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世倾君》拂尘为君

10、第十章 与君同床将共寝

　　风雪生，白尘净，水云踏冰花，零落几点红梅意，直把这境中万里冰川，装点出繁华色……

　　烬渊宫，会宴堂。

　　“不知是四舅哥前来，有失远迎。”玄烬招呼了声来客。

　　常淮转身看着两人，对玄烬拱手恭敬道：“鄙人遁世太久，不料竟入九幽，家妹成婚亦不曾听其说起，阁下这声‘舅哥’倒显唐突了。”

　　话里话外尽是护佑世倾之意，世倾又何尝不知，“四哥，这位是我夫君，名玄烬，当初寻不见你和家中其他兄姊，这才延误了带他来见你们。”

　　常淮疑了句：“当真是相爱的？”

　　世倾认真点了点头：“嗯，当真。”

　　“哈哈哈，如此甚好，为兄也不用再挂心你吃不饱了。”常淮摸了摸世倾的头，真觉得自家小妹长大了，虽不明眼前情究竟如何错谱成这般模样，但他心里明镜似的，倒希望家妹这段婚事长久下去，破与不破的一些事，有新的起点，再爱一次也不迟。

　　“夫人上座，四舅哥，请。”玄烬说着与世倾同坐左侧，给常淮示意了右边的席位，空出了主位以示和气敬意。

　　三人各有心事，一顿晚宴虽说拘谨不少，但也耐不住世倾见了常淮，话陡然增多，从藏海山的小山小兽，讲到了上古轶闻藏海山起源……

　　藏海山是上古山海神——琊，战胜魔祖——弑，最终羽化归入天道的地方，琊毕生神力全倾此地，经过数万年洗礼，让此地愈发景丽毓秀，灵气密布，适合万灵生长，令三千世界的各地妖兽对此地趋之若鹜，皆来此安生。

　　藏海山四分山海，分北浪海、龙溟、望西山，离郊四地。

　　四地各生一位灵力卓群的异兽，分统四地，分别是北浪海的玄武常淮，龙溟的青龙邡衍，望西山的白虎白月笙，离郊的朱雀羽翎。

　　四人制衡并共治藏海山，情谊深厚，数万年也不曾离心。

　　后来藏海山遇到十年天灾动荡，海潮四涌，洪水如猛兽泛滥，山川皆震，断崖叠升，后，天降熊熊天火烧了藏海山七七四十九天，才阻止了涝灾，眼见异火将燎原之时，藏海山终山崖顶一婴童，枫叶做衣，赤足悬于虚空一口气吸食了所有天火，万千妖兽这才得以被解救。

　　婴童不知所踪，直到后来某一日，常淮出北浪海，前去圣地山神林行祭拜礼的时候，偶遇了在林中饿得到处啃树皮的小女孩，这才知晓了天火与婴童之事皆因她起。

　　小女孩起初认生，不和他走，后来败于常淮的美食诱惑，这才舍得出了山神林。

　　还记得当初第一句话便是常淮问她：为何啃树皮？

　　小女孩一脸脏兮兮地啃着树皮认真道：太饿了，有个哥哥说我是颗火树，根坏了，吃树皮树根可以补灵气，还可以填饱肚子。

　　常淮扔了她手中的树皮纠正了她：那个哥哥是骗你的，你不是火树，不用吃这些低级东西。

　　小女孩捡起来也不嫌脏放嘴里继续嚼道：他不会骗我的，我吃他捡的树皮确实很舒服，只是他走之后，树皮不知道为什么就不好吃了，他也好久没来了。

　　常淮摸了下她的头，给了她一个亲手做的蜜糕，说道：走吧，这里没有你说的这个哥哥，从今以后，你是我的妹妹，还有其他三个哥哥姐姐……

　　名字是常淮和几位灵兽一起给取的，她既以救一方世界为己任出现，便冠以世为姓，倾则是他们四人以倾尽所有庇佑她平安的责任所在，于是，世倾出山神林后，便再也没吃过苦。

　　世倾被常淮领回家后，跟着他那么多年，长了一肚子的好胃口，只不过常淮的极品厨艺，她全是眼睛会了，至今厨艺纸上谈兵。

　　闲暇之余，世倾跟着常淮追鸟玩儿，后来机缘巧合救回了一只翅膀受伤的野灵鹤，灵鹤便跟在了常淮身边，做了他唯一的徒弟，还学得一身好厨艺，世倾胃口也更加好了。

　　世倾小时候捣蛋惹事不在话下，龙溟水下的龙宫来来去去，每次还能顺走好多邡衍儿子们的宝贝玩意，邡衍的五儿子狻猊也经常来北浪屿做客，一走也顺走不少她的宝贝，“礼尚往来”之下，两人成了见面就眼红的冤家，不过最后，两人还能一起玩了……

