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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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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明鸾看她这样,便知道是姚寄雪走过来了。
果然,不一会儿,一道柔婉的女声便在她身后响起,先是与宝华行了礼问安,而后又怯怯地开口,唤了声阿鸾姐姐,随即仿佛受到惊吓似的,改口又称她谢小姐。
谢明鸾转过头,目光自上而下地从她身上扫过,微微弯唇:“姚小姐既然学聪明了,就聪明得彻底一点,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毕竟今日不同,我面前放的可是一盏沸茶,嗯?”
她摆了摆手,一副懒得和姚寄雪多说的样子,重又转回头,趴在桌子上看栏边水下的游鱼。
宫里的伙食就是好,这一尾尾锦鲤,全都圆滚滚胖乎乎的,要是换做别的鲤鱼鲫鱼鲈鱼银鱼,也不知味道该多鲜美……
好在这时候几名宫女也从御膳房端了吃食过来,宝华见了,朝谢明鸾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在水榭里安心用膳,转身便去到外头,招呼起一众贵女游园赏花。
谢明鸾乐得清净,怡然执筷,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她吃得投入,连面前什么时候来了人都不知道,还以为是风吹得水榭纱帘飘动,带起阴影落在她眼前。
直到她吃饱喝足,一抬头,才发现裴忌安正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她眨了眨眼,发现积玉园里已经四下无人,唯独姚寄雪还在这儿,看向裴忌安,不冷不热地开口:“殿下怎么过来了?是要寻姚小姐?不会还需要我给你们让位置吧?”
裴忌安方才眼睁睁看她将一盘猪软骨与盐水鸭都吃了个干净不说,竟然又伸筷子去夹了几只鸡汁豆包枕,最后还舀了三勺燕翅芙蓉豆腐,又喝了小半碗鲜鱼汤……到这会儿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听了她的话,他有些恍惚地朝她身后望去,才发现原来姚寄雪也在。
他抿了抿唇,眼帘微垂:“我有事与你说。”
姚寄雪正低着脸,闻言猝然抬头,面上仍然挂着笑意,只是神情却已经有些僵硬,细看之下,还带了几分错愕的意味。
忍住心里的不快,姚寄雪强撑着赶在谢明鸾开口前笑道:“想必表哥寻谢小姐是有要事,既然如此,寄雪便先行告退了。”
她说罢,便匆匆转身,急急往贵女们扎堆的地方行去。
谢明鸾有些无趣地啧了一声,一抬眼便见裴忌安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她面前的一堆空盘,良久,他感慨道:“我从前都不知道,你胃口竟然这么好。”
谢明鸾:“……”
那怎么了?很稀奇吗?
谢明鸾不懂这有什么好感慨的。
诚然她从前在裴忌安面前为了装淑女,每次在各种宴会场合上,都只吃那么几口鸟食,可她又不是真的金丝雀,那么一点东西,给她塞牙缝都不够。
难道从前裴忌安居然真情实感地相信她那米和菜加起来不过半碗的食量吗……?
她要是真照这个吃法,就算当初有力气把姚寄雪从湖里捞起来,只怕也活不过当晚。
“殿下如果不是来和我说赤夜马的事,就请走吧。”谢明鸾懒得搭理他,说完便偏过头,静静地看着池子里的游鱼在水里打转。
裴忌安眉心紧蹙:“你一定要这么夹枪带棒地和我说话吗?”
谢明鸾回过脸,仰头朝他笑了一下,又很快冷下脸来:“你既不将我放在眼里,还管我什么态度?姚寄雪倒是愿意待你温柔小意,有本事你找她去呀。”说罢,她仍嫌不够,又添油加醋地哼了一声,“别以为我方才没看见你们的眉眼官司!”
虽然她的确没看见,但是!她说有就是有!
裴忌安呼吸一滞,心却莫名软下来。
他恼怒她的胡搅蛮缠,可一想到她这样是因为在意他,裴忌安便有些拿她没办法。
或许当初不该将赤夜马给宛平。
谢明鸾等了好一会儿,这个人站在她面前,不说话也不动作,挡得她心烦。她歪过头,看向裴忌安:“还有事?”
“没事了。”裴忌安回过神来,略一颔首,转身出了水榭,往外行去。
他走后不久,宝华才带着贵女们从旁边的颐惠园转回来,又打发她们去吟诗作画,自个儿则到了谢明鸾身边,扯着她的衣袖小声问道:“方才我皇兄和你说什么了?”
谢明鸾幽幽道:“他夸我胃口好。”
宝华对此反应极大:“什么?皇兄竟然夸你了!他都没夸过我!”
谢明鸾抬眼,沉吟着开口问道:“那要不你也当着他的面把这一桌菜都吃光?”
