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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倾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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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冬至怒气冲冲地跨进王府,身后跟着有些无措的王爷。
“你别生气了,”周月朗长腿一跨,就跟上了沈冬至的步伐,态度良好的认错:“我让他们重新给你做一份……”
“人家已经收摊了!”
周月朗心里诽谤着,晚一些就把那本《十个动作让夫人爱上我》扔掉。
破书!骗子!
看吧,这就是教训。
在别人手里拿着东西的时候撞人家,是讨不到王妃的。
沈冬至头也不回地回到西院,“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留下故作深沉的王爷——
和端着紫薯牛乳糯米羹的四云。
两人在房门口面面相觑。
四云想,一定是自己魔怔了,不然怎么会觉得,王爷被关在了门外,还有那么一丝丝委屈。
“王…王爷…”四云用力地眨了眨自己眼花的眼睛,说道:“公子要的糯米羹,是现在端进去吗……”
周月朗的手放在门上,又收了回来,拂袖朝外走去:“趁热,别凉了。”
在屋内竖起耳朵一直听的沈冬至见人走了,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烦闷。
烤糍粑掉地上了,确实是他故意而为的借口。
不是他不愿意,不是他矫情,实在是——
君若沧海浪。
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打工人,哪里敢与皓月一般的王爷谈恋爱。
这要是有半分行差踏错,他有几条命够玩的啊。
再者,他毕竟是个现代人,万一哪天,时空又突然错乱,他不知道又踩到哪个水坑,又回去了怎么办。
这样,周月朗会很伤心的吧。
沈冬至不怎么高兴地把头埋在双臂之间。
人家是王爷,身边有的是体贴人,知心人,又哪里会对自己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人长情。
四云等了好一会儿,都等不到沈冬至开门,只好和面前的糯米羹大眼瞪小眼。
把碗里的紫薯瞪到沉下水面后,四云硬着头皮再次敲了敲门。
门开了。
沈冬至接过糯米羹,道了谢,又关上了门。
四云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两人是怎么了?
四云听着外头逐渐喧闹的声音,站在沈冬至房门外,看着深沉而映出柔柔灯火的夜空,感慨着新岁的到来。
等他感慨完人生,就看到大步流星的周月朗。
他瞪大了眼睛。
“敲门。”
周月朗压低了声音听起来像是要发火的征兆,四云一个激灵,连忙敲门。
“公子,是……”四云收到了周月朗警告的眼神,硬着头皮道:“公子,是我……”
四云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惊慌。
怎么,外头有鬼?
沈冬至刚拉开门,眼前一花,一个什么东西已经把他挤到一边,还带着特殊的香味。
他用鼻子嗅了嗅——
桂花糕,青玉团子,芙蓉饼,还有……
烤糍粑!
沈冬至定睛一看,周月朗已经把小食摆满了一桌子。
“你……”
“我把八方街上所有的小食都买来了,”周月朗特地挑了个靠里的位置,好像怕被人赶出去一样:“快来尝尝。”
沈冬至看着他,腿仿佛有千斤重。
“快来,”周月朗催促着,又觉得这样好像显得自己过于急迫,画蛇添足地解释道:“你胃还没好,一会儿凉了伤胃。”
沈冬至刚坐下来,两份烤得香软焦黄的烤糍粑就被推到了面前。
用筷子挑起一小撮,沈冬至低着头,问道:“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赶着给你买,”周月朗认真地解释着:“再晚一些,他们就要收摊回去守岁了。”
烤糍粑如愿以偿地被放进嘴里。
香,甜,糯。
沈冬至满足地眯了眯眼,疑问道:“这个烤糍粑的大汉,不是已经收摊了吗?”
“没有,”周月朗干笑了两声:“我去的时候,他又出来了。”
沈冬至看了他一眼,脸上写满了不信。
“我……让林满查了他家的住址……”
在沈冬至逐渐诧异的眼神中,杀伐果断的王爷忙摆着手解释:“我没!我就是请他再帮我做两份!给了钱的!”
沈冬至笑了出来。
这一笑,湍急不安的心安定了下来。
宵夜后,周月朗拉着开始犯困的人到西院的亭子里煮茶消食,口口声声道除夕要守岁。
西院里原本零零散散的人在看到周月朗出来时,飞快地跑回自己房里,悄无声息地关上了门,甚至还吹灭了屋内的蜡烛。
沈冬至环视了一圈,笑道:“他们都可怕你了。”
周月朗用茶具拨着茶沫,漫不经心地接道:“是么。我又不凶。”
沈冬至一噎。
不是,做人最基本的,得了解自己吧!
