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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比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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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敢威胁我?”他忽然阴冷的问,神色也比方才更加深潋,酷如寒冬。
夏节羽仿佛还未料到事情的严重性,撕磨着指甲欣赏,“这算不得威胁,我只是想看看她的好戏罢了。”还有你对她有多爱。
窗帘映着灯火,一件雕羊式的摆件搁在桌上,灯火辉应下,在窗帘上形成了一只活动的羚羊,栩栩如生。
高大瘦长的身影周身气势凌人,他手指修长,又抚摸上腕上的伤疤,一点点摩挲,直到白皙细致的皮肤有些泛红,也代表耐心用尽。
“青竹——”他张口唤起人来,以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
门外应声跨入一人,凛然的束手。
姜池晏余光瞥到一旁的那个座位,敛了衣角又复坐下,一手搁在桌面,一手抚在膝头。
“动手。今日我倒是要看看谁输谁赢。”他声质威严,不容人再去质疑,语气懒洋洋的,像是在看一场好戏。
说罢,青竹应声从怀里掏出一只长鞭,尾部还装有倒刺,瞧着锋利非常,银亮的金属色与长鞭交相辉映。
这场面凌然,夏节羽面容整肃,还不得张口,青竹的长鞭已经冲她飞来,避开面上,抽打在细弱的腰背,发出迫人的声音。
“啊!”她应声惨叫,惊起了窗外的两只飞鸟。
女子娇柔的身子骤然倒在地上,第一鞭抽打之处的衣裳已经破裂,约有一臂长,从里到外开始洇出红意,而全身紧绷颤抖着。
“住手……”她下颌发颤,登时感觉到腰背上的肉在不自主的抽弹。
青竹收手,回头望去等待示意。
案前的人自顾自的给斟了杯酒,这里有酒有茶,他偏偏选了酒,倒出一杯捏在手里。
姜池晏悄然起身,一步步的向她走来,面无表情,唯独他手里的那杯酒,最是香烈,已经飘荡的周身全是酒气了。
一旁的青竹后退一步,为他让路,沉默着不发一言。
地上还在抽搐的夏节羽眉头紧蹙,默默咽了口水。
他稳稳端着酒杯俯身蹲下,空荡荡的瞳孔中带着几许兴致,一言不发的将酒水斟在她腰背的伤口上,淋了个满满当当——“方才你说什么来着?想看看她的好戏?”
酒水粘在伤口上便是火辣辣的疼,倒地的夏节羽强忍不住,吟了一下。
她贝齿咬住红唇,可见忍得有多痛、多煎熬。单单这样一鞭她或许就要修养个十天半月。
姜池晏毫不用问,就知道她绝不服气,当即也不发话,示意青竹继续,转身还悠然的将杯盏搁在桌案上,发出“噔”的清响。
偌大的月沉院传来骇人的声音,满院的婢女奴仆皆不敢做声,恍若未闻的做自己该做的事。
那边掖庭的慎刑司中,刑卫“啪”的落锁,将沈茯如关在了牢中。
她一路跟着杜见雪走,心中还是有些惧怕的,可他一路上都叮嘱她不要害怕,说是会尽力保她,这才缓解了一丝紧张。
望着这铁门,杜见雪凑过来,低声道,“今夜里大概不会有事,你莫要害怕。”
他声音温润,翩翩君子的风度化解了焦虑。沈茯如慎重朝他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清楚。
她自然也是忧心忡忡,可是如今情形,皇上已交给了大理寺审查,不日应该就会有了结果。
大不了就是在这里过上一夜呗,只要不把她拖出去上刑,那就是没事儿。
慎刑司的灯火比较通明,跳跃着,还有些恍惚。
通道狭长,左右墙面上面透着月光。
杜见雪顺着牢狱往东走,早早在外头后着的小赵凑上来:“大人,上头有令,要严加审查,咱们今夜若不动刑,明日恐怕他们不乐意啊!”
