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不息》暗獭

2、一卦

　　黄沙漫天。

　　远处的黑影忽远忽近，黑影如潮水般逼近，又如城市中的积水，浸入地底，被下水道吞噬。

　　“……在这大荒边缘，不烬人会从黄沙中源源不断地涌来。”

　　谢韫的声音一会近，一会远。

　　“阿笙？你怎么了？”

　　谢韫放下手中的茶盏，伸手弹了下席笙的额头，“仿佛云游天外天了。”

　　席笙轻喘两口气。那沉溺般的死感让她缓不过神。

　　“恭喜你获得复生功能。”

　　“什么意思？”

　　系统知道这是关键时刻，把手里工作放下，解释道：“通常异世界的来访者，会因为身体或其他原因在一两年内就死亡，因为你直到现在才活得好好的，所以方才解锁这个功能。这个世界里有很多重要节点，在这之后如果你死亡，就会重生到此节点开始的地方。”

　　“像游戏一样？自动存档？”

　　“是，不过提醒你，这游戏的结构不是线性的。”

　　“解释一下。”

　　“你在大蟒的小节点上死亡，所以重生到了此刻，你和谢韫在观景台上聊天的时候。但若大蟒剧情一过，在下一个小节点来到之前你就死亡的话，就会重生到上一个大节点处。”

　　席笙懂了，这大蟒的剧情类似一个游戏中的副本，死后重来即可，但假如离开副本，死后就要回到大游戏的自动存档处。

　　系统知道她在想什么，提醒道：“因你表现良好，所以这次可以告知你大节点的信息。原本是要你在离开此剧情后再死一次才能知道这件事。”

　　“每一个小节点我都一定会死吗？”

　　“不是。这次……算是意外吧。”系统有些心虚。

　　“我有什么方法可以知道哪些剧情是小节点哪些剧情是大节点吗？”席笙再次问它。

　　“死一次不就知道。”系统爽快地回答。

　　“……有没有办法手动存档。”

　　“真以为这是游戏了，当然不行。我只是为了你好理解举了个例子……还有问题么？我这边有事要离开了。”

　　“我能死多少次？”

　　系统给了她一个较为宽慰的回答：“理论上说，无限次。”
　　毕竟没人会死这么多次嘛，它想。

　　远处仍是黄沙漫天。

　　席笙突然拉住谢韫的手。

　　“谢韫。”

　　“嗯？”

　　“我想回和山。”

　　“怎么突然想回去？”

　　在这之前席笙也想过要不要直接求着谢韫待在和山，不来大荒就是。但谢韫拒绝了。

　　“不烬大会，来的人虽非各门各派的顶尖人物，但也是九州仙门五年来必要的出席会议之一。我若想拼得和山派掌门，自然少不了来往。”

　　更何况这次谢念再三嘱咐，一定要去。

　　大概是因为死了一次生出无限勇气，与其和那样的大蟒与神秘的黑影相对，不如直接离开。那黑影如此了得，当时出现可能本就是为大蟒的意外前来，也不用担心留在这里的人的安全。

　　席笙憋了个谎出来，“你知我在家中放下大阵？”

　　“阿笙何时做的？”

　　“和山上该是出了些事，我觉得我们还是快点回去比较好。”

　　谢蕴看出她在撒谎，却也看出她似乎是真的非常焦急，席笙心中有事的时候说话就一顿一顿的，她自个可能都还没发觉。

　　在进入观景台前，也去诸门派处问候了。

　　“也好。这无烬大会也没什么可看的。”说着谢蕴就取出回山令。

　　这回山令虽然珍贵，但她也是和山派的重要人物，手里有不少。

　　她拉住席笙，“回家吧。”

　　/

　　黄沙漫天。

　　“……在这大荒边缘，不烬人会从黄沙中源源不断地涌来。”

　　谢韫的声音逼近，席笙差点被惊得站起来。

　　“……”

　　她还是没有经验，如果此后再重生，露出破绽可不太好。

　　毕竟九州中奇术甚多，有朝一日被人猜出她有逆天之术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这九州中倒是没有读心术。

　　这事她很早就问过教她阵法的几位老师，说她好奇天下有没有可以读他人所想所念，当时还把几位老师吓了一跳。

　　毕竟席笙心中所想都是异世界的东西，她担心哪天因此被读心者抓起来。

　　“席笙小女为何有此想法……”
　　“没人这样想过，探究他人想法么，想起来就很无趣啊。”另一位老师说，

　　之后席笙才知道，这个世界探心是不可能之事，因为这个世界没有“心声”或者说“意识”这个概念，只有“识海”，或者说“识海”代替了心声和意识的概念，人可以侵蚀他人的识海，使其变痴傻。

　　“怎么回事？”她问系统。

　　“你不是都觉得这像是游戏里的副本了嘛，只是严苛了一些，必须通关而已。”

　　席笙咬牙切齿，“下次能不能早说。”

　　“都说了，我不能告诉你你未曾体验过的事。”

　　席笙叹口气，整顿好心情，接过谢蕴手里的茶盏道谢。

　　“谢韫。”

　　“嗯？”谢韫喝一口茶，抬眼看她。

　　“……我突然对卫道者很好奇。”

　　“啊，这世上没有人对他不好奇了吧，不过我也只知一二。”谢韫把茶盏放下，“虽然人人都知晓，但从未有人见过，这三界五行，确实有什么连接着万物，自上古以来，人们往往就把这连接你我的东西称作‘道’。

　　上古时期，神灵中会选出一实力高强，心思纯净之神来维持此道，延续至今，这样的人就被称作‘卫道者’。

　　据闻卫道者自有一番选拔标准，这事没参与过的人自然也就无从知晓，只知道卫道者通常有一手出神入化的道法，数万年前，我和山派的老祖正是偷学了卫道者的阵法，才创立了和山派……此事虽本算门中秘辛，但三界中知道的人也不少。”说到这，谢韫唇边不自觉溢出一个笑来。