是怎么能够张嘴就来,睁眼说瞎话的啊!
沈冬至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你是王爷,你有理。
外头的喧闹声逐渐变大,孩童的嬉闹,妇孺的道喜,好友的推杯换盏,隐约地传到僻静的西院。
沈冬至喝着茶,看着天上的繁星——
是城市里没有的景象。
一直仰着头有点酸,他想也不想地就往后靠去。
靠到一半才想起来,这是古代啊!座椅没有靠背的!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认命地闭上眼——
栽倒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怕你坐久了累,”周月朗把投怀送抱的人圈得紧一点,说道:“你可以靠着我。”
沈冬至心若擂鼓。
“周月朗,”他像是难以开口:“你,你是王爷,娶妻生子,延续爵位,你……”
“我好男风这件事,不是人尽皆知吗?”周月朗温热的气息就在耳边:“再说了,圣上也不希望我有后。”
从小就泡在古装剧里的沈冬至立刻就知道了他的意思。
手足怎么了,王爷怎么了。
若是有所担忧,行事被猜忌,不过也一样是阶下囚。
好不好男风不重要,重要的是圣上相信,世人相信。
试问,一个无后的王爷,能翻起什么风浪?能有什么野心?
沈冬至看着把自己圈起来的一双手,宽大有力,骨节分明,指尖结着粗糙的细茧。
“我,我,”沈冬至挣开了那双手,坐直了身体,背对着他,不敢与他对视:“我,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不是,不是这里的人,来自一个你可能都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哪一天就要回去了,我……”
周月朗把人转过来,让他面对着自己。
“不管你来自哪里,我都不会介意的。”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你不明白!”沈冬至知道他无法理解,心里却堵得慌:“我的意思是,就是,可能哪一天我走在路上,踩到了一个水坑,或者是什么,一根树枝,我就有可能不见了,就是,再也见不到了!”
周月朗看着面前突然激动的人,有些不明所以,笃定道:“不会有这样的事情的。”
“会有的!”沈冬至声音蓦然高了几分,又仓皇地埋下了头:“你不能理解,你也不会理解,不可以的,周月朗……”
“那可能是一个你根本就没有办法理解的地方,那里的人都是短头发,穿着短袖短裤,有很高很高的办公大楼,彼此之间都是平等的,没有阶级,没有下跪,他们,他们……”
沈冬至用力地捏住了自己的膝盖,眼前一片模糊。
“他们住在小小的房子里,有空调,有冰箱,想见一个人了,想跟他讲话了,就给他打电话,发微信,跟这里完全不一样的……”
他肩膀都在发抖,抬起湿红的眼眶,看了一眼夜空中的新月,有些哽咽。
“就像是,我们在同一个地方,却只能看到同一轮月亮,却没有办法看到对方,听到对方的声音,这辈子,下辈子都不会碰见,你懂吗……”
沈冬至的悲伤让周月朗的心都揪了起来。
他不知道那些奇奇怪怪的名词是什么意思,但他似乎能懵懵懂懂的了解一些。
比如沈冬至总是大逆不道地喊他的名字,见他从不下跪行礼;又比如他总说自己学富五车,可却连毛笔都不会用,还抱怨是笔不好用;再比如他那些闻所未闻的故事,哪一本书中都没有记载。
也许,真的像沈冬至自己说的,他来自一个很神秘的,闻所未闻的地方。
沈冬至不敢想周月朗的反应,不敢等他的回答。
他低着头,推开他,像是要斩断二人的联系。
“冬至,”周月朗长臂一伸,牢牢地把他圈进怀里:“不会有这种事情的。如果有,你去哪里,我去哪里。”
他温柔地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看着天上的新月。
“朗月如我心,随君千万里。”
沈冬至的眼前彻底被水汽模糊住了。
如钩的新月在眼前渐渐放大,像是从眼前,落到了心里。
粗粝地指腹轻柔地抹去他的眼泪,周月朗怜惜地抚摸着他的眼尾,叹息道:“信我。”
沈冬至喉间发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嘭——”
巨大而灿烂的烟火骤然盛放,惊呼声伴随着欢呼声传遍了八方街的每一个角落。
明灭的孔明灯一盏接着一盏,在空中绵延成摇曳的星光。
“新岁快乐,冬至。”
沈冬至眼里还弥漫着细碎的水汽,他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开口:“周月朗,新岁快乐。”
终究是沉沦了。
周月朗的眸子里倒映着漫天的烟火,他看着眼尾通红的沈冬至,忍了又忍,最终在他的眉心落下了一个克制又灼热的轻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