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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杀死一只知更鸟 ...

  •   张可豪早上走在去学校的路上,看到一只麻雀坐在巢穴里,他走进一看,那只麻雀便从树上飞走了,但因为巢里有一群小麻雀在叽叽喳喳地小声哀叫,那只麻雀在旁边飞来飞去,而他发出的叫声更表达了对小麻雀的担忧。
      张可豪想起了那首童谣,“我去上学校,鸟儿对我叫‘早早早,你为什么起得这么早,我去上学校,天天不迟到。’”觉得有些聒噪。他捡起地上的石头,向它投去,其中一块石头恰好击中了它,它坠地而亡。
      张可豪一开始还为自己的“丰功伟绩”而沾沾自喜,但一会又觉得有些恐怖了,因为他的贪玩,害死了一只尚在哺乳期的无辜生灵。他跑到麻雀掉落的地方,看着那只抽搐的麻雀,愣住了,他拉紧书包带子,转身跑向学校。
      张可豪一天都没有上好课,他总是心不在焉的,他在想那只掉下来的麻雀,想它抽搐得一起一伏的胸脯,想它瞪大的双眼和颤抖的黄色小脚。
      在经过一天的痛苦思索后,他一放学就跑到那棵树下,把书包放下,爬上树,将看着一窝嗷嗷待哺的小麻雀,心想,这样总比让它们饿死好些。
      他颤抖地伸出手,将巢推了下去。
      他抱着树干爬下来,看着地上颤抖的几团生灵,又去看今早上死了的大麻雀,它的身体上已经爬满了蚂蚁,从它未闭上的眼球上慌忙走过几只蚂蚁,然后隐入羽毛中。他不忍心去看,用脚把那几团颤抖的生灵挪到大麻雀旁边,希望一家子可以整整齐齐地在一起,
      他继续行走在回家的路上,但是在后面的几个小时内,除了他早上的残暴行为和下午的善举,他什么都没想,他很困扰,为上午的残暴而后悔,也渐渐开始质疑下午的那一轻轻的推搡举动了。
      后面上学的日子里,他宁愿走总是问他成绩的烦人的三婶的那条路过去,也不愿再向种着那棵树的路踏出半步。

      张可豪十岁的时候,在同学那里买了一只仓鼠,金黄色的小小的一团。
      他又托同学帮他去买个笼子,可以给他多出两块钱跑腿费,同学欣然地答应了。
      他每天吃饭的时候都端着一个仓鼠笼子,打菜的王大叔颠着勺子问他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他炫耀般地把笼子举得老高,兴奋地说这是我的招财猫。
      后来他吃完饭,那个王大叔走过来和他说,我帮你照看招财猫,你在学校好好读书好不好。他有些犹豫,因为老师已经说过他很多次了,如果再把老鼠带到学校来,她就要把它丢掉。
      最后他把这个笼子递给王大叔,拉着王大叔说:“你每天都要带招财猫出去晒晒太阳,要给它吃瓜子,还要让它多跑跑步,在这个圈圈里跑步。” 王大叔故作吃惊地说:“这么金贵的猫猫啊,那我帮你看猫猫,你可要认真读书噢。”张可豪眼睛一亮,“我当然会的啦,我们拉勾勾!”
      一老一少,在食堂餐桌前伸出小拇指,弯曲成勾状,互相圈住,“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就是小狗。”这是王大叔在张可豪记忆里最深的一幕。
      张可豪的三年级过得很滋润,早上吃早饭的时候把招财猫给王大叔,然后每天在学校里认真上课,没事就搬出凳子在走廊上晒太阳,晚饭吃完饭,去找王叔接猫猫。
      日子晃悠晃悠过了一年,张可豪读完寄宿抱着仓鼠要回家去了,临走的时候特意和王叔说了新年快乐,王叔穿着他的白色食堂后厨衣服,对着他挥挥手。
      第二年开学第一天,他提着仓鼠笼子去吃饭,却没看到王叔。他吃完饭在食堂窗口旁边等着,等别人都打完饭了,他才过去问。
      “阿姨,王叔今天怎么没来”他抱着仓鼠盒子问。
      “王叔查出了肝癌,已经走了”阿姨垂下眼帘,看着他。
      “噢噢”张可豪不知道什么是肝癌,是一种病吗?严重吗?什么时候还会回来?
      他抱着仓鼠回去,偷偷藏到了寝室,晚上回来的时候看到仓鼠盒子放在寝室门口,他知道老师发现了,他想带去教室,又怕别人举报。他带着招财猫东躲西藏,终于熬到了周五可以坐校车回去了。
      他抱着仓鼠回到家,让爸爸妈妈帮忙喂着它,他们答应了,但是一周回来后,他摸着它,招财猫的金色的毛发不再柔顺,眼里全是畏缩,像是个难民。他带着它晒了两天太阳,走的那天在笼子里塞满瓜子,青草,希望它每天吃一些,均衡营养,吃到下周他回来。
      他急冲冲地跑回来,只见本应该放笼子的地方被一双鞋盒替代,他问妈妈他的仓鼠去哪了。
      他妈妈说你的仓鼠第一天就把你的东西吃完了,撑死了,死的时候嘴里面还塞着草,肚子鼓鼓的。
      “那肝癌呢?肝癌又是什么回事?会不会死人”他一股脑抛出好几个问题。
      “喝酒喝多了可能得肝癌,晚期会走”他妈妈疑惑的回答,不知道这和仓鼠有什么关系。
      他走回自己屋子,努力将思绪集中在王叔身上,然后无限个王叔在早上接过他的笼子,在后面喊着要好好读书啊,无限个王叔摸着他的头,然后王叔一下子变成那只颤抖的麻雀,死去的麻雀和抽搐的小麻雀,想起那个时候自己近乎恶魔般的怜悯,天真的残酷,残酷的天真。他知道他现在这个年纪,已经开始和同学们嬉戏,尽管保持着礼貌的举止,但他总是记得在他内心花园里总是有一只死麻雀躺在他的树底下,树上有一群叫着的小麻雀。
      王叔又是怎样一下子变成了麻雀,他不知道,只是死亡一下子拉近了他们的距离,死亡让王叔和麻雀重叠在一起,躺在树下的麻雀变成了王叔流着血看着他,而每天接过他笼子的王叔变成了一只硕大的麻雀,用他精明的仇恨的眼睛盯着他。他觉得太残酷了,让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去思考死亡,于是他去想仓鼠,仓鼠,他的猫猫,在阳光下金色的柔顺的毛在发光,两只爪爪捧着瓜子认真地嗑,它一直嗑,一直嗑,门牙像是安了马达一样,疯狂的上下切动。
      肚子越涨越大,然后爆炸了,肚子里翻涌出一团团颤抖抽搐的小麻雀,红色的血恰好落在张可豪的眉间。
      张可豪举起石头的一瞬间,眼里闪过一幕幕,他打了个寒战,把石头丢下,向后退,然后那只麻雀打着转落在了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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