　　玄烬听着他们的家常话，脑海里面闪过几帧画面，好像……看到了藏海山……可是，分明是记忆里不曾去过的地方……

　　玄烬放下手中的茶，扭头看着世倾道：“夫人，藏海山既美好如斯，此次你若从九幽离开了，大抵是不会回来了吧？”话语里还有分明的探究意味。

　　“九幽甚寒，不适合我在此长居，况且我还有三位兄姊下落不明，若非必要不会再回……”等世倾看到玄烬眼里浮现出不知名忧愁的时候，她轻咳两声，“咳咳，夫君若是挂念得紧，此行可一同前往。”她想着九幽一众不能群龙无首，客套话扔出去这冰球总会拒绝吧，可是……

　　玄烬笑出了声：“如此甚好，既有夫人相邀，为夫哪有不去的道理。”

　　“你九幽不管了？”世倾问道。

　　玄烬回应她：“各川大小事务有八位长老坐镇，宫中事情芷御和执剑使可以打理，自然不用为夫忧心。”

　　世倾不解了：“你既然早可出去，又为何一直在九幽？”

　　玄烬说得有些随意：“在进来之时，外面已经没有为夫的家了，而不出去……自然也有出不去的理由。”

　　世倾琢磨着他的话：“出不去？莫非是……金卷轴？”

　　“正是。”玄烬点头。

　　世倾皱眉，想不通道：“可它上面是‘玄明轻笔’的字，与你有何干系？”

　　玄烬敛眉道：“为夫不知，为夫只知它有此用罢了。”

　　世倾揪着他的话追问：“哪里得知的？”

　　玄烬诚恳道：“九幽之门中，每次开九幽之门的时候，它上面有写‘金约不显，不可离境’，单单针对为夫一人，为夫也不知何意。”

　　“真的？”世倾说着倾身过去盯着他刺金面具下的眼神。

　　玄烬也对上她眼睛：“当然，绝无半点欺瞒，夫人若不信，两个月后的大赦，夫人自然可窥见其中。”

　　世倾没看出什么端倪后，重新端正身形：“两个月？”

　　玄烬颔首：“对，为夫纵然有翻天覆地之能，金规铁律还是不可破的，既然要出去，唯有大赦日可走。”

　　世倾点头道：“好，那便按规矩行事罢。”说完，继续吃着桌上的山珍。

　　一番畅快朵颐后，玄烬派人给常淮安排了寝殿，可是到世倾这里的时候，他的话将她僵在了走廊，“什么？孤去你寝殿睡？！”

　　“夫人可有不妥？”玄烬也停了脚步。

　　世倾有点火大：“非常不妥！！孤前面和你说的你都忘了吗？”

　　“当然记得，但是你不是也答应了本座，要乖乖做本座夫人的吗？”这下倒是玄烬疑惑了。

　　“孤可没同意同寝的事情！”这人打一架又累，骂又不听，讲道理又不懂……于是她说完一摆手，就转身要离开。

　　“夫人去哪？”玄烬一个身影闪在她面前。

　　世倾自己给自己消了点气，闷着气扒开眼前的人，带着分脾气道：“去找我四哥，在你没给孤安置偏殿之前，孤不会见你的。”

　　玄烬也不转身，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说道：“罢了，为夫就当夫人说了气话，你们二人久未相见，本座许你们叙旧，晚些时候，本座亲自接你回来。”

　　“安排好偏殿了，许你过来，否则你晚上别想安生。”世倾放了个狠话就风风火火离开了主殿这边。

　　“好说。”玄烬自言一句，闪身便到了自己榻边。

　　玄烬摊开手，手中浮现世倾刚给她的金卷轴，他稍一注入邪力，金约便展了开来。血迹斑斑的字，在金色流光下分外刺眼，玄烬周身散发出异常冰寒之气，惹得头上发丝也染了霜华，他一语似万年寒冰：“九千年了，天君，宝座可得坐稳当些了，你负我的，定要担起这业果了。”

　　烬渊宫，夜渊殿。

　　正在欲叩门的世倾轻微打了个寒颤，嘀咕了句，“这冰球搞什么，突然这么冷。”摇摇头便轻叩门了殿门。

　　“倾倾，正好有事情想和你说。”常淮开门了，脸上堆着迷之微笑，将世倾肩一拽，直接拉了进来，“倾倾，快快快，坐，喝口水。”

　　世倾接过水喝了一口问道：“怎么了四哥，神神秘秘的？”

　　“我这是替你感到高兴啊，你知道玄烬他是谁吗？”常淮一脸欣慰试探问了。

　　世倾眨眨眼：“九幽之主啊，怎么了？还有啊，四哥，他口中这个‘夫人’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我喜欢的是玄明，他也知道，但是他感情一窍不通，冰球一样，敲都敲不进去。一场误会，他又爱面子，我就是陪他演戏，这个人挺有利用价值的。”

　　常淮摇了摇她肩膀：“我的乖倾，你怎么就不明白了呢？你是从天宫被神之眼拉进来的，而且还说你来之前天君和你说过‘和玄明陪葬’这样的话，就说明玄明确实是在九幽垣，你想啊玄明那么强，来了九幽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无名无姓籍籍无名的小卒呢？他其实……”

