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光》六木叶

15、遇光

　　元夕将江余寒送到了医院门口，她转过身来看着他，说：“我帮你叫辆车吧。”

　　江余寒摇了摇头，他拿出手机写道：“不用，这里离我住的地方不远，走着就行。”

　　元夕想到他今天说的住在龙口小区，虽然不远，但毕竟他在这里帮自己忙了这么久，还是很不好意思的。

　　“我帮你叫辆车吧。”她坚持道，说着便拿出手机，打开滴滴，给他打了辆车。

　　“没想到我们是一个地方的，而且还是同桌。”她笑着说，“那还真是有缘分。”

　　江余寒愣了片刻，他扭头看着元夕的笑脸。

　　看来她还不知道。

　　不过这样也好，不知道也好，有他在的那段记忆太痛苦了。

　　“嗯嗯。”江余寒回。

　　“等姥姥好了，可以请你吃顿饭吗？”她问。

　　虽然这是刚才姥姥提过的，但也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她好像欠他好多，元夕在心里默默计算，得一点点还。

　　江余寒本想说不用麻烦了，但依元夕的性子，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他弯唇笑笑，点了点头

　　送完江余寒，元夕就赶忙回去照顾姥姥。

　　她今天买了点白粥还有一些水煮小菜，拿回来时，姥姥的眼里都像没神了一样，她喜重口味，平常吃的菜不是辣的就是多盐的。

　　“姥姥我呀，要成兔子了。”姥姥抱怨着。

　　元夕叹了口气：“姥姥，医生说你现在的身体不能再吃那些重油重盐的东西了，先吃几天，等您完全好了，我们就去吃糖醋鱼。”

　　说罢，拿出碗筷，拉开床上桌和姥姥一起吃。

　　“这些姥姥自己吃就好，夕夕去外面买点儿好的，你刚参加完比赛，用脑呢。”姥姥看着元夕面前和自己一样的白粥，不忍心道。

　　“没关系，吃这个就行，而且我现在也没有什么胃口。”

　　姥姥无奈笑了笑，她这个孙女什么都好，就是太倔，只要自己认准的事情，谁说也不会听，不过这样也好，起码不会被一些有心之人挑拢。

　　这白米粥实在是没有味道，平常吃白米粥时，怎么着也得配个咸菜，现在只有水煮青菜，嘴里都是苦的，都不想说话了。

　　想到这里，姥姥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她端着碗，看着元夕：“夕夕，你的那个同学是不是之前认识的？”

　　元夕疑惑，摇了摇头：“没有啊，我和他是第一次见面。”

　　“是吗？”

　　“姥姥见过他？”

　　姥姥若有所思，道：“姥姥这记性也忘了，不过好像有那么个印象。”

　　“什么？”

　　“姥姥记得你小时候有个玩伴，好像也不会说话。比你大，还大了不少，有个五六岁的样子。”姥姥抬头回忆着，“记得那时候，他不会说话，你就像个小翻译官一样，把他介绍给我，你还说那是你最好的朋友。”

　　元夕皱眉，她努力回想姥姥说的这段记忆。

　　小时候的玩伴？

　　元夕只记得自己小时候很快乐，那时候的自己，有爸爸妈妈，是自己最幸福的时光，但也就是因为太幸福了，自从爸爸妈妈去世后，她的意识中就把那段时光永久封存了似的，不敢再回想，所以现在的自己对当时的事情非常模糊。

　　“也可能是姥姥认错了。”看她有些痛苦的样子，姥姥感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夕夕最抵触小时候的时光了。

　　“没关系的，我有姥姥，就够了。”元夕趴在床前，紧握着姥姥的手，“只要姥姥好好的，夕夕什么都不怕。”

　　“嗯。”姥姥轻摸着元夕的头，“那姥姥就好好养身体，让小元夕变成一个勇士，能够在面对任何事情的时候都不怕，都能勇往直前。”

　　“好。”元夕笑着点点头。

　　其实在自己刚刚失去爸妈的那一刻，元夕感觉自己就是全天下最可怜的小孩。所以那段时间，每次出门看到有爸爸或者妈妈牵的小孩，她都很羡慕。

　　明明自己之前也是这样幸福的。

　　不过现在......

　　元夕看了看姥姥皱着眉，十分费劲的样子，才能把口中的水煮青菜吞掉，她忍不住笑了笑。

　　她还有姥姥，姥姥还在自己身边，自己也在上学，假期还有地方兼职，还有能力去支撑现在的生活，还有机会能实现自己的梦想，给未来的姥姥和自己一个家，就已经很好了。

　　人的一生就如同片落叶，总有枯萎腐烂如土的一天，但坠落的过程虽短暂却也漫长，但有微风相伴，有阳光相暖，也就不算太糟。

　　姥姥的身体虽说是久病造出来的，但幸好没有伤及到太深，大约住了有半个月就回家了。

　　回家之前元夕就来打扫了一遍，所以直接住就好。

　　元夕想让姥姥先回床上休息，可姥姥说自己在床上待了半个月了，骨头都要软化了，她要活动活动，说着就跑到厨房，把刚才在超市买的食材拿出来，做中午饭去了。

　　“夕夕呀。”姥姥叫她。

　　“在呢。”元夕正准备将从医院里带回来的东西收拾好，就听见姥姥在喊她的名字。

　　“今天你和那位江同学说姥姥出院了吗？”

