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雨录》原初拾

14、第 14 章

　　几杯浊酒下肚，万千哀愁穿肠过。

　　不知是几日，犹在睡梦中。
　　余红笺像是过了一场走马灯，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事，那股子哀痛萦绕在胸口，困兽般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一场接一场迷梦，慢慢走完了前半生，待她醒过来时，只觉头疼欲裂。睁开眼，房间内敞亮，日头也正好，阳光从窗棂斜斜照进来，形成了一道光影。
　　余红笺摸着额头，转过脸，看见屋内一男子的身影，瞬间惊得坐起身，哑声问道：“你怎会在这里？”

　　游故渊此刻正慢条斯理吃着东西，闻言，放下手中勺子，刚要回答，却听她又困惑问道：“那是莲子羹，我阿姐来过了？”

　　余红笺双腿晃荡在床沿边，盯着游故渊手上的汤盅，眉头都快皱成了一条线。
　　游故渊侧着身，露出了桌上的食盒，说道：“你阿姐带了两盅，说是约好了送人喝，但别人不买账，给退回来了。我看你阿姐花容月貌，又心灵手巧，怎会有人这么不识抬举。”

　　余红笺心里明了，李家两个小混蛋想要莲子羹，不过说说而已，他们不喜此物，就算给了也暴殄天物。
　　她穿上鞋子，走到桌子边，拿起另一盅，闻到莲子羹中香甜的蜂蜜味道，心情一下舒爽了不少。

　　“味道如何？”游故渊看着她，“绿烟姑娘说你爱在莲子羹里加蜂蜜，我便去买了些，不知道应该加多少，就全部放进去了。”

　　“还行。”蜂蜜加太多，太甜了，不过余红笺醉酒后的味觉迟钝，过了嗓子眼了，才隐隐感觉到甜腻，她道，“我阿姐何时来的，何时走的？”

　　“一个时辰前。”游故渊盯着余红笺发笑，愉悦的神情将他那张清俊的脸，晕染得像是和煦的春风，他道，“绿烟姑娘倒是跟你的性子大相径庭，她温柔似水，也爱讲话，她口中的你，与我们认识的你，一点都不像。”

　　余红笺沉下脸，问道：“我阿姐跟你说了什么？”
　　游故渊但笑不语，忽然凑近余红笺，似乎嗅了一下。

　　余红笺退开一步，惊道：“你作甚？”
　　游故渊故意调侃道：“有人从未喝过酒，还装成千杯不醉的样子，刚喝了两杯，就人事不省了。结果醉酒睡过去了还不安分，翻来覆去，一直在哭，跟个孩童似的。”
　　“……”余红笺脸色泛起了红，“你一直在我房间？”

　　游故渊吃完莲子羹，放下杯盅，又拿起桌上的茶杯，慢悠悠倒了两杯，一杯放在余红笺面前，一杯自己端起来，喝了一口后，说道：“醒酒茶，你喝了大概会舒服些。”
　　余红笺看了一眼，没动，她也不想追问，偏头望向门外，像是自言自语道：“我阿姐有说过何时再来看我吗？”

　　“可能很快，可能很慢，不过在你离开之前，她一定会来送别。”游故渊又抿了一口茶，语气变得沉重起来，“可计划不如变化，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有别的事发生……”

　　他最后那句话像是喃喃自语，似乎别有深意。
　　余红笺转头盯着他，只觉这人虽眉目俊朗，气质清淡，但身上总有一股挥不去的神秘，说不准是什么，余红笺不感兴趣，也不想深究。

　　“看我做什么？”游故渊注意到她的视线，问道。
　　余红笺收回目光，不回答，捧着杯盅，一勺一勺舀着莲子羹吃。她不知道现在是何时，但外头日光正好，大概是个好天气，适合结伴踏青，谈天说地，惟独不适合远游。

　　房间外传来一连串脚步，余红笺和游故渊对视了一眼，皆是坐着没动。
　　来者是车弼，他没有掩饰自己的行踪，脚步声有些重。

　　待人进了屋，车弼一如既往热情洋溢，凑在余红笺跟前，仔细端详了片刻，笑容满面说道：“余姑娘，睡了快一天一夜了，想必是睡够了。不如去外面走走，散散心如何？”
　　余红笺目光落在车弼身边的两人身上，冷声道：“免了。”

　　门外，李江雪不屑地哼了一声。
　　今日她似乎作了精心打扮，穿了粉色纱裙，头上挽着发髻，别了一个步摇簪。
　　虽然看起来温婉可人，但一张嘴，她那俏丽的模样就变得有些狰狞：“看来你昨日被赶出门派，还没长记性。你差点杀了三叔，要不是我爹及时赶到，你就成了我们门派的罪人了，不过，你现在这般境遇，跟罪人也没差别。清虚堂几十年来，还从未有过被赶出去的人，你，是头一个。”

　　“那又如何？”余红笺抱着双臂，冷笑道，“我本来就不是清虚堂的人，你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你们清虚堂的人，家风不正，一个两个，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这才刚被逐出去，就这么嚣张了。”李清晖也走了出来，“别忘了，你阿姐还在清虚堂，她也算是清虚堂的人。”
　　李江雪道：“那可不一定，等我三叔迎娶了他人，再生个大胖小子，余绿烟还能不能继续呆在门派，就看她脸皮厚不厚了。”

　　“你说什么？”余红笺愣住。
　　“拜你所赐，现在门派上下都知道我三叔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师兄弟们都在传，三叔可能要休妻再娶。我们也问过三叔，你猜他怎么说……他同意了。”

　　“不可能。”余红笺想举剑，可手上空无一物，她气不过，一把抓住李江雪的衣领，恶狠狠道，“我对李听南说过，让他好生待我阿姐的。”
　　“你说过？”李江雪被揪着领子，也不见生气，大概是口舌上占了上风，让她心情舒畅，她鄙夷道，“简直笑掉大牙，你的话，谁会听？”

　　余红笺狠狠往后推开李江雪，喃喃道：“我要去找李听南。”
　　“三叔就在门派内，你能进去吗？”李清晖提醒道，“现在你可是被禁止进入门派，当然，要是你闯进去也行，不过恐怕你进得去，再也出不来了。”

　　这李家双子来客栈，肯定不是来找余红笺的，想必是来邀游故渊出去游玩，碰巧遇到了住同一客栈的余红笺，正好语言羞辱一番。
　　余红笺对着他们本就没耐性，怒到极致，一掌过去，就要劈李清晖的胸口。
　　李清晖立即住了口，急忙退开，一旁的车弼插手进来，按住了余红笺的肩膀。

　　余红笺扭头瞪着他，车弼松开手，笑眯眯道：“余姑娘，何必斗气，要是你不高兴，我来帮你出出气。”
　　话音一落，他抽出剑，趁人不备，划了李清晖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