　　“阵法算是此人的特长，他多少也会些其他本领，否则也没有能力卫道，你若见到，远远避开就是，他不会为难一个和山派的小弟子。”

　　席笙好奇：“我如何知道那人就是卫道者？”

　　“据进大概百年前，我随父亲观无烬大会，和这卫道者有一面之缘。当时不烬人中疑有骚动，父亲出手制止后，身负重伤，卫道者从天而降，藏于黑袍之中，给了我父亲一个道令——这道令可以召唤卫道者一次，想来是个好东西。那人刚一出现，我就有一种奇妙的感受。“

　　“什么感受？”

　　“……我在那一刻仿佛看见了道。”

　　“什么意思？”席笙不解。

　　“我此前不是说过，没有人见过道，但那卫道者一出现，我又有种强烈的感受，虚空中似乎出现一种奇妙的东西，把我和众人连接到一起。我想，只要见到他，便无人不知，他就是卫道者。”

　　席笙无法理解谢韫说的这奇异的感受，黑影出现的时候，她还要努力才能在黑夜中分辨出身形。

　　但她觉得那个黑影就是卫道者。听谢韫的说法，这个卫道者应该是一直注意着这个大阵，所以才会在不烬人骚动或大蟒现身后出现，至于他为什么会不顾席笙和谢韫的安危仍在黄沙中就重写阵法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分明旧时谢念制止大乱后，这个卫道者还给予了谢念道令，可否算是奖励？

　　听谢韫说完，席笙松一口气。

　　她想到了一个解法。

　　虽然高中的记忆离她已经相当遥远，但做题时能偷懒就偷懒的技能还是刻在心里，否则她第一次也不会想着直接带谢韫离开了。

　　“我要去接新的转生者了。”系统突然说，“或许有很久不会出现……作为补偿，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任何一个小节点都有必须要通过的剧情，否则就会像之前那样重来。”

　　“我以为就是打败大蟒。”

　　“不是，所以我说过你不能用打游戏的思维，这不是游戏。你觉得大蛇是此副本中的boss，只要有人将其击败即可，例如，卫道者。”

　　席笙的确是这么想的，她想大蟒出现后，和谢韫商量拖延时间，如果谢韫也在她身边，二人能使出的幻阵阵术会以指数倍增加。

　　这样谢韫也不用入阵。

　　“那要怎么才可以？”

　　系统沉思片刻，想到一个好解释的方法，“你小时候学过造句子，最基础的是谁，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干了什么。这个剧情点也是一样的，必须要满足一个人在一个时间、一个地点内做了一件事。”

　　“我明白了，必须要谢韫打败这条蛇。”

　　“可以这么说。”系统安下心，“你须知以后的大小境都是这个解法，必须有一个重要的人完成一件重要的事……时间和地点可以忽略，只要进入节点，二者就基本确定了。席笙，你这几年表现得都不赖，我希望你可以离开。”

　　她这个角色，实在无足轻重，想要离开也并不是不可能。

　　“我走了，有智能客服，普通问题它可以解答，有急事可留言，我看到便会回答。”

　　算盘落空，席笙只有再想办法。

　　她回忆起第一次的经历。

　　谢韫躲进沙海里，看她醒时的样子或许是因为某个原因晕厥，席笙看见卫道者，靠近询问，不得回答。

　　为什么不回答她？

　　一是可能这人是聋的，听不见外界说话，但他修为甚高，不可能没察觉靠近的席笙。

　　二是他懒得回答。

　　……席笙不再想，总之想靠他反应过来还有个谢韫在沙海中，应该是不太可能。

　　他又为什么没有察觉谢韫在沙海中，或者是察觉到仍是写下了阵术，更甚，他最后的做法应该算是杀死了席笙。

　　谢韫突然又提起想要去其他席间走动走动。

　　“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在和山几年想必也没遇到什么新的朋友，和我一同去隔壁逛逛？”

　　明确了谢韫出事的原因，席笙不再阻拦，点头说好。

　　谢韫提前告知席笙，她们隔壁坐着的是衍天派的老道，浮尘子。

　　“可是谢家姑娘？”

　　隔着帘子，那老道在当中吞云吐雾。

　　“和山派谢韫，一同的还有小友席笙。”

　　浮尘子很是吸了口烟草，打开他的烟袋锅，往外倒烟灰。

　　“进来吧。”

　　谢韫掀开帷帐。

　　“老朽年轻时和一怪物缠上了，落下一身病，平日里就代替衍天派人走动走动，倒是难为谢家姑娘同我在这抽二道烟了。”

　　“无碍。”谢韫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小盒。

　　“家父谢念在蓬莱所得，此烟草可缓疼痛，本欲打算试剑大会时给老仙人，谁料今日在此碰着了。”

　　浮尘子没有推脱，只将那长长的烟枪一勾，盒子就进了他囊中。

　　“有心了。”浮尘子瞳孔昏沉，却从中透出些精明，“老朽也该有些回报……”说着，他就从怀中取出一张纸，将此前倒在桌上的烟灰赶往纸上，这么抖了三下。

　　浮尘子眯着眼，透过这张纸看向谢韫。

　　“道友今日有难。”

　　谢韫双手行礼，“还望指教。”

　　“老朽方才见那无烬人源源不断地涌来，似是比起往年更为急切，似乎有什么在追赶他们。道友得空，可去看看。”

　　这是要她入阵？

　　谢韫脸上看不出什么来，只是诚恳道谢，又带着席笙往右边的席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