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第 16 章 ...
-
这时候已近晌午,谢明鸾从前院看到后院,将后院殿中供着的数位神佛菩萨也一一拜过后,才一路探问着寻到了了空师父的禅房,候在外头的小沙弥见她寻来,上前两步,双手合十,温声问道:“檀越可是谢家娘子?”
谢明鸾点头,又听他道:“谢夫人适才叮嘱过,若是娘子寻来,便与您说,她听师父讲经恐还有一个时辰,须得您耐心等等。”
“多谢小师父。那我再四处看看吧。”谢明鸾微微颔首,鼓着脸转身,问身边的几人,“要么你们陪我去后山走走?”
蘅川苦着脸:“小姐奴婢真的走不动了!”
谢明鸾眨了眨眼,看向芳尘和棠声:“你们也累了?”
棠声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芳尘思量了一会儿,软声道:“奴婢听说妙华寺里的素斋极为可口,小姐若是想去后山逛逛,不妨先用过午膳再去?或者奴婢们陪您去外头看看,可有山野人家在此处设了食肆?”
也不知这后山有多大,万一走上一两个时辰也回不来,那该怎么是好?
说的也是。
谢明鸾一锤定音:“那便去尝尝妙华寺的素斋!”
山寺里松风徐徐,却也吹不散浓郁的香烛气味。
一行人直到进了后院膳堂里,闻见饭菜膳食的味道,才恍惚觉得重回了人世间。
唯独有一点不好的是,膳堂里几乎已经人满为患,谢明鸾举目望去,竟找不出一张空桌。
“咦,那不是谢小姐吗?”膳堂靠窗的地方,垂野站在窗边榕树下的阴影里,正百无聊赖地观察着四周的香客,忽然却见着熟人,不由诧然开口。
裴珩闻言抬眼,便望见立在门口,像只小雀似的,正东张西望的谢明鸾。
谢明鸾往膳堂里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一张空桌。
这时候近旁却有一位着暗花蓝色长衫的夫人朝她走来,轻声开口道:“姑娘如不嫌弃,不妨与我同坐。”
她说罢,又解释道:“我见姑娘在门口犹豫徘徊了许久,想是寻不到空桌用膳,这才唐突……”
“怎么会唐突,夫人一片善心,该我多谢您才是。”谢明鸾朝她福了福身,与芳尘蘅川几人随她去到堂中落了座,不一会儿便有师父前来为几人添上饭菜。
*
一餐饭毕,出了膳堂,谢明鸾长舒一口气,低声与一旁的芳尘道:“这妙华寺的斋饭好吃是好吃,就是那么大个膳堂,都没有人说话,这般庄严肃穆,我实在不太能吃得下去。”
她说罢,倏然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转过脸才发现是垂野。
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看向他身边的裴珩,规规矩矩地向他行礼问安:“王爷今日竟也得空来妙华寺?”
裴珩“嗯”了一声,垂眼看向她鬓边振翅欲飞的薄金重翼蝴蝶簪,淡声道:“佛门中人,吃饭亦是修行,故而讲究坐不窥堂,端身无语。”
谢明鸾头一回听说这个道理,她点了点头,又好奇地看了眼裴珩。
他怎么连这也知道?分明看上去也不像什么礼敬神佛的人物。
琅琊老家的叔祖信佛,每日晨起便穿戴整齐去佛堂诵经,生得一张长脸,虽然七老八十了,但却目光清明,精神矍铄;她娘信佛,每逢初一十五便要沐浴斋戒,待人处事从来和善,若遇不公之事,也从来不吝惜援手。
他们身上都有一种温和恬淡的悲悯气质,然而裴珩却不。
这个人太清淡,眉眼虽然艳丽到锋锐,如刀似剑一般,但他身上的冷意,却比这艳丽更胜一筹。
那是霜阴雪暮时候的冷意,漫不经心地扑面而来,多少红尘春秋,仿佛都被这层霜雪掩去了。
谢明鸾心里琢磨着裴珩这个人,不自觉地就随着他一同行过了寺庙前院,直到裴珩停下脚步,她仍不自知,一头撞上他的肩背才捂着额头反应过来:“王、王爷?”
“我将下山去,你也一同?”
谢明鸾不知道他怎么会这么问,一转头才发现妙华寺门口黑底黄字的匾额竟已在自己身后,顿时瞪圆了眼睛,连忙摆手:“没、”她讪讪笑道,“哈、哈哈,我就是想送送王爷。”
裴珩淡淡颔首:“既如此,谢小姐便请留步吧。”
他说罢,便转身上了马车。
璠娘正在寺院里到处找寻着三小姐的身影,一抬眼就见着寺外山道上被几个丫鬟簇拥着的少女。她疾步行去,将手中的披风为少女披上:“山间寒重,不似城中轻暖,小姐当保重身子才是。”
“我不冷,”谢明鸾看向她,“姐姐怎么找来了?娘亲和阿姐终于听完师父讲经了?”
“正是呢,夫人遣奴婢来寻小姐,好教您知道,她与二小姐已在膳堂用斋饭,约莫再过两刻钟,便能携您下山回城了。”
谢明鸾听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我乖乖在寺里待着,哪儿也不乱走,等她们吃过饭来领我回家,是这个意思吧?姐姐你呢,可吃过了?”
璠娘答是,又见她目光微动,下一瞬,就已经提起裙摆回了院中,在门后墙边蹲了下来。
她跟过去,才发现在小姑娘裙边,卧了只三花小猫。
谢明鸾陪着小猫玩了两刻钟,两刻钟后,果然见着娘亲与阿姐往前院行来,在她们身边,还有一位老僧相送。
她连忙背过身去,小心翼翼地将怀中小猫放下,以免被外人瞧见自己这般不端庄的模样。
直到阿姐唤她,“走了。”
谢明鸾这才亦步亦趋地跟在阿姐身边,随娘亲一道上了马车。
谢明鸳看着她空荡荡的襟怀,柳眉微弯:“若是喜欢那只狸奴,不若抱回家里养着。”
谢明鸾摇头:“它虽小小一只,但却被养得毛光水滑,想来若非有主,便是受寺中师父照拂颇多。我还是不要夺人所爱了。”
谢明鸳感叹道:“到底是长大了。”
范氏也忍不住笑道:“长大归长大,我却觉得,还是她小时候好玩。”
那时候她受皇后相邀,常常带着两个女儿进宫。阿鸳已经十一二岁,十分知礼。阿鸾呢,才三四岁,正是看什么都新鲜的时候,又霸道,见着什么好看的好玩的都想据为己有,就连对太子也是一样。
想到太子,她面上笑意稍淡了些。对这个女婿,她实在算不得满意。
纵使他无论是出身相貌,又或是人品才学,都已是出挑到无可指摘的地步,可东宫是什么地方,太子是什么身份?
范氏惆怅地闭了闭眼,早知道当初就不嫁给谢观了,不嫁谢观,她的女儿说不定还不用吃这些苦。
谢明鸾不知道娘亲正为她的亲事发愁,她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性子,憋了一会儿,便没忍住转过头:“娘亲,阿姐,我今天在寺里见着燕王了。”
范氏道:“我知道。”
“您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