　　世倾明了常淮此话之意，接过话头道：“四哥，你说的我都知道，我不止一次怀疑过玄烬，但是我找不到他的任何指向玄明的线索，而且他和玄明很不一样，玄明很温柔，重感情，守护苍生，是天上的太阳，是正义的神明。就算他曾经封印了你们，但是比起封印你们，其实杀掉你们对他的而言要更容易些，玄明他怜悯、慈悲，他爱三千世界里所有生灵，他虽然是战神，但是都只刃罪魁祸首的邪物，小将他从来不曾加害他们，玄明是那么温柔善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万年前杀人如麻的九幽大魔头玄烬？而且玄明……还不记得我……”

　　随着世倾的话，常淮一下从替她开心陷入到了沉思，良久，叹了口气问她：“倾倾，你爱的只是他善良美好的样子吗？”

　　“我……”世倾被问住了，半晌没有给到答案，她想说玄明不可能变，正如她心意一般，但一切苍白无力，就好像只是她的信誓旦旦一样，她不曾见过他不美好的样子，他是她世界里，最神圣纯净正义的神明，她爱那个样子的他，可却一下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常淮一如既往能从她的片语中，读懂千言万语：“我明白了，倾倾，一个人经过数千年是会变的，黑白你现在参透还太难，听四哥的，你别爱他了，他会让你失望的。”

　　世倾心里答案呼之欲出：“四哥，你这话什么意思？玄明他……是不是就是玄烬……”

　　常淮不忍道：“倾倾，让玄明永远停在你记忆里最完美的那个样子吧，这对你来说，还不算残忍，况且他现在不记得你了……就算喜欢，你的情谊也到不到他那里半点，还是忘了好。”

　　世倾脑袋“嗡”了一下，想起玄烬曾说的一句“玄明要是根本都不知道你这只小兽了，你该如何？”……“该如何”…冥冥中好像有什么对上了……

　　世倾心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轻地问了一声：“他不记得我了？玄烬就是玄明……对吗……四哥……”

　　常淮压下了声音，句句声声情真意切道：“对，极北的封印是他提前放了解印结界，我的灵力是他给的丹药恢复的，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记得你了，还让我对你隐藏他的身份。我也不知他现在是不是喜怒变化无常，但我想，他既然能坐上九幽之主的尊座，想必付出了很多，双手染血，早也不是你心里的天神，既然心中无爱，出九幽之后，就趁早从他身边离开，我不知道他一口一个‘夫人’叫你有何目的，总之他很危险。倾倾，四哥肺腑之言，你……”

　　正当常淮叮嘱的时候，门外传来了玄烬的声音：“夫人，夜深了，再打扰四舅哥休息就失礼数了。”

　　世倾微红了眼眶，应了一声：“好，四哥好些休息，我们改日再叙。”世倾给了常淮一道放心安抚的眼神就转身开了门。

　　玄烬见人出来了，温声道：“夫人，走吧，为夫让人备好了偏殿，离正殿不远，不会显得生分。”

　　世倾脚步顿了一下，又跟上：“玄……冰球，孤改变主意……不去偏殿了。”

　　“甚好，是四舅哥说了什么好听的话吗？”玄烬问了。

　　“嗯，他说孤晚上睡相不佳，喜欢踢被子，你这里冷的很，晚上得……照顾一下。”世倾说着，最后不动声色地轻勾住了玄烬的衣沿。

　　玄烬笑了两声：“这是自然。”感觉着衣边若有若无的擦碰感，玄烬轻地牵起了她的手。

　　“冰球……”世倾感受着牵着她的手，从似寒冰冷到渐渐有了温度，甚至有了暖意。

　　“嗯？”玄烬脚步不停，轻应了声。

　　“真好……”世倾低着头，捏了下他的手，话语里不见之前的陌生冷意。

　　“对夫人如此是应该的。”玄烬控着自己身上仅有的一点麒麟火到了手心，声音柔和得理所应当。

　　夜半，世倾在翻过几次被子，被人重新掖好后醒来。

　　窗外，月华倾覆在了已熟睡的枕边人面具上，她半起身看着这刺金色的面具，眼波流动，良久，轻喊了一声“帝君”之后，她红着眼眶吻在了他微凉的唇上，片刻间，刺金面具化作金片隐去，露出了面具下绝世清冷的熟睡容颜，她抬手轻划过他脸颊，一如从前岁月静好的模样，再看着刺金面具重新生聚在了他脸上。

　　不知为何，她心中异常难过，从没见过他穿过深色的衣服，原来经年已逝，良人非从前……

　　“三生有幸，与君重逢。”世倾敛眉轻声，脑海思绪万千，却也沉地入梦来。

　　冷夜无声，落雪不知情，九幽的雪起了温度，冰蓝的皎月越来越像一只深邃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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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两人情感破冰～感谢在2023-01-03 13:27:22~2023-01-04 12:19: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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