两人腰上束着刀剑,走起路来晃晃荡荡。
精瘦的小赵手握腰间的剑,追着杜见雪往东走,见他不搭理,还要开口劝说,只见杜见雪不耐,“放心。就算五王爷找事儿,也不会找到你的头上。”
他脚步迫切,不似往日的慢条斯理。小赵见劝说不动,只得顿下步子,呆呆傻傻无奈的站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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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朝,诸臣肉眼可见到丰咸帝憔悴的神色,连眼下的眼袋都发青发黑,可想而知正是因为大王爷的事夜不能寐。
他作为一朝皇帝,自然不能拘泥于儿女情长,家国大事还等着他去处理。
丰咸皇帝强忍着忧思,尽快在早朝时处理了几个大臣的上奏,直到下朝之际。
“陛下,臣有事要奏。”大理寺卿举着玉笏,待众朝臣离去后上言。
座上的丰咸帝揉了揉眉眼,十分疲倦,但一听到事关大王爷,也神色一震,“言。”
“这事还得召上杜见雪来,他自会一五一十地上禀。”大理寺卿弓着腰背,脸上赔笑。
于是旁边侍候的太监开始尖声传召。
杜见雪着红袍官服,头戴纱帽不急不缓的登场。“回陛下,事情是这样的——”
昨日夜里,外头有脚步匆匆,恰好迎着他大步跑来,“大人!滕因住处的院子西南边上找到了一具尸体,很可能就是滕囙。”
倏忽,杜见雪忙领着几个手下,连夜赶去了狱卒口中的西南墙边,那里已经吊死了一个人。
高大的树下缢死了人,长长垂吊在那里,枯树也有些吃力,坠得半弯下身子,正是他们寻不到踪迹的滕因。
“滕因早已经自缢在自家宅院外的老树上,臣带人找到他时,他尸体已经冷了。”
丰咸帝身子骤然一松,人也呆呆愣愣起来。
阶下的杜见雪低头不语,回想起白日得知的消息——
仅仅一个下午,泯京就传遍了这个消息,有人传言道,是滕因好赌,借了大王爷的钱还不起,一时激动下失手错杀了大王爷,最后因此被逼自缢身亡。
又有人传言,滕因与浣溪沙的东家自小定有亲事。
滕因错杀了大王爷,京中百姓民众对其心有惧意,自然会延伸至浣溪沙,日后浣溪沙的生意,恐怕会大不如从前。
“两位爱卿,你们也退下罢!”他要好好思考一番。
杜见雪偷偷瞄了一眼皇帝的神情,看这架势,沈茯如应该会被无罪释放,他心中的巨石这才隐约放下。
外头不知何时已经飘起了初雪,洋洋洒洒的一片,落得满地都是,覆盖成绒毯。
沈茯如是淋着雪一路走回来的。南山御苑的雪更大,半晌就已经压盖了树叶树枝。
月牙早就在庭院前等着了,好不容易将她盼来,急忙上去,“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她怕她冻着,掸掉沈茯如身上的雪,推着她入屋,“等我去给你熬碗姜糖茶来。”
少女灵巧的身形骤然跑的没影,临走前还不忘将点心端给她吃。
沈茯如一天没吃东西了,捏着糕点随意吃了两口,心底还是庆幸他们找到了滕因,不然若是皇帝迁怒,她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半晌,常管家来报,“门外有位贵人找您。”
她匆匆出门,正好迎上端着姜茶来的月牙,“姐姐先把姜茶喝了罢。”她担心她受寒,催她先喝茶祛寒。
冬日小雪随风飘扬,有的落入碗中,倏而便融化进去,再瞧不见雪花的踪影。
热气四溢,升腾翻滚着。
沈茯如接过那盏姜红色还冒着热气的茶,小口啜饮着将它喝掉。
门外的人等候许久,负手立在雪中,身上挺括的狐毛大氅沾了雪但不化,愈发显的仙姿卓绝、端逸舒宁。
“阿池?——”她遥遥望着那巍峨挺拔的身影。
姜池晏向她而来,紧接着就将她拥入怀中,见到她完好无损的样子,这才安心,“太好了,你没事…”
他身上冰冷,像是在雪地中站到很久失去体温,绒毛大氅上的雪渣沁入她肌肤,瑟缩的心脏一颤,可是他心脏处温暖跳动,源源不断的发着热。
“你身上好冷啊。”她被拥住,纤细的素手越过躯体,攀到他肩头喃喃出声,呼吸间全是清冽。
雪花簌簌的,银白一片大地,鹅毛漫天。
“那你替我温温罢——”
姜池晏的怀抱里拢着她,清楚分明可以感受到深刻,这一刻仿佛要把她印入自己身体中。
两颗心贴着心,就像是要互补到对方胸腔里空荡荡的那处,为其填补上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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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宁二年,倬阳王权势滔天,凭一己之力逼迫丰咸帝退位,尚且年幼的七皇子登基成为新帝,而倬阳王拥护新帝,以摄政王之名权倾朝野。
摄政王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嘉阳县主接住进了摄政王府,不顾众朝臣反对。
泯京众人只以为他是为了报幼时云岭照料之恩,便也日渐接纳。
清早的日出清明,鸟儿叽喳鸣叫,府里的下人便来伺候,摄政王有令,不准怠慢嘉阳县主,故而无人胆敢违背。
“县主说了,今日要请摄政王妃一起射箭。”月牙眉梢上带着喜意,指使摄政王府的下人前去相告。
雀鸟相约飞起,当其羽翼丰满便就再不会惧怕风寒。
只等半个时辰后,摄政王妃已经恭候在门外,沈茯如躺在榻上还未起身。
今日是个好天气,应该做些开心的事,她心想,扬声唤来月牙服侍。
整装待发,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红,英姿飒爽,神采飞扬的漫步到了校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