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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章完 ...


  •   桑潜月这一生避过无数的暗箭与毒药,最后却倒在母亲亲手送上来的利刃下。

      死亡一步一步的侵蚀他的意识,拽住她手袖的气力渐渐消散,似乎是他眼眸中的不解刺痛了她,伴随着耳边汩汩流淌的血液,母亲唇上的胭脂愈发鲜艳——

      “因为……实在太讨厌你的这张脸了”

      桑潜月眸中的光亮熄灭,手指渐渐滑落,却依旧执拗的望向她,破碎的嗓音断断续续:

      “我……会杀了……他”

      替你杀了他。

      所以,不要丢下我。

      壹

      桑潜月自小长在南华,而作为南华尊者唯一的孩子,并没有受到他的母亲桑清決的格外关注。

      纵使他努力练剑,在十五岁力斩黄龙,得到的也不过是一句“不错”。

      而导致这一切的,是他那从未谋面的父亲,不知名姓,不知来历,却给了他一张十分相似的面孔。

      也使得他只能终日戴着厚厚的面具,无法靠近母亲。

      他始终记得幼时他被噩梦惊醒,母亲牵起他的手,眼神中浅浅泛起温柔,那是他毕生所求,即便她的目光转向他面容时的神情冷冷。

      为着这点些许温情,他可以去让自己成为母亲手中最好的一把刀,一柄剑,为她扫平这一切。

      而在日夜轮转间,情感渐渐变质,他开始渴求不属于的东西,他唾弃自己的想法,却无法控制的希望与母亲的关系更近一点,哪怕一辈子以母子相伴,也是一生一世。

      但这般愿景,还是终结于母亲亲手送上的利刃。

      死亡一步一步的侵蚀他的意识,拽住她手袖的气力渐渐消散,似乎是他眼眸中的不解刺痛了她,伴随着耳边汩汩流淌的血液,母亲唇上的胭脂愈发鲜艳——

      “因为……实在太讨厌你的这张脸了”

      桑潜月眸中的光亮熄灭,手指渐渐滑落,却依旧执拗的望向她,破碎的嗓音断断续续:

      “我……会杀了……他”

      替你杀了他。

      所以,不要丢下我。

      贰

      桑潜月重入南华已有三月,夜晚时时被惊醒,只有看到那矗立在远处母亲的寝殿才得安宁。

      而这番举动自会引起一些人的不满。

      “岳公子不免也太勤奋了”

      头顶白玉冠,腰坠青玉的男子故作风雅的摇了摇扇子,原本还算俊朗的面容被眸中的幸灾乐祸破坏。

      “可惜,再努力也见不到尊者,你以后永远都只能做这里最下等的杂役!”

      “而我,明天便可见到尊者了”

      桑潜月面无表情的收起剑,上下扫了一眼唐行,转身朝着宿舍的方向离去。

      母亲是不会看上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蠢人。

      回到宿舍,他擦拭着剑身,思考着如何混入一个月举行的名剑大会。

      就在那场名剑大会上,母亲失去了万妖塔,导致后来南华被妖入侵,损失惨重,虽然当时母亲一路杀至妖域,但是万妖塔始终没有找到,也是在寻找的过程中她遇上了他血缘上的父亲。

      就在他思考下一步如何走时,袖中传音符突然展开亮起:

      “岳潜,即刻来到大厅,尊者传话”主事的声音严肃并带些急切。

      桑潜月握住传音符,神色怔怔,心底泛起一丝紧张。

      不知,这个时候的母亲是何种模样?

      他此番怪异的神色通过水镜被在榻上的桑清決尽收眼底,她懒散的靠在侍从的胸口,享受着服侍,眼眸中却尽是锐利与忌惮。

      一个时辰前。

      桑清決推开伏在她身上的男人,指尖光芒微闪,倒下的尸身上是一张惊诧的表情,周围侍从见怪不怪的拉开帷帐,她一双赤足踩在尸体上,随即粉碎如尘。

      “每次你来都没好事”桑清決随手拽住一个旁边侍从,精致洁白的手捏上他的下颔,渐渐向下。

      “我没有看人调情的喜好”双眼罩着一层浅浅白光,身着素色衣月白衫的天问侧身示意她收敛点,冷淡的声音中透露出些许关心:

      “前几日我与你提及有关万妖塔丢失之事,我近日观星,似有转圜,而这关键之人,你与他像是有某种联系”

      如水般的双眸骤然睁开,抛开匆忙跪下的侍从,桑清決神色微变,布下结界:

      “联系……能让你亲自过来的人恐怕是与我的联系不小,血缘?”

