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他下神坛》全能大西瓜

2、第二章 我的老朋友

　　酸奶洇过喉咙，酸辣痛楚纷纷褪去，李余笙感到一丝舒爽，脑子也倏地解禁。
　　她突然意识到，刚刚坐邻桌的是秦韫。
　　缓步向餐桌移动，却在距离约五米处停顿住了，这被章乱杂事压抑后的熟悉感觉，令她无法再向前挪动哪怕一步。
　　倒是那抹白色身影起身走了过来。
　　秋日午后的校园里，和煦微风与道两旁林立着的油松频频共振，发出不易被人察觉的沙沙响声。
　　李余笙此刻竟有些紧张……一路走过来，秦韫一言不发。她费力地用余光轻扫旁边这似柳叶抽了条的薄薄身形，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要跟气流盘旋远去，让人下意识地想拿丝线牵扯住。
　　“你这两年，过得好吗”
　　“你呢，没了我这样一个奇怪的人拖累，是不是过得更快乐了”秦韫停住转身看向李余笙。
　　这才看清他的面容，李余笙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知道他是好看的，五官和轮廓似在两年前的面容上等比展开，稚气却未脱。
　　“可乐去猫星了” 整齐羽翼般的睫毛遮盖下的狭长眼睛夹带恐慌的情绪，这破碎的神情竟衬得他白净的皮肤更加通透。

　　“发生了……什么”李余笙脑海里带出那只窝在废纸箱里一团毛茸茸的小猫。
　　“我一开始就说过的吧，我没有能力去保护他，才会让他在数九的寒冬里流浪5天”
　　“秦婉知道吗，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李余笙突兀地丢出这句话后才意识到自己的怪异的提问方式。
　　“婉婉姐那些天跟我冒着大雪找遍了小区内外的花草丛和角落”
　　秦韫和秦婉是姐弟，但秦婉不过比秦韫大一岁而已，照理说，姐弟关系应该是再亲密不过，但……。
　　“抱歉，我总是把事情搞砸，让身边人操心，对不对”
　　“不会，倔强的小孩这不长大了吗”李余笙微笑回到，伸手想搭上秦韫的肩给予回应，手伸出去滞留在风里片刻便收回了“你看个头都窜到比我都高那么多了”。
　　“余笙”
　　熟悉的声音。
　　着碎花点缀外衫的秦婉在马路对面向两人招手，齐肩发的发尾随着摆动节奏晃动。

　　食堂门口小卖铺长椅上三人并排而坐，李余笙去店里买了白水给秦家姐弟一人塞一瓶。

　　“秦韫，你昨天放学后干嘛去了，害我和妈在家苦等，后来我实在支撑不住就休息去了，你没事吧”
　　“昨天跟班里同学踢球去了，太尽兴忘了时间，回去跟妈妈讲过了，抱歉婉婉姐”。
　　“没事就好，担心死我咯”秦婉边说边拍着秦韫的背。
　　“秦婉你昨天放学没等我，今天集合到我家，怎么样”秦婉发出了邀约，一如初一刚认识的时候那样热烈又诚恳的表情。
　　“好啊”
　　四年前，文仪中学初中部。
　　李余笙夹在爸妈中间，怔怔地在学校门口驻足，不知道爸妈在想什么，李余笙满脑子都是那杀千刀的入学考试。
　　李余笙爸妈在市里农贸市场经营一家水产门市，连带着家里也常年弥漫着一股鱼腥味，因此李余笙身上总是沾染着同样的气味，从开始上学便得了个“三文鱼”的绰号。为了能在中学开学初给老师和同学留下好印象，李余笙妈妈路宁提前几天便给她准备好开学时要穿的新衣服，从头到脚都换了新装，唯一不太满意的，是李余笙那头短到差点就可以称之为寸头的发型。
　　和上学以来的无数个寒暑假一样，李余笙大半个暑假都在奶奶家，只要不刮大风或下雨，那她不是跟着奶奶去走街串巷搞社交，便是跟着岳月等一众小伙伴去田间山头爬树蹲松鼠，李余笙爷爷原是镇上中心校校长，待镇上学校合并到别处去后他刚好也退休了，或是不舍退休前规律又充实有意义的生活，爷爷常在红漆油过的书桌上或伏案写字或看报，有时是与来串门的人谈论李余笙听不懂的话题。
　　李余笙还有一项重要的活动是去财爷爷家找岳月玩耍，财爷爷是之前村子里的理发师，即使现在还是会有些村民会找财爷爷让他秀秀手艺，后来李余笙意识到，财爷爷之所以这么受欢迎是因为他从不索要任何报酬，只要剪完后能收到大家给出的赞赏目光或连连夸赞，他便心满意足。
　　常去串门的李余笙对财爷爷家放在玻璃柜子里的理发工具很感兴趣，尤其是像钳子一样的银白色推子，李余笙想不通这样一个构造是怎么把头发切断的，因为在她的想象中做手术用的复杂工具差不多会长这个样子。于是，在财爷爷接待完他的理发顾客后，余笙问和岳月总缠着财爷爷问东问西，久而久之，财爷爷多了两位小小理发常客，这样带来的后果是，余笙和岳月不在意头发长度，一时兴起便找财爷爷膜拜手艺，长假期中两人头发长度总和村里毛小子高度一致。

