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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C26 ...

  •   亲眼参观自己的葬礼是绝大多数人不会有的新奇体验。

      白眼可以无视水泥、钢筋、木材、皮肉等等材质构筑的表面阻碍,一窥内里,却永远无法看穿人心。
      恰如她此时也无法分辨出那些在“日向加奈”葬礼上的人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凑出的表皮下到底是什么情绪。
      那些人的心脏还是在蓬勃的跳动着,经络还是正常在运转着,在白眼的透视效果下,高低不等的个个人形其实只是由浅蓝色的丝线拼凑起来的傀儡,并不能看出太大的差别。
      所以看了一会,加奈就觉得有些无聊了。

      因为这次的任务级别高,涉及到他国的顶级机密,否则火影也不至于大手笔派出了两个小分队的暗部精英分头行动互相照应——要知道一个村子才容纳下多少人,可以进入暗部被称为精英中的精英自然是凤毛麟角。
      于是她和牺牲在这场任务里的人才有如今这个三代目亲自出席把名字刻上慰灵碑的排面,毕竟对于大多数的忍者来说,这称得上是一种极高的荣誉。

      加奈坐在远处山崖高高的树上,枝桠翻叶交错,小心地把距离控制在不容易被人察觉的程度。

      人们很喜欢说“死者为大”。
      言下之意是,既然人都已经死了,以往的仇怨就该放下了,否则就是你心胸狭隘。
      故而围观的无关人士会在一个人死去的时候,表现出尽可能的善意以彰显自己的宽容,从而满足自己高高在上的道德感。
      加奈前世便见过,她一个案子当事人的丈夫——一个家/暴/渣男因意外死去后的葬礼上,那些之前在她走访调查时指认他脾气暴躁、没有教养的邻居竟不约而同地细数起他所不存在的“好”来。

      加奈想,被判定为已逝的她现在可能就处于这种被人过度美化的尴尬局面。

      在如此大张旗鼓地为一个人的死亡而感到悲伤后又发现这个人死而复生,人们第一反应绝不是高兴,而是为自己付出的情绪感到不值,会感到被欺骗、会感到愤怒、会触底反弹开始指摘责怪起来。

      好麻烦,要不索性真的死遁算了。
      以上这种令系统抓狂的想法确确实实在加奈的脑海中出现过,但好在并没有停留太久。

      她垂眼扫了眼自己被包扎好的手臂和左脚,体内的查克拉开始凝聚,薄薄的刃片来回地割拉着组织纤维,一边燃起查克拉缓慢地治疗,如此反复,让伤口处于一个比之前她从岐山回到这个世界后特意撕扯的伤势更严重的、但又看不出是新伤的状态。
      从枝头跃下,着力接触到地面的左脚因为承受的冲击,濡湿的血迹加速循着小腿往下蔓延。
      既然走为上计用不了,那就只能试试苦肉计了。

      不过事实证明苦肉计只对在乎你的人才管用。

      在讲述完已经提前梳理过无数次逻辑的“自己被敌追杀摔落山渊—运气好捡回一条命—因伤势太重休养了一段时间—残血状态躲避其他忍村暗线回村”故事后,算是勉强给了一个为什么没死却在两个月后才出现的解释。

      但并不代表她在高层那里就完全洗清了怀疑。
      如果不是猿飞日斩力保她,高层的老头子和老太太差点就想叫来山中一族的人敲开她的脑袋严刑拷打一波。

      “我们已经失去了优秀的孩子,不能再让剩下的孩子离我们而去。”
      三代目身材不算高大,不礼貌地说,是属于矮小瘦弱的体格。
      但就是与她此时差不多高的身躯,却挡在她面前,替她阻隔掉了如刀子般的审视视线。
      恍惚间加奈想起曾在哪本书里看到的,火影之名最初的含义是“守护”。
      ——而不是屈服于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去随便牺牲别人。

      不过把“无法轻易相信别人”的怀疑主义刻进DNA里的加奈并没有被一时莫名的情绪冲昏头脑,她甚至还能拨出一点思考空间给了另一个问题——为什么那些已经心硬如石的人会因为这样一句不带利益博弈,全是感情色彩的话而沉默、而让步。
      直到她知道,所谓“优秀的孩子”指的是谁。

