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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入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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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城司负责景朝所有大街小巷的巡逻和防卫,一些落魄的乞讨者、为谋生计不择手段的流浪者,都会被尽职尽职的巡城司守卫们关进暗不见天日的大牢里。
这座大牢可谓是屈指一数,赫赫有名。
屈指一数的差。
环境糟糕、饭食恶劣、犯人尽是地痞流氓等让这座拥挤而逼仄大牢人人诟病。
“哐当——”
狱卒们甩着手,猛地关上门,随意地把钥匙挂在腰间,朝外头走去。
沈冬至被推得趔趄,往前扑了好几步,双手抵在满是黏腻青苔的墙壁上,才没自撞南墙,不明不白地死去。
听着狱卒们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他也顾不得其他,连忙转身喊道:“大哥,大哥,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啊!”
边走边笑的狱卒没有丝毫的反应,毕竟每个刚进来的都要这样嚎上一两天,才能学乖,才能学会闭嘴。
沈冬至双手紧紧捏着冰冷的牢门,恨不得把整个头都探出去,声嘶力竭:“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我也是才到这里的,我不是这里的人!你们抓错了人,快放我出去!”
大概是他这一声过于真诚,终于让薄情冷血的狱卒停下了脚步。
沈冬至满怀希望地看着两人,脸上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两个狱卒对视了一眼,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起来。
“这招还挺新的,以前没见过。”
“可不是嘛,赶紧记下来,到时候给周大人汇报新鲜见闻,咱们的月俸肯定又能涨!”
沈冬至脸上的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净,连带着抱有希望的心一直下沉:“我真不是,我也不认识他们啊……”
“嘭——”
狱卒们走出了阴暗潮湿的过道,大力地甩上了那道厚重的铁门。
沈冬至解释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沉默。
牢狱内常年不见光,气温低得吓人,积雪都被踩成腥臭的黑水,混着化不开的冰碴子。
挣扎了一路,被拖行了一路,他的双腿有些发软。沈冬至偏头靠着凹凸不平的铁柱子,缓缓地坐了下来。
囚房很是狭窄,不过五六平,除了一张泛着恶臭的床板外别无他物。
沈冬至有苦难言,没想到,一直都是良好市民的自己穿越的第一天竟然就进了大牢。
原本还想靠着那一群师门找到回到现代的路,虽然他们不靠谱,好歹人多力量大。现在好了,说不定明天自己就会被臭鸡蛋臭菜叶砸一路,最后横尸接头。
靠着的墙壁忽然被重重踹了一脚,沈冬至刚刚回头,就感觉到一个黑灰的东西被隔壁的犯人扔了过来。
东西是朝着脸上扔的,沈冬至只来得及用手挡开,借着走廊上一点明灭飘忽的火,认出了是一只被开膛破肚的,眼珠子还吊在眼眶外的死老鼠。
“啊!!!!——”
沈冬至头皮发麻,尖声跑开。狭窄的空间里他能做的只是踩上那张床,看着那只面目全非的生物,惊魂未定。
沈冬至有洁癖,老鼠是他的克星。
被关押在不同监牢里的人被沈冬至的反应取悦了,纷纷大笑起来,一旁的始作俑者用脚把铁牢门踹的哐哐响,招呼着:“哈哈哈!又来了一个没胆的,一个老鼠就快把你魂都吓没了!”
不远处传来迎合的调侃声:“哈哈张老三,你这厮可真够缺德的,小孩都不放过!”
“小孩个屁,”张老三笑骂道:“能进到这里来的是什么好东西,还不是跟我们一样,都是泥地里的脏虫烂虫罢了!”
这些都是亡命之徒,混吃等死罢了。沈冬至不想,也没有更多的力气跟这些生命走到末路的人理论,他看着不远处的老鼠,一阵阵的犯恶心。
靠。
要是他能出去,非把这老鼠塞到他嘴里不可。
狱里的老大哥们见他不说话,也不像别人一般怒不可遏地谩骂,失去了兴趣,说起他们一向喜欢的莺歌馆里的老鸨。低俗露骨,直白粗鲁,让文明社会的沈冬至瞠目结舌。
大牢外的铁马被风吹得阵阵作响,破旧的棉衣根本无法御寒,沈冬至很快就冻得手脚发麻,小腿上有一道深深的血口,是方才被那两个要命的狱卒拖行时,不知道被什么划伤的,冻得发痛。
不行,再不想办法出去就得死在这里了,他一个从小获得无数次三好学生的人,怎么能跟这些人一样死在这里呢!
他咬牙掰下了一段在结在墙壁上的厚重的冰凌,端详着尖锐的冰尖,下定了决心。
沈冬至的救赎!
开挖!
