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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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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是六月。
近来定京城中有两桩大事,一则首辅谢家与崔家好端端的婚事说退就退了;二则前往韶津平叛的燕王裴珩,终于得胜将要回京。
谢崔两家口风都紧,有心人想打探退婚的缘由,费尽诸般功夫也一无所获。只听说是谢家主动提的退婚,崔家那边,虽不情愿,到底无可奈何。
崔澹与许玉容暗生情愫的事,放在崔家,是诸位老爷夫人们皆知的事。
当初他们也与二夫人一般,以为将许玉容赶出府去,趁早为崔澹定下婚事,两人的事便也就不了了之了。却没想到崔澹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无论是回清河,还是归定京,竟都将那许氏带在了身边。
如今更是被谢家知道了内情。
“我们倒都还罢了,虽则谢家定然要因此对咱们崔家生了嫌隙,但好在我与你几位叔伯,与那谢观父子同朝为官,平起平坐,也没有谁倚仗谁。”
“只是那谢家明鸳,可是你母亲千挑万选才为你选中的妻子,我看你这下要如何与你母亲交代!”谢观夫妇离去后,崔家大爷看着跪在地上的侄子,恨铁不成钢地喝道。
往日里他是极看重这个侄子的,崔澹是崔家这一代的嫡长子,平日里言行规矩,文章骑射,皆是佼佼。而今出了这样的事,足可看出他心性庸懦,不堪大用。
他失望地摇了摇头,再也不看跪在堂中的年轻公子,振袖起身出了大厅。被请来议事的崔家众人紧随其后,眼神片刻不曾旁落到他身上。
六月十八,本该是谢明鸳与崔澹成亲的日子。然而如今绛霞轩中,绣架和嫁衣都已经被收了起来,谢明鸳仍旧过着寻常的闺阁日子,闲时刺绣插花,忙时拨弄算盘,查对账本。
至于崔澹,则在六月初六天贶节上,因在上清宫行香之时,殿前失仪,见弃于陛下,被贬为了桐章知县,当日便走马出京,远赴桐章去了。
早上吃过了饭,天就阴了下来,直到午后,昏暗的天色里,雨狂风骤。谢明鸾让芳尘在屋子里点了灯,一边听蘅川念话本,一边看着窗外梧桐芭蕉的枝叶,心里忍不住想:“幸好阿姐与崔澹的婚事退了,不然在这样的天气里出嫁,那也太委屈阿姐了。”
她打了个哈欠,缩回丝被里,朝蘅川摆了摆手:“我困了,别念了。你们都下去吧,让我睡会儿。”
这一觉睡醒,便是申时。外头雨已经停了,云开日出,院子里地还是湿的,但放眼望去,黛瓦白墙,葳蕤花木,都呈现出一种清新鲜丽的色泽来。
谢明鸾翻了个身下床,到书房里拿了东西,便往绛霞轩去。
绛霞轩里,锦树与繁蕊正坐在廊下打络子,绣荷包,见着三小姐来,纷纷起身与她问好,繁蕊还想接过她手里裹了红绸、看不出是什么物件的宝贝,谢明鸾轻轻侧身,就避开了她的手:“阿姐呢?”
锦树笑道:“正在屋子里看账本呢。”
小姐不用嫁去崔家,锦树与繁蕊为这事,心中一直十分感激三小姐,但凡得了空闲,隔三差五便做些针线点心往琼云阁送去,琼云阁里芳尘蘅川也投桃报李地与她们往来,别说两位主子是亲姐妹,就连她们这些底下的侍女,也都快亲如一家了。
谢明鸾点了点头,一手掀开帘子进了屋子里。
谢明鸳闻声,放下手中的账本,抬眼笑道:“怀里抱了什么,神神秘秘的?”
谢明鸾嘿嘿一笑,献宝似的凑到阿姐面前:“阿姐掀开看看!”
谢明鸳依言抬手,扯开红绸,便见着一扇座屏,底座与框架髹红漆,锼挖卷草海棠纹,屏心以锦绫为底,当中嵌一幅天女散花画。细看之下,画中人物却非针线所绣,亦非笔墨所画。
“竟是花瓣?好精巧的心思!”谢明鸳惊喜地看向妹妹,“难怪你一路遮遮掩掩,这扇座屏的确别出心裁,巧夺天工。”
“阿姐谬赞了,你看我这仙女画得如何?还有锦树繁蕊,也叫她们进来看看!”
外头的锦树繁蕊听见三小姐叫她们的名字,连忙掀了帘子进来,打头的锦树一眼便看见桌上的座屏,揉了揉眼睛:“那屏风上的仙女,怎么瞧着和我们小姐一个模样?繁蕊你说是不是?”
繁蕊迟疑着点了点头,对上三小姐的目光:“奴婢也觉得。”
谢明鸾笑道:“当然啦,这仙女就是我想着阿姐的模样画的。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霓裳曳广带,飘拂升天行。*阿姐在我心中,便是九天神女一般的人物,阿鸾今日愿以此屏,敬祝阿姐瑶簪不改,早觅良人。”
这原本是她为阿姐准备的新婚贺礼,当初制备屏风时,她便想着,愿阿姐永如这神女一般,皎若明月,不染纤尘。
谢明鸳红着脸,拍了拍她的手背,嗔道:“一天到晚没个正形!少为我的事闲操心,还没问你,下月想要什么礼物?阿姐这就让锦树繁蕊下去置办。”
谢明鸾生辰在三月十三,今年因她落水昏迷,生辰宴便没办成,后来又逢着崔澹出了孝期、韶津大乱,谢家一直便没顾上为她补办生辰宴,直到如今,谢明鸳与崔澹退了婚,韶津那边,燕王也已控制住了局势,范氏才又想起小女儿的生辰宴来。
一家人便商议着,下月里于家中设宴,邀请一些与崔家关系亲近的人家上门走动走动,为小女儿将生辰宴补上。
谢明鸾偎进她怀里,仰着脸望向阿姐笑道:“只要是阿姐送的,我都喜欢!”
她此前已经收过一回家里人送的生辰礼了,没想到还能再收一回。谢明鸾弯了弯眼睛,又问阿姐:“明日是不是燕王就要班师回朝了?”
谢明鸳颔首:“晌午爹才说过,你不是也在吗?怎么又问起这事?”
谢明鸾扭了扭身子。
那不是她怕自己听错了吗?
还有裴珩也是,真不知道这个人的心是什么做的,她一连往韶津寄了一个月的信,他居然一个字也没回过!
她哼了一声:“算了,谁管他回不回来!我的事也忙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