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木之唐

5、午睡

　　十二月末的冷风徐徐迎面吹来。
　　唐句逗留在原地和那个他刚认识的女孩子不知道在笑谈些什么，回去的路上只有余尽和江淮两个人。

　　时间还早，大街小巷的店铺都在营业，行人也在往来，他们的手各自揣在外套口袋里，只保持正常的距离并肩而行。

　　余尽手肘忽然撞了撞江淮，问：“哎，你饿不饿？”
　　江淮又把他轻撞回去，“不饿，前面有家馄饨店。”
　　“你什么意思？”余尽有点摸不着他的话，“到底是饿还是不饿？”

　　江淮小心翼翼地对他笑，说：“你怎么没吃饭就跑出来？”
　　“你怎么知道？”余尽问。
　　“那不然你问什么？”江淮看他，“你忘了每次都这样？”

　　他这么一说，余尽才发现确实他每次饿了想吃东西的时候，都会以这句为开头，没想到江淮竟然观察得这么仔细。

　　他低头，将拉链一路拉到头，把小半张脸埋进去，让那过长的刘海几乎完全挡住了他的双眼，一是为了挡风，二是为了藏笑。

　　他就这这个姿势瞥了眼江淮，话首有些迟疑道：“我今天不想吃馄饨。”

　　“那你想吃什么？”江淮问他。
　　思索了会儿，余尽停住了脚步，问他：“我没记错的话，今晚小姨妈找我妈打牌去了，没那么快回来。”
　　“所以呢？”江淮盯着他看。

　　余尽笑了笑，刻意淘气般用手肘蹭了蹭江淮的，说：“让我上你家蹭碗面呗，江淮哥？”

　　江淮哥看到他这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样子，不禁扬起了嘴角，伸手粗鲁地摸他的头，将头发全部打得凌乱，像在揉某种猫科动物般说：“走吧，弟弟。”

　　说完他自己大跨步地走在了前头，丝毫没有等人的意思。

　　余尽嘴巴还缩在衣服领子里不肯出来，手也不舍得留在衣服兜里，就这样跑上前追人，“喂，你等等我！”

　　前面的人根本就是故意的，越叫走得越快。
　　冷风一直灌进来，头发也跟着被吹乱，他就这样小跑在江淮身后。他很高兴。

　　直到进了楼道，他终于有了上手的机会，从身后毫不留情地一把揽住体型清瘦地江淮，故意挠他，“让你不等我。”

　　江淮经不住他的捉弄，凌乱之间一把抓住了他的双手，将他推在墙面按紧，不让他再乱动。
　　谁知余尽快速将他反推回去，干脆用整个身体束缚住他，这回换江淮没法动了。

　　“你可没我力气大。”余尽离他很近，近得只要稍稍往前就会碰到他的面部肌肤。

　　江淮同他对视着，没辙道：“你还想不想吃面了。”
　　“想。”余尽观察着他的脸。

　　“那就起开。”于是他的手动了动，想推开他。
　　对方却没有照做，反而将他抱住，脸蹭他耳边顺带点了个吻，细声道：“你脸好烫，我压疼你了吗？”

　　江淮深吸一口气，闭眼缓解了下后，又尝试将他推了推，“你贴太紧了。”

　　余尽于是离开他的身体，拉起他的手摇了摇，“还是老老实实上楼煮面吧。”

　　周围萦绕的燥热气息渐渐消散。

　　江淮进厨房跟他下了把挂面，洗了几片青菜，又磕了个鸡蛋进去，十多分钟就能煮好。

　　余尽看见他只端了一碗面出来，便再无其他，问他：“就一碗，你不吃吗？”
　　“我不饿。”江淮给他拿了双筷子后坐到他对面。
　　“那你看着我吃。”余尽笑说，手却夹了块蛋黄送到他嘴边。江淮很自然地张口吃掉。

　　这个举动不算情侣之间的暧昧，是小时候他们就有的行为，因此并没有感到有什么特别之处。

　　谁知余尽突然说了句：“我刚刚给的可不是江淮哥哥，我是给男朋友的。”
　　江淮：“……”

　　江淮：“哦。”
　　他同时起身去倒了杯水喝。

　　余尽边吃边看着他笑，“好吃，还是跟以前一个味儿。”

　　江淮搁下水杯，看着他提醒道：“慢慢吃，没人跟你抢。”

　　“我吃完了。”余尽鼓了一嘴，说不清楚话，江淮把自己的水给他推过去。
　　余尽喝了一小口，完全咽下去后才说话，“你煮得太好吃了，一下子没忍住。”
　　江淮眯缝着眼睛，说：“你是太饿了吧？”

　　“嗯。”余尽讪讪然点头，接过江淮给他递来的纸巾擦嘴，“一天没吃东西了。”
　　“为什么？”江淮问他。

　　“我把今天所有的学习任务搞完才出来的。”余尽说。
　　“这么自律？”
　　“那当然。”余尽回答。

　　江淮：“那今晚你很闲了？”
　　余尽点头，“没什么事了。”
　　“那洗碗去吧。”江淮伸手往厨房指了指。
　　余尽：“……”