　　元夕一愣，对了说好出院请江余寒吃饭呢。

　　“没呢，我想着等您身体好些，我再请他过来。”元夕一开始打算着是在姥姥出院后两三天，这样自己也把家里收拾的差不多了，姥姥的精神也好些，这样再把人家请来。

　　“呀，不是答应好人家的吗？”姥姥嗔怪道，“今天姥姥刚出院有劲，可想露两把手了，你去把人小江请来，姥姥给你们做满汉全席。”说着，姥姥把袖子撸上去，干劲满满。

　　看姥姥这样有活力的样子，元夕也放心了不少，她拿起手机，打开软件，又想到自己好像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元夕的微信号里也只有几个零星的同学还有老师，姥姥也不会玩微信，自己平时学习紧张，除了看班级群也不经常和人聊天，所以除非别人主动问她要，否则她不会主动加别人微信的。

　　这下可糟了，自己没有他的联系方式，这可怎么联系？

　　元夕有些懊恼，自己那段时间光顾着姥姥生病的事情了，这些小细节竟然都没注意。

　　对了，龙口小区。

　　元夕突然想起来，他好像说过自己住在龙口小区。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整个市内的龙口小区好像也就只有一个，而且离家也不远。

　　元夕决定先去看看，到时候如果能问保安问到也行。

　　龙口小区位于市中心附近，元夕坐了班直达的公交，没十分钟就到了。

　　她刚下车，打算去保安室问问，就看到门前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具体来说，有两个身影，另一个她不认识，是个女人。

　　穿着华丽，妆容精美。

　　但那个熟悉的身影，是江余寒。

　　元夕见两人在说话，不敢过去打扰，但不知道为什么，女人面红耳赤，江余寒眼神冷漠，两人好像在吵架。

　　“你就帮妈妈一次好不好，妈妈知道你有钱，你不帮妈妈，妈妈怎么活啊？”女人乞求道，她抬眼看着对面这个已经比他高了两个头的儿子。

　　“你自己做的事，自己负责，我已经给过你很多了，再说，这件事情是犯罪，有钱是解决不了的。”江余寒将打在手机上的字给她看，随后头也不回，打算离开。

　　可谁知女人见他这副模样，怒火中烧，她拉着江余寒的手，大声呵斥：“你还是我儿子吗？对亲妈见死不救？我当初真是白生了你，要知道你现在这样，当初一生下你来就应该把你给掐死。”

　　江余寒愣住，他苦笑了一声，随即也不想理她，生生掰开她的手，起身要走。

　　面前的这个女人，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把自己当作孩子的母亲了，现在的自己在她的眼里完全就是一个提款机。

　　但她第一次来见自己，第一句话问自己不是过得好不好，而是自己是不是能赚钱了。

　　她找到自己的途径也不是去寻孤儿院，去特殊教育学校，而是听别人说，在报纸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根本就没想过来找自己。

　　而自己也不会是之前那个在孤儿院门口，不管刮风下雨都会坚守在门口等妈妈的人了。

　　“你为什么就不能帮帮我？”女人见江余寒心意已决，气不打一处来，疯了一般扑了上去，想要拿手里的包砸他。

　　江余寒已经习惯了她的行为，所以在包还未砸在自己身上时，他并没有躲。

　　可是他没有感觉到痛楚，反倒是又再次听见了女人的破口大骂：

　　“你个小崽子是谁？抓老娘手干嘛？”说着便想着用另一只手来掰开。

　　但小姑娘却像不怕她似的，手劲明明没有那么大，却还是死抓着不放。

　　“你不放是吧？”女人见她执着的很，把上手去抓女孩的手，她的指甲又长，女孩白皙的手上瞬间见了红。

　　元夕皱眉，本想着再纠缠一会，可身后的人瞬时冲了上天，将面前的女人推了出去。

　　他的力气很大，女人重心不稳，磕在了墙上，背后的剧痛使她不免发出闷哼声。

　　“你个死孩子，行，为了一个外人都敢推你亲娘？”女人面部扭曲，口里不停吐出污秽的话。

　　江余寒抓起元夕的手，看见上面几道长长的血痕，心里像被针扎了一般难受。

　　对面的女人还不死心，又扑了上来。

　　江余寒见势，挡在元夕面前，那张像长着尖嘴的手，最终落在江余寒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你要干嘛？”元夕实在是忍不住了，她抬手想触摸那道伤痕，却又怕碰到江余寒痛，就这样停滞在半空。

　　“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女人笑了笑：“报警？我和我儿子之间的家事，警察也会管？”

　　“怎么你这么护着他，难道......”女人语调扬了起来，“你是他的女朋友？”

　　“我说怎么这么护着他呢？不会也是看着我儿子口袋里的钱吧？我和你说，你看他住着小区了吗？五万一平方，就算是租，最低也得一个月五六千，啧啧，是不是特有钱这小子，可得看好他了，要不然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女人说的话实在太离谱，说元夕长得小白脸，能拉住他的心，又说不只是脸，还得有床上功夫。

　　“我......”元夕脸霎时红了起来，她没想到眼前的女人能这么蛮横不讲理。

　　她刚想说话，江余寒就站在她前面，将手机屏幕对着女人，几秒后也没等女人回应，便拉着元夕没受伤的那只手走了。

　　只剩下女人呆滞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