第一次的尝试以冰尖的融化而告终。
第二次的尝试以手冻得握不住冰锥而告终。
半个时辰后,沈冬至在与纹丝不动的墙壁的对视中,生气地折断了冰凌。
肖申克!你骗人!
沈冬至把冻得通红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搓了搓,心头泛起绝望。
求求了,来个人救救他,他一定当牛做马,如奉上宾。
“哐当——”
厚重的铁门开了,门口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来了!有人来救他了!
老天爷还是待他不薄的!
沈冬至的牢房在中后,任凭他怎么努力想要看清,都没办法用目光迎接他的救命恩人。
脚步声在每一处牢房都停了一会儿,沈冬至越来越心焦。
找什么找嘛,他在这里!
沈冬至努力地把自己的手臂伸出那牢门外,用力地朝着来人挥手:“恩人,恩人!这里,我在这里!快把我放出去!”
可不管他怎么急切地呼喊,他的救命恩人都没有加快脚步。
没事,沈冬至自我安慰着,恩人都是这样不疾不徐的,这叫从容。
等到他终于能够看清楚救命恩人的容貌时,混合着饭菜油水的铁勺已然重重地敲在了他一直伸出的手臂上。
这一下敲得重,沈冬至闷哼了一声,迅速撤回了手,满脸不可置信。
不是来救他的吗?怎么变成了凶狠的狱卒?
送饭的狱卒骂道:“嚎什么嚎!一进来就听到你在这里嚎!”
“干什么这么凶,他刚刚还喊你恩人呢,哈哈哈哈……”另一个胖一些的狱卒在木桶里掏了掏,朝沈冬至扔了一个梆硬的馒头,嘲笑着:“来,恩人赏你的,收着吧。”
不知道被放了多少天的馒头散发着一股馊味,重重地砸在他身上,又骨碌碌地滚在地上,撞上了那只死老鼠。
狱卒们有说有笑地走了,监牢里只剩下咀嚼吞咽的声音。
沈冬至看着跟死老鼠逐渐融为一体的馒头,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
这都是什么事啊。
先是不明不白的来到这个世界,又被灌下了恶心到吐的锅底灰拌水,救命稻草的师门不仅不能帮他,连自己也被拖下水,关进人鬼不分的大牢里。
沈冬至背靠着墙缓缓蹲下来,捂住了自己的脸。
好好的一个周五,本来还跟宠物店店主约好了去接自己看上了很久的一只银渐层,跟许久未见的朋友一起去看星空艺术展,可现在,都化作了泡影。
怎么办,他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
牢门再次被打开,沈冬至不抱什么希望地看了过去。
这次会是来救自己的吗?
意料之中,不是。
那两个狱卒送完饭,挎着酸臭的木桶,粗暴地踢开了一扇门,把里面还在大快朵颐的人拽了
出来,提着领子就朝外拖去。
被拖走的人蓬头垢面,手上还紧紧抓着个磕破边缘的碗:“吃,吃,等我吃完再,再上路,行吗!”
狱卒不答,周遭的人也对这个景象无动于衷,不约而同地加快了吃饭的速度,谁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顿呢。
毕竟,被关进这里以后,就再也没有出去的机会了,唯一的一次,便是被拖出去,而后再也不会回来。
沈冬至彻底绝望了。
到底不是童话,也不是小说,不会有白马王子,也不会有人踏着七彩祥云来救他。
他把自己蜷缩在角落,无声地流着泪。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寒意侵袭,呼吸泛冷,他才动了动僵硬的身体。
及时行乐的狱中人高谈阔论着他们以往的人生,诉说着他们年少时的心动与热情,畅想着他们的未来,连有人进来都不曾察觉。
人影在昏暗的烛火中晦暗不清,最靠近走廊的一位邋遢大汉正拿碗敲着地面,嘻嘻哈哈道:“是啊,老子要是能出去,先把那个周狗头给扒皮抽筋了,好让他……”
烛火一晃,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脸上得意的幻想变成了深刻的恐惧,瞬间噤了声。
接下来,人影走过的地方,无一例外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来人在沈冬至的牢门前停住了,遮住了透进牢房内的唯一一点亮光。
沈冬至靠墙阖着眸,心在不断地下沉,这么快就轮到自己了吗。
果然,我命由天不由我。
可一向粗鲁的狱卒这次竟然耐心极佳,一直站着也不出声。沈冬至睁开哭到发痛的眼睛,朝来人看去。
周月朗身披狐绒大氅,背对着烛火,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这个人还敢来!要不是他,自己也不至于沦落到这般田地!
沈冬至又是委屈,又是生气,胸膛不住地起伏,眼眶竟是瞬间红了。
这孩子有这么怕自己么?
周月朗被他的反应弄得一愣,微微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所以,”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用只有两人才听到的声音问道:“灰狼侍卫究竟对公主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