　　平常家里锅碗瓢盆的清洗工作基本轮不上他，但现在人给你做饭，自己洗个碗也是理所应当的。

　　忽然想起以前来这蹭面条好像吃完抹净后，都是江淮替他收拾碗筷，那时没觉得有什么，但现在想想，好像还真挺不好意思的。不管身份是否发生了转变。

　　余尽于是抄起碗筷进了厨房，不太熟练但却格外认真地给碗搓得干干净净，像在擦洗一件宝贵的物件。

　　他放置好碗筷后，转身便看见江淮正抱手倚靠在门框看着他。
　　“怎么了？”
　　他问。

　　江淮：“没什么，有点冷。”
　　于是伸手将他拉入怀里。

　　余尽右手轻轻搭着他的肩头，就这样说道：“以前好像都是你给我洗碗，想想我以前好像不怎么懂事。”

　　“其实没什么关系，那你知道为什么刚刚让你洗吗？”江淮轻轻摸着他的后脑勺。

　　“为什么？”

　　“想让你待久一点，能看多一点。”江淮的声音很低，余尽从里面似乎能感觉到他的些许无奈。

　　他拍了拍江淮的后背，说：“那我不走了，行吗？还像以前每年寒暑假那样，跟你挤一张床，行吗？”

　　这话像凭空而生的火花，瞬间引燃了江淮的心脏一角，他捧着余尽的脸，好像怎么吻都吻不够。

　　余尽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借力跳起来挂在了他的身上，并夹紧他的腰，就着这个姿势，他被抱进了房间。

　　床单的香味被砸了出来，余尽闻起来觉得很舒服，他们并没有做些什么，只是单纯就这样面对彼此抱着，抱着。

　　江淮的拇指在他脸上细细描摹，挪了挪身，凑近了说：“你知道我们之间应该怎么表达吗？”
　　余尽握住了他的手，压低了声：
　　“我要是说不知道，你能教我么？”

　　江淮不回答他的话，只是将他拉在怀里，紧紧地抱着，吻了又吻，余尽的心跳顿时像一辆在荒原横冲直撞的车，没有固定的方向，处于完全失控的状态，直到前方终于出现了一块大石头，他轰地一声撞了上去，这才终于得到了解脱。
　　而江淮，则极其小心地靠在他耳边说：“余尽，学会了吗？”

　　余尽“嗯”了一声，他找到了江淮的手握着，并不嫌弃什么，就是牢牢地握住，忽然笑道：“礼尚往来，我给你点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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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余尽在江淮的怀里醒来，他第一感觉是嘴唇有点疼，以及身体上的其他部位残余的某种疼痛。
　　“醒了？”江淮看着他。

　　“嗯。”余尽转了个身，和他对视，“你怎么醒这么早？”
　　江淮拿起手机，按亮了屏幕给他看，说：“你看看几点了？”

　　13：10

　　余尽立马惊讶起来，“怎么这么晚了？”
　　“你怎么不叫醒我？”他挣扎着刚想起来，却被江淮按了回来，“干嘛？不起吗？”

　　“再睡会儿吧。”江淮抓着他的手捏来捏去，“还是，你着急走？”
　　余尽摇摇头，诚恳道：“不着急，也疼得不想走。”
　　江淮不禁笑了笑。

　　“你笑什么？”余尽看着他，“难道你你不不不疼？”
　　他说这话说得磕磕绊绊，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昨晚自己霸王硬上弓，结果技术不怎样，反倒被江淮翻了身亲身做了示范。

　　所以现在两个人身体其实都不怎么好受。

　　但看到余尽这忸怩的样子，江淮觉得更好笑。

　　“我说你，别笑了啊。”余尽当即咬了他下巴一口。
　　江淮笑着任由他，“你属狗的么？动不动就咬人。”

　　“不属狗，也不咬人。”余尽靠着他说，“我属江淮，只咬你。”
　　说完这前后毫无逻辑的话，他自己先笑了。

　　江淮也笑着揉他的头发，说：“你该理发了。”
　　“嗯。你陪我去吧。”余尽躲在他怀里说。
　　“楼下新开了家店，起床带你去？”
　　“嗯，好。”余尽点头。

　　阳光从窗边透射进来，余尽的头发被照得发亮，看起来柔软又温暖。

　　他睁开了眼睛，抬眼看着江淮说话：“今天这么大太阳，好难得。”
　　“嗯，但听说外面现在风很大，很冷。”余淮的视线就在窗边，随即白色窗帘就被微微吹得飘动。
　　“那再睡会儿吧。”余尽怕冷。
　　忽然他又担心地说：“要是小姨妈知道我在这儿过夜，该怎么解释？要是……”

　　“该怎么解释，就怎么解释。”江淮打断他，“放心睡吧，不管什么事，醒了一起担心。”

　　“那你呢？怎么不闭眼？”余尽说。
　　那就暂时将那些不得不面对的无奈隔绝于门外，反正，他可能幸福不到永远。他就过分贪婪这一时半会儿。

　　江淮将胳膊伸到余尽脖子下，让他枕着，然后将被子往上扯了点，完全将余尽露着的皮肤盖住。他空出的手将他抱好在怀里。

　　“现在闭好了。”他说。

　　余尽的脸颊贴在他的心口，闭眼认真聆听他的心跳声，说：“江淮，午安。”
　　江淮的下巴温柔地蹭着他的额头，一同道：“午安。”

　　暖和的日光仍然没有褪去，如同睡着了般在白色被单上停留，而此时被单之下的两个人，正携着缱绻的爱意呼吸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