摄政王府。
下人走的是丹楹刻桷的正门,更加方便了夏长歌与夏节羽相见。
“王兄,你看我这手上!”她左手上至今还缠着层层纱布,时间过去了十天,也仍然还未好全。
夏长歌目露诧愕,十分意外。
夏节羽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展露了些娇气,那双素手已经挽上了她兄长的胳膊,“王兄,你要为我做主,想当初在东夷可是人人敬我畏我,哪有敢得罪我,违背我的!”
说实话,夏长歌实在没有料到,竟然有人会欺负到他王妹头上,至今还没见到有人可以压她一头。
终于他沉着脸发问,“到底何人敢对你如此?”
他泛着冷意的眼神看着那只手掌,上面的纱布已经拆掉,掌心中间已经贯穿了个彻底,倒是还未好全,灰红色的疤留在那里稍微结痂。
夏节羽含恨咬牙,红色的指甲挠在桌面上,发出吱吱的声响:“她叫沈茯如!”
沈茯如……他心中默念这个名字,有一丝丝的波动瞬间产生,又恍若毫未发生。
“这个贱.人,被王爷以恩人之名带入府中,久居不离便罢,十天之前,还故意要我拿着苹果,她只一箭就射穿了我的手掌!”夏节羽说着说着情绪急切,眼里迸发着恶狠的毒意。
“王兄!我要弄死她!你一定要帮我啊...”她快步走到他身前,拖拽住他衣袖苦苦哀求。
姣好的容貌、梨花带泪的神色,任其往日再狂傲,此时也惹的人不由怜下心来。
夏长歌反手回握住她,眉目冷淡阴郁,“放心,我自会替你报仇,绝不会放过她。”
他倒是异常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他的王妹吃瘪,还哀求他做主。
此次泯京一行,倒是有趣,平白无故的让他对两个女人感了兴趣,这倒是前所未有的。
晚间,犀鸟飞雀,湖光溢彩,水中倒映着树影婆娑,整个摄政王府有些万籁无声。
最新开掘的一处池塘灯火微弱,水草荇菜环绕,清澈又美妙。
水面上平静的泛起一只小舟,以柳木筑成,小巧的可以容纳三五人。四周朦胧环绕着锦纱,随着悠悠的清水荡漾,逐渐以若有似无的速度飘到岸边。
岸上独身立着一人,待那小舟轻盈的荡到栈道侧,她才借着微弱的光,稍微跨出一步,登上了那小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