　　李余笙是个不折不扣的乖孩子，其表现甚至可以追溯到襁褓时期。
　　当其他小婴儿夜夜啼哭不止，父母以至于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轮番前来照顾，依然个个心力交瘁时，余笙则是少有的哭闹，妈妈月子期间，余笙宝宝除了吃就是睡，从来不闹人。
　　适时余笙爸妈的工作同是在菜市场海鲜档口打工，余笙妈生产前就和余笙爸商量将余笙妈的活一起干了，这样余笙妈之后有余力了能回到档口继续打工，小两口当时是有顾虑的：怕余笙妈没办法一个人带孩子，余笙宝宝的表现却是出乎了这对夫妻的意料，也是不经意间为两人节省了很多时间精力成本。
　　余笙爸妈和一众亲朋好友都说余笙真的是乖宝宝，同样，幼儿时期的余笙也是个乖孩子。
　　无论是在家中还是在外面，余笙是能够保持平静平和，不给大人们添乱。她喜欢安静地玩耍，不时地观察周围的一切，尽管她还是个儿童，但似乎已经有着超过年龄的成熟和深思熟虑。
　　从幼儿园开始的余笙次次考试都是满分，甚至于画画方面她也展示出了惊人的天赋，在市里组织的儿童创意绘画赛上，余笙描绘的“木星的猜想”更是获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
　　那是一幅用蜡笔勾勒的图，画的中心是一颗巨大的浅褐色星球，星球的腰部环绕着绚丽的条纹形成一个漂浮的平台，而“木星上的人”就生活在这巨大的空中城市，或是圆顶状，或是高塔状的建筑矗立其中，木星的居民正在进行各种活动：有些人在摩天商超购物，有些人在生态园里散步或玩耍。还有一些人正在观察木星巨大的红斑，还有一些人通过望远镜观察其他星球……
　　李余笙显然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已然习惯了周围人对她的夸赞，优秀好像是余笙此生的标签，在各方面取得小成绩并获得父母的、老师的、小伙伴的认同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天赋，虽然没有谁向她提过什么要求。
　　初中开学时的学前测验，同样地，李余笙觉得拿第一这件事情也是理所应当。

　　这场考试李余笙直到30岁的年纪依然记得很清楚，至于为何能这样记忆犹新，全都是因为这是打破了她以往认知的一段经历。
　　考场在教学楼三层的角落里，李余笙挥别父母后匆匆进去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这时她能感受到周围投来的目光，甚至有人在偷踢前方座位的同学的椅子示意往余笙这里看：李余笙是各种联合考试中稳妥的第一名，且小学生书画、儿童节表演都有她的身影。
　　虽说已然习以为常，因此面上不动声色地开始整理自己考试用到笔和纸，但不得不说余笙此时的虚荣心被满足到了极点。
　　突然，感觉后背有点痒，就在想伸手挠之际，后面的一个压得很低的声音响起：“余笙”。
　　扭过头去，余笙看到了一张圆乎乎的鹅蛋脸，衬着吊梢眉和上扬的眼角，憨气中竟有一丝狡黠，当然，狡黠是余笙在长大开窍后才懂的，当时直觉这姑娘着实长得又蠢又精明的，说不出的别扭。
　　余笙投头给他一个疑惑的表情。
　　只见这姑娘换上了祈求的眼神“余笙，我暑假都在跟妈妈在店里干活，现在要考试的话我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余笙没懂这位小姑娘给她讲这些的原因是什么。
　　“帮帮我好吗，卷子稍微往旁边放就行，求求你啦”。
　　余笙没说话，自顾的扭过头来，只觉得莫名其妙，这不就是抄袭吗，这对她自己有什么好处，即使排名提起来了之后如果没有余笙帮她不就露馅了？
　　不知是不是幻听，余笙只觉后背响起一声叹息。
　　除了正直，余笙还有个特质，就是极其心软，包括但不限于小小年纪便看不得人间疾苦。
　　余笙的父母在余笙6岁时开了自家的水产铺子，每年过年店里生意繁忙时，父母会喊她去看店，也就是父母去接货或者送大货时看着店里的东西不丢就行。
　　她喜欢坐在门内侧的一个小板凳上观察着门口来往的人，特别是那些攥着手里的用布缝的荷包不断向展示的鲜鱼观望的人们，不知为何，余笙感觉他们眼里有什么，年纪尚小的她彼时没读懂，但总是很难过的心情想冒出来。

　　考试仅有三场，语文数学和英语，安排在了一天同时考完。
　　余笙整个假期何尝不是在享受自己不多的童年，但这小学题目对她来说已是很简单，再不会有难题。
　　出乎我们观者所有人，包括李余笙自己的预料，每科考试时她还是把卷子往左边捎了捎。
　　足够她不挨骂了，余笙这样想。
　　到出成绩的那天余笙简直惊掉了下巴，因为学校的布告栏里的入学考试第二名俨然就是那天坐在自己后座的女生。

　　这天回家，余笙眉头紧锁，百思不得其解。她有种说不出的感受，想问问自己的爸妈，但他们总是在晚上七点后回家，满是疲惫的身体强撑着给余笙做饭便匆匆开始吃饭，饭桌上李余笙向自己父母说了自己的成绩后，父母短暂卸下了眼中的疲惫，满是赞许抚摸余笙的头。
　　“余笙乖女儿，继续保持”，说完后他们却是再也提不起别的力气。
　　这一天，余笙觉得自己遇到了解不开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