      随着天问的点头,桑清決心中疑窦丛生,收起漫不经心的表情,背过身一边思考一边无意识的扭转着手镯。

      “既如此,那么就先收回万妖塔,再杀他”

      当年的漏网之鱼吗?

      回忆就此结束,而桑清決也终于面对面见到了这个与她“有关系”的人。

      他直挺挺的跪于地上,垂下的双手微微颤抖,胸口隐隐作痛,临了却低下头,不敢去看她一眼。

      即便他已经有四百多岁,但面对母亲,他始终是个做错事的小孩,不敢去直面她的厌恶,怀疑。

      恍然间地上笼上一层阴影,桑潜月下意识抬眸望去,母亲静静地伫立于眼前,仿佛回到之前他与她日夜相见的岁月,但眸中是之前从未有的温柔,他不由的看痴了,眸中倒影着眼前人的绝色容颜。

      即使见过这张脸多次,桑潜月也很难用言语描绘她的美。

      仿佛一缕风掠过无数山崖,从不留恋,又仿若一轮悬月照辉世人,孤洁傲岸。

      “这名字倒是不错,不如留下来?”

      她的双眸引人入醉,声音是从未体会的柔和,葱白的手指轻轻捏起他的下颔,神色中透露些许欲色,那是他上辈子从不敢想的奢望。

      至此一眼,他溃不成军,就此沦陷。

      叁

      桑潜月放任自己沉沦这片欲海,成为她的裙下之臣,就连血缘的禁忌也抛之脑后。

      爱意如火如荼,难分难舍。

      又是荒唐一夜,她如瀑布般的墨发蜿蜒垂于他的肩头和胸膛,二人喘息未定。

      “过几日,名剑大会要举行,我记得你似乎对这个很感兴趣”桑清決轻柔的抚摸着他的胸膛,渐渐向上,停留在脖颈处,那里满是新旧不一的痕迹。

      “所以,有兴趣为我夺个第一吗?”

      桑潜月被撩的耳根通红,原本俊朗的面容也跟着染上绯红:

      “这是自然,尊者”也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将万妖塔守好。

      桑清決听到满意的答复,手指不再于颈脖处停留,顺势往下滑,心中杀意也暂时消散。

      看来,可堪用处。

      说起名剑大会,不过只是个让各个门派攀比的场所罢了。

      要不是事关万妖塔,她是不会有兴趣参加这种无趣的宴会的。

      桑潜月撑着头,斜靠在主座上,百无聊赖的观看底下堪称菜鸡互啄的比试,就在她等的昏昏欲睡时,一旁的素衣女子终是迎着晨风匆匆落座。

      “你平常都是恨不得提前一个时辰,怎么今天这么反常”

      “星象有变”天问轻轻蹙眉未答,目光落于正在底下比试的桑潜月,薄雾般的光藏下她眼眸中的复杂情绪。

      “你用了术。”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桑清決觉察到天问情绪上的变化,视线也随之转向台下:

      “这样保险些,你也知道,男人素来靠不住”

      此刻桑潜月正挑下对手的佩剑,又击败一人,名字牢牢的占据榜单第一。

      少年眉目如画,遥遥向台上望了一眼,心思昭然若揭。

      对上他热忱的眼神,高台上的桑清決轻笑,语气柔和却透露出无情:

      “你瞧,只些许代价,便可让他为我赴汤蹈火”

      确定好友对此人没有任何特殊后,天问情绪恢复如常:

      “既然如此……”

      变故就在此发生,白昼骤变黑夜,星斗以一种不合常理的轨迹运行,妖气暴涨,万妖塔从桑清決袖中脱出。

      猩红的阵法与淡蓝的法力相互抵抗,巨大的压力波及到高台上,天问将要动手稳定局面时,却被身旁桑清決扣住手腕,她面上还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并传音道:

      “既然占卜结果是他拿回了万妖塔,我们为何要白费法力,静观其变即可”

      此刻台下的桑潜月正不顾一切的往万妖塔靠近,使出法诀努力镇压着,眉心一闪,万妖塔轰然落下。

      竟然就这般被镇压了?就如当年的……一样。

      桑清決笑容微凝,眼神冷冷,玉指缓缓收紧。

      面前的桑潜月正一无所知的将万妖塔双手奉上,喜悦溢于言表。

      他夺回了万妖塔,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母亲以后就不会在遇上那个人?