      加奈原以为那是牺牲在这次凶险任务中的那些暗部同僚,但它偏偏有着独一无二的指向性——宇智波止水。

      通讯卷轴上还留有两行没有及时抹去的字。
      一行字是她在坠崖后传给鼬的讯息——还没死,晚点回…可以的话,帮我看着点宁次。
      后半句话前的一个标点因为停留而显得痕迹浓重。
      另一行是不知何时写上去的,彼时她正在突破修炼的关键关卡,根本无暇被其他东西干扰故而没有看到——你什么时候回来。
      违和感在于,他没有用问号,而是一个陈述句。

      「见一面吧。」她写下。
      又不是不打任何招呼就“假死”,加奈心里并不存在因欺骗产生的愧疚,所以发出约定十分坦荡。

      天还是很好的。
      月明星稀,风也疏朗。
      流淌的乳白色月华在人身上镀了一层微弱的银光,清淡的颜色总是能弱化人身上的棱角和过度的情绪。
      所以宇智波鼬看起来好像并没有很伤心,哪怕他的心情算不得上多好,但似乎过于平静了一些,平静到让人觉得止水其实并没有死。

      “止水自杀?”
      “是。”

      说实话,加奈并不是很相信。
      心怀理想、内驱不竭的人就像炙热耀眼的太阳,即便因为地球自转一天有那么十二个小时看不见,但事实上,它永不陨落。

      在听说止水自杀的消息后十秒内,加奈迅速在“没有找到尸首”上圈了重点——写轮眼这种在任务失败时拿起爆符自/爆粉身碎骨也得销毁避免外流的血继,现在居然没有人在乎。
      她甚至已经把止水接了绝密超S级任务需要在世人眼中“死去”的前因后果都脑补全了,包括连“他一个实力卓然的超级天才自杀却在村里毫无波澜肯定是被高层刻意压了信息”这种环节都给接上了,以确保整个逻辑链条完整。

      至于为什么鼬会如此平静,是因为他知道。
      如果要问既然是绝密的任务鼬怎么会知道
      ——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她不也偷偷给他传了消息?

      加奈把挽起了裤腿的小腿浸入微凉的水里,同时开了白眼放出感知能力确定周围没有人,以防万一还用了比较委婉的说法暗示道,“自杀这种事,怎么看都是像我这种人才会做的事吧…”

      却被人厉声打断,这并不符合他往日的教养习惯,“不要乱说。”

      他的声音又淡下来,那近乎有一点恳求的意味在里面了,“不要说这种话。”

      风停止呼吸。空气被寂静尽数吞噬。
      肺部和咽喉里有什么东西被抽离,气压差导致耳膜从内侧被顶出,一下如指甲刮过玻璃的尖锐后骤然轰鸣的声音炸裂在脑中。
      熟悉地就像是上辈子飞机失事时被死亡镰刀收割的感觉。

      加奈试着分开上下两唇,又合上。
      反复几次。
      她盯着他的侧脸,突然发觉十来岁的少年人颊边的软肉不知何时悄然退去,开始勾勒出棱角分明的雏形。
      太熟悉的人是很难发现这种因岁月缓慢流逝所带来的变化的,直到因为某种契机突然察觉到陌生感,才会直观地感受到了时光无情和世事无常。

      湖底的鱼在无线接近窒息的环境中爆发求生欲,挣扎着跃出寻找一线生机,在她转头看去时咚地一声砸回水面,涟漪一圈圈扩大散开,加奈看见鼬倒映在湖镜上的面容被打碎,镜中人脸上有着模糊的皱褶,像是灵魂与肉/体撕扯割裂后留下错位痕迹。

      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死了吗?”

      “止水死了。”
      鼬重复道,“他死了。”我亲眼看见的。

      加奈不知道,到底要练习过多少次,才能这么云淡风轻地把这件事用“今天天气很好”的语气背诵出来。

      “不用找。”
      加奈循着他的视线低头,发现自己的右手不知何时竟落在了腰间——那是她往日里配胁差的位置。她一怔,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此时的情绪或许可以称之为愤怒。
      亦或是,痛苦。

      “不要找。”
      有些真相应随已逝之人一并埋葬。

      “他是被自杀,对吗?”

