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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穿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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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
“沈冬至!快醒过来!”
无休止的声音如魔音穿耳般,让昏迷了好几天的人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沈冬至模糊的视线里涌进了一大片黑黝黝的、莫名其妙的人。
这群人黑的很,摩肩接踵地挤在狭窄的床前,背光的光线让他们的五官都扭打在一团,分不清彼此。
这架势,怕不是一群包青天要来抓他上路吧。
沈冬至的眼睛逐渐睁大,不由分说地抱紧了被子,艰难地动了动干到快冒烟的嗓子:“你…你们…”
“徒弟!你可终于醒了!”一声高亢而凄厉的咆哮,不仅让沈冬至快到嘴边的字咽了下去,还让他瞬间呼吸困难。
一名看不清面目的黢黑老者不由分说地扑在了他身上,抹着两颗黄豆粒大小眼睛上的水渍,激动得胡子都在抖动着:“师父的乖徒,师父的好大儿,你可终于醒了!为师还以为我十三代单传的绝活就要在你手上断送了……”
老者一把鼻涕一把泪,全然不顾形象地扒在他身上,露出破洞的手肘蹭在被子上就是一道灰黑色的泥渍。
沈冬至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被风吹破了好几个洞的门板,硬到硌人的木床,破破烂烂地床幔。
他僵硬地扭头,目光停留在一众穿着交领长袄,长发飘飘的一群青年身上——
一向游刃有余的他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神情。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21世纪的文明社会,当着他的超人气电台主播吗?
该不会是自己没睡醒,做梦了吧!
这般想着,他用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嘶,好疼。
众人看着他诡异的行为,面面相觑。
“我的乖徒!傻了!如何是好!”
一声哀嚎后,黢黑老者满头是汗,一下用手掌在沈冬至面前晃来晃去,一下子轻拍他的脸颊,见沈冬至脸上迷茫更甚,还多了一些不自主的退避,更是着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其实沈冬至是被熏的,他甚至感觉自己脸上肯定都是黑手印。
他正想开口证明自己是个正常人,就看到他的黢黑师父狠狠咬了一口快烂光的牙,一副豁出去的表情,朝外喊道:“把我的灵丹妙药拿过来!”
围在一团叽叽喳喳的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睁大了眼睛互相瞅着,露出几分不可置信来。
“竟然是……竟然是师父一直珍藏的……”
“难道就是师父说的,请了大师许久,才换回来的那个……?”
几个身体还未完全展开,十一二岁的少年们眼里满是艳羡,看着沈冬至,悄声讨论着:“上次师兄风寒高热,许久未好,师父都没有给大师兄用……”
“是啊,是啊,师父一向疼爱大师兄,可这……还是小师弟招师父喜欢啊。”
他们身侧站着一位约莫二十好几的青年,穿着不是很合身的衣袍,神情肃穆,脸颊深陷,愣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道:“师父,您说的是……是……”
“就是那个!快去拿!”老者心急如焚,打断了青年的话。
不知是谁极为响亮地应了一声,双手持平,无比恭敬地端着一个碗,谨慎缓慢地走来,生怕撒漏了一滴。
在场所有的视线都黏在了那个看不清是什么的碗里,就连沈冬至都有些激动起来,不自觉地伸长了脖子,难不成,真是什么药到病除长寿安康的灵丹妙药?
直到,一碗黑乎乎的,飘着白沫与纸屑的,泛着强烈苦味的药水被端到了面前。
沈冬至定睛一看,抱着被子惊恐地朝着墙壁退去。
什么灵丹妙药?!这分明就是一碗锅底灰拌符咒!
“我没疯!我没傻!我不是……咕咕……噜……”没来得及自证清白的沈冬至被他师父捏住了下颚,不由分说地把那碗灵丹妙药灌了进去。
这下,沈冬至原本白皙的脸,看起来也跟刚刚那碗锅底灰水的颜色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细雪在屋外纷飞,空旷的屋内点着矮矮的一小筐黑炭,焦味大,黑烟不断从屋内冒出,与外头的洁白相比,格格不入。
“真的醒了?”老者笑得慈祥,看都不看面前与刚刚同样成分的三碗灵丹妙药。
“醒了醒了。”沈冬至有苦说不出,捂着翻滚的胃部,不断地点着头。
“我就说,铁脚大仙是高人,他的符咒,重金难求啊!”
铁脚大仙这四个字让沈冬至脸色铁青,更想吐了。
老者端起其中的一碗药,笑呵呵地起身,往门外走去:“那你多休息一下,今天出摊你不用来了,晚一点把另外两碗喝了,固本培元。”
老者的灰袍子一消失在视线中,沈冬至就火速地把两碗铁脚大仙符咒水一股脑地泼到了地上,再也忍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冲出了门外。
屋外阴冷,细雪飘扬。沈冬至直起身子,冷得发颤,抖抖索索地朝着屋内走去。
冷风阵阵,吹回了他的思绪。
他,沈冬至,现在很可以确定,他穿越了。
现在的他不是备受人喜爱的新奇童话主播沈冬至,而是景朝八方街上四处遭人驱赶的说书学童沈冬至。
他扶着脑袋,难道是自己《卖女孩的小火柴》讲太多了,被火柴人诅咒了?再不然,是《吃外婆的小红帽》来找自己寻仇了?
救命,这都是什么事啊。
从方才那一群人的你一言我一语中,沈冬至弄明白了。原先这具身体的主人,恰好与他同名,前几日与师父师兄们一起在八方街上说书时,不巧碰到巡城司的人在巡守,起了争执,双方几句不和压不住性子便动起手来。
学童沈冬至年轻气盛,看不得师父师兄遭人谩骂欺辱,撸起袖子就冲了下去,结果被打得半死,脑袋被狠狠地踩进雪里,抬回住处后,便昏迷不醒。
临咽气前,一口鲜血喷在了师父手中的符咒上,嘴里还喃喃地念着报仇二字。
沈冬至蹲在炭盆面前烤手,紧皱着眉头,思考着该如何回去。
他不是犹豫不决的人,很快就下定了决心。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对,出去,现在就走出去,找到回家的路。
沈冬至一脚跨出房门,就被门外逐渐加大的风雪逼了回去。
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单薄且破了洞的棉衣,想了想:“要不明天再千里之行?”
正准备转身缩回被子里,门口传来一阵惊慌的哭声:“师兄,师兄,不好了……”
一名尖瘦脸的少年抹着眼泪冲了进来,眼眶通红,惊慌失措:“沈师弟,巡城司的人又来了,他们,他们都把师兄和师父围在那里了……你快去看看吧……”
“啪”的一声,用纸糊着的门框被风狠狠一吹,发出巨大一声响,砸得沈冬至心头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