      肆

      桑潜月的喜悦并未持续多久,一个男人的出现,彻底击碎了他的愿望。

      “你叫什么,潜月?”桑清決抚摸着眼前人的面庞,话语中透露些许兴趣,侧偏着头看向一旁的桑潜月:

      “你二人的名字颇像,连脸也长得相似,倒是有趣。”

      云潜月将目光投向这个与他眉目相似的男人,感受血缘的吸引,轻轻蹙眉。

      莫非,云家族人还留有沧海遗珠?

      “既然如此,你就留下罢”桑清決的眼眸含情,轻轻在他耳边呼了口气,云潜月努力克制自己将她推开的冲动,恭敬的低头,耳垂通红。

      桑潜月此刻如坠寒冰,胸膛被利刃穿透的痛楚似又重现,母亲厌弃的目光浮现眼前,妒火焚烧着脏腑,点燃杀意。

      “不要做不该做的事”桑清決的嗓音柔柔浅浅,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警告。

      只此一句,桑潜月克制住了杀意,低头称是。

      帷帐渐渐放下,两道身影渐渐重合,里头传来暧昧的声音。

      比起妒火,他更在意的是如何最大限度的降低对母亲的伤害。

      他不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伤害,哪怕是情感上的也不行。

      他,可以等,或者,主动出击。

      桑清決玉指捏住云潜月的下颔,身下人那往日古井无波的眼眸里也在此时透出些许恼怒。

      此人虽有副好皮相,但在这些日在床笫之间总是不能尽兴。

      想起岳潜的顺从,和新献上来诸子的年轻活泼,她顿时有些索然无味。

      男人,还是乖顺点好。

      她早些年倒是喜欢这种强取豪夺的戏码,现在只想好好享受,懒得与其周旋。

      云潜月觉察到身上一空,原本的束缚也被解开,桑清決赤足踩在他的胸膛,掀开帘子,头也不回的出了殿门。

      清风从敞开的大门中透出,浅薄的凉意卷着披散的帷帐,他迟钝的意识到,自己怕是被厌弃了。

      云潜月并不是很在意是否被厌弃,毕竟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查明当初族人死亡的真相,而不是与人谈情说爱。

      思及此,脑海中却无意识的浮现桑清決的模样,以及……他与她共度的日夜。

      云潜月睁开双眸,将脑中过多的思绪清理。

      或许,那个身有云家血脉的岳潜会是个突破口。

      桑清決斜靠在软榻之上,意兴阑珊的盯着窗外的灯火,瞥见身旁的“岳潜”,他正耐心仔细的为她涂着蔻丹,不由轻笑道:

      “听说,那个与你长得相似的人,曾三番五次的来找你?往日你从未理过他,不过今天……你二人倒是说了不少话?”

      桑潜月立即跪伏在地,双眸中闪过嫉妒,却很快解释道:

      “他屡次纠缠,弟子本不愿与他多言,却不料他言语之间尽是对尊者的怨怼之情,弟子一时冲动,便与他争论良久”

      “怨怼?”桑清決转动手中金镯,神情在灯火下露出些许惋惜,语言却冷漠如冰:

      “本想磨磨他的性子,既然他如此不知好歹,那就打入地牢吧”

      不够,不够……

      虽然明白被打入地牢的人活不久,桑潜月心中还是嫉妒母亲对此人的优待。

      要在以往,这种忤逆行径,必定会被立刻处死。

      “只可惜,像这种容貌,再难寻”桑清決手指抚摸上“岳潜”的脸颊,并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道:

      “不过,世间珍宝向来以一个为珍,缺了一块,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伍

      云潜月硬生生的受了八百鞭刑,站都站不住,几乎是被人拖回到地牢中。

      他不明白为何那位南华尊者如此喜怒无常,爱者捧入手心,憎者恶之欲死。

      “岳公子何必遮掩,云某现如今已对你毫无威胁”云潜月咳嗽两声,强撑着身体靠在墙面,勉强维持体面道:

      “今日与你相谈不欢而散,当天便下狱牢中,云某不明白,岳公子为何非得置我于死地?”