      其实这两年来,她与止水的交集因为彼此任务的繁忙和他有意无意地疏远已经变得很少了,照前世经验来看,疏离两三年的同学之间的情谊就可以淡薄地只剩互知姓名的礼貌。所以按理说,她不该有这种明知事情不简单还要把自己置身漩涡去探查的不理智想法。

      可记忆力太好在这个时候反而成为了一种负累。无论是他摸着她的头说小孩子就该多笑笑时在阳光下暖洋洋得像融化的棉花糖般的小卷毛,还是完成任务回村后一身风尘仆仆仍踩着最后一分钟抱着一团花悄悄放在她窗前当生日礼物,都没办法忘掉。

      “止水有他的选择。这是他的选择。”
      他无法抗拒止水的选择,宇智波鼬明白。而她亦然。

      “那你呢?”没有握到剑柄的手收紧成拳,很快又松开,垂落在身侧——她已经猜到了他的答案。

      “我有身为宇智波的命运,就如同你一样,加奈。”
      正如当初他没有资格插手日向宗家带她离开,正如他无法阻拦那些人对她刻下笼中鸟,正如她有着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

      鼬和加奈可以是坦诚以待的朋友。
      但宇智波鼬和日向加奈不可以。

      古老的血继名门,传承比起木叶更为深厚长久。
      他们虽依存于木叶,却更执着于重振家族荣光。

      而木叶,既需要他们充沛的武力作为震慑他国的筹码,却又出于恐惧拼命将他们驱逐在权力中心之外。
      高层可以接受奈良、山中、秋道这样以秘传忍术构成氏族的家族抱团,但绝对无法容忍有着强大血继结界的“宇智波”与“日向”扯上关系。

      他们的姓氏决定了如果把对方牵扯进来,会导致两个家族的未来可能滑向无法预料无可挽回的天平一端。
      他们所在乎的人,没有一个能够逃得掉。

      他们都明白。

      因为能够感受到的名为宿命的枷锁太过相似,所以从不与对方过多解释。
      那是彼此不能也不该触及的东西。
      是需要自己背负,也只能自己背负的东西。

      这些年他们能够保持无需遮遮掩掩的联系,是因为年纪尚小可以用“年少无知”逃过一劫。
      但在忍者世界,十二岁,这个与十八岁有着相同分量的节点即将到来。
      往后,他们就该如那些人所希望的那般渐行渐远了。
      就像曾经的止水与她。

      沉寂已久的风动了。
      云翳做的团扇半掩住盘月,在大地上投下身影。

      宇智波鼬左手撑在屈起的膝盖上,稍微借力,直起身,保持一个动作久了,身体的某些地方有点隐隐发酸。

      大概是她的脸色真的不算好看,鼬甚至还轻轻笑了一下缓解气氛,像在耐心哄骗担心自己会被抛弃的可怜小狗,“我还会给你发信息的。”

      “鼬。”
      已经被泡得发白的脚踩在地面上,沤出一片混乱地毫不成型的深色渍痕,缓慢渗进沾染尘埃的泥土里,所有的嘶吼、痛苦和不甘都被无声吞没。

      “陪伴不需要的话,需要拥抱吗?”加奈张出双臂,不熟练地摆出一个等待的姿势。
      止水曾经,十分固执地想让她接受拥抱,他管这叫做“拥抱疗法”。

      而鼬只是凝视了她一会,举起手来小幅度地挥了挥,“不用。再见加奈。”

      宇智波一族都是按着一个模子长出来的,加奈曾经吐槽过。
      此时他转身离去的背影与已逝之人的身影交错重叠。

      忽然不受控制了一般,理智被留在原地无力呐喊,却无法阻止另一个自己追上那个少年,伸出手从他身后抱住了他。
      比起接受拥抱,止水最想教会她的其实是“主动拥抱”。

      “是我需要。”遗弃了理智的话不知轻重地冒了出来。

      他的指尖已经扣在她的腕间,闻言一顿,终究还是没有拨开她的手。
      努力紧绷的肩膀卸下了伪装,颓然塌了下来。

      他抬起头,看见夜幕中的云雾散去。
      她坠崖失踪的那晚,止水诀别离开的那晚,就如同现在一般,即便视线已经模糊还是能分辨出,挂着的圆月根本不顾凡人生离死别,自顾自地明亮,照地人无所遁形。

      仰头的动作压缩掉了彼此间的一点身高差,后脑抵住了她的前额,刚好赶走了他们之间剩下的所有空隙。

      他好像忘记告诉她了,很重要的一件事
      ——“谢谢你愿意回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C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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