宝华:“……忽然觉得也不是那么想听皇兄的金口玉言了。”
她坐到一旁,一会儿喝茶,一会儿又拈点心来吃,时不时转过头又去看鱼看鸟,但做这些事的时候,总忍不住悄悄去看谢明鸾,可也只看一眼,赶在谢明鸾注意到她的视线之前,她便总先将目光移开了去。
谢明鸾掐着时间装模作样地回看了她几眼,又仿若什么都没发觉一般,总之也不说话。直到宝华将她先前吃剩下的半碟桃花酥快吃完,她才斟了茶默默给宝华递过去。
宝华刚一伸手要接,却又顿住,将手缩了回去:“不喝你的茶。”
她捧着脸叹气:“我现在都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了,你还给我倒什么茶?就应该让我吃糕点被噎死撑死,反正你也不在乎我!”
谢明鸾也叹气,将她的脸掰过来,让她正对着自己,软声哄道:“好端端的怎么就说到死不死的了?好了好了,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过我也有一桩事要问你。”她捏着宝华的手,思量着开口,“也不知怎么的,昨晚我做了个梦,梦里乱糟糟的,也不知是在做什么,但其中有一人,扈从们唤他作怀王,也不知是哪个怀字,我心里好奇极了,今日在马车上便想着问问你,可曾听过这号人物?”
宝华想了想,很快便答道:“当朝定是没有的,我那些兄弟,再加上宗室叔伯里,没听说过谁的封号是这个字。说不定是你什么时候在书里见了,便带到梦里去了。好了!”她收回手,“你问完了,该我了,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没从前那么喜欢皇兄了?”
换做以前,每次见过皇兄之后,阿鸾总是会笑眼盈盈地拉着她说好多话,但现在却只是寥寥几句就带了过去。
正思索着怀王此人的谢明鸾神情微顿。
有这么明显吗?
宝华小声道:“你若是不喜欢皇兄,不想当这个太子妃了,那以后皇兄要见你,我就不帮着他把人支开了。”
谢明鸾叹气:“你……你让我想想。”她顿了顿,道,“今日阿熙不在,等过些日子,我寻个由头在家中设宴,你和她一块儿过来,我一并与你们说清楚,可好?”
她原是不打算说,可眼见得谁也瞒不住,倒不如说清楚了事,省得阿熙和宝华还要为她担心。至于她那心明眼亮的阿姐,说与不说更是没分别。
宝华点了点头:“好,你愿意同我们说就好。”她就怕阿鸾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憋着,把人憋坏了怎么办?
“对了,阿熙今日不来?”
听她问起容熙,谢明鸾又是一叹:“正在家里伤心呢。”
今日容熙本也要来赴宴,只是昨日她和人打赌,比试射箭,将近来新得的青蛟弓输了出去,为此伤心到今天仍不肯见人。
而这赢她弓的不是旁人,恰是宛平郡主。
谢明鸾今早乘着马车特意绕路到将军府,原想接容熙一道进宫,谁知三催四请,只见着她的贴身婢女。她再三追问,婢女才告诉了她实情。
“我去到她院子里,隔着门与她说得口干舌燥,她却也不肯开门来见我。我正发愁呢。”
“那张青蛟弓可是她去岁生辰容将军特地命人从北地给她送回来的,她一贯宝贝得不得了,这回气性上头,将它输了出去,也不知她心里得多伤心。”宝华也跟着叹道。
何况还是在比试射箭的时候输给了宛平。定京城里谁不知道,骑射功夫乃是容家小姐引以为傲的看家本领。这下既输人又输阵,也难怪她不肯见人。
宝华想了想,“要么你和宛平比一场,赢过她,再将青蛟弓拿回来,让阿熙高兴高兴?”
“你说得简单,我骑射上的功夫尚且不如阿熙,如何能赢过宛平?还不如想办法去为她寻一张更好的弓。”
谢明鸾认真将私库里的珍奇盘算了一遍,连阿姐那边都算上了,也没找出来一张绝世好弓。漂亮的错金弓她倒是有好几把,但对容熙而言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把式。阿姐更不用说,她库房里就没有刀枪弓箭这些东西。
要不然回头去阿兄那儿看看?
她越想越觉得靠谱。君子六艺,她记得阿兄每回在书院月试都是魁首,说不定回去问问阿兄真能有收获。
谁知宝华猛地一拍手道:“我知道有一张牛角弓颇为不俗!当初御前作坊光是造作便花费了两年时间,论用料工艺都是一等一的精致华贵,更兼有弓劲百钧之效,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那把弓如今在我皇叔府中,我们要想拿到手,委实有些麻烦。”宝华说着,打了个寒颤,“阿鸾你有所不知,我这位皇叔,简直是天底下最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人物。”
她看向谢明鸾,神情诚恳,语重心长:“我觉得你还不如去苦练箭术,赢过宛平可比从我皇叔那儿拿弓简单多了!”
谢明鸾回以同样诚恳的目光:“说得好,你怎么不去?”
宝华:“……”
那不是因为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压根不是那块料吗?至于阿鸾……好吧,不得不承认她也没好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