      “要怪就只能怪你对尊者的非分之想”桑潜月的身影从月下缓缓显露,少年面色冷冷,剑光一闪,靠在墙上的男人的脸上多了两道口子。

      云潜月感受到面部一阵刺痛,在忽明忽暗的视线中察觉到眼前人的不太正常,抹开脸上的鲜血,大声道:

      “你清醒点,孩子,你看你我二人流的是同样的血脉,至于桑清決,我从未……”

      “你不是不是想说自己从未爱过尊者?”桑潜月血气上涌,眼眸中杀意四现。

      “那更该死!”

      为什么?他一生祈求的愿景,在这个人眼中却一文不值!

      云潜月大穴被逐一挑破,腹部被捅穿,他口唇洇湿,周身光尘浮暗。

      甚至连他的名字也取自这个人,最后也因这人而死,他怎能不恨!

      桑潜月周身气息暴涨,眼眸微红,无数记忆涌上脑海,妒火翻腾,手中握着一柄剑直直的从男人的天灵盖插入。

      云潜月的身体应声破碎,浅浅的魂体被剑气冲散,如玻璃般消散于天地之间。

      “无价之宝,本该只有一个”桑潜月此时心中无比畅快,慢斯条理的擦拭着剑身,思考着明天如何应对母亲的询问。

      刀刃入肉的声音和胸口的剧痛打破了桑潜月对未来的幻想,耳边响起了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嗓音:

      “好孩子,做的好,接下来就交给母亲,别怕,很快就不疼了”

      桑清決语气温和,与之相对的是手下利刃更进一寸,很快,桑潜月的身体与魂体在一瞬间化为齑粉。

      能弑其父,她又怎能不能不怕他弑其母。

      指望男人的真心,这可是个自古的谎言。

      南华尊者的两位面首互杀至死,并未在南华引起任何波澜,毕竟这种为别人腾位置的蠢人,也没有什么谈论的必要。

      更引人注意的则是南华尊者不同于以往的态度。

      “天问?你怎么来了?”桑清決茗了一口酒,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明显气息微弱了许多的人:

      “你如今不在你的天问阁待着,跑我这作甚?”

      “听说,你痛失两位心爱面首,已经一蹶不振三天了”天问眼部的薄纱已经黯淡无光,平日月白的衣裳笼上一层灰色,语气平静,就像是讨论明天吃什么一般自然。

      “外界传闻而已,况且,我算计了一位天命之子,又杀了另一位气运之子,怎么也该躲躲”桑清決盘腿坐于榻上,笑意不达眼底:

      “那么,作为天道代行者的天问你,是过来做什么呢?”

      天问身上缠绕的薄雾又淡了一层,她微微摇头道:

      “与天斗,自古皆没有什么好结果,小清你既然已经与天命之子创造了气运之子,身上已经气运深厚,只待飞升,又何苦再管此界之事?”

      “本尊费劲心思让‘桑潜月回到过去’,好不容易挑起他们的矛盾,可不是为了这句‘只待飞升’!”

      桑清決将杯中酒饮尽,神情愈发冰冷,唇角轻轻扯出冷笑:

      “凭什么本尊修炼这么多年就要服从于这中天道宠儿,甚至成为他们的踏脚石,天道不公!”

      天问胸口一疼,微微蹙眉道:

      “……小清,天道不公并不是……我们能置喙的”

      “天问,你们一族对天道可谓是忠心耿耿,甚至为它应劫而死,可有换得它丝毫垂怜?天问天问,何不问天?”

      “天命之子与气运之子已死,天道衰亡已成定局,你的道心衰微不就是证明?你又何苦与它陪葬?”

      一面是多年好友的情深劝悔,一面是信仰多年的天道共主。

      天问吐出一口鲜血,多年未见光的双眸再次睁开,天光散尽,道心已破。

      从此,天道不复。

      等等,不是!

      天问睁大了双眸,眼前的桑清決周身缠满金光,属于天道的金光正在胸间铭刻,她眼眸沉沉:

      “我的目的可从来不是飞升,与其受制于人,何不成为这第一人?”

      这才不枉费她机关算尽,终于成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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