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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聆风 ...


  •   祝淮惜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小麦的提议。
      “就是二百多米,很快就跑完了。”

      顶多就是跑慢一点。
      但是也比临阵脱逃要强得多。

      接力赛是男女生混合参赛的,祝淮惜自告奋勇的报了最后一个。
      反正到时候跑得怎么样都是成了定局,该怪她就怪,怪不了就算她运气好。

      临上场的时候,广播播报着接力参赛人员上场准备的通知。
      祝淮惜咬着牙站在运动员准备的位置。

      旁边隔了两个人能看见那个引人注目的少年。
      不知道时羡是吃了什么长那么高的,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他个子高的好比鹤立鸡群一般。

      一不小心盯着他错了神,时羡忽然扭头过来。
      两人视线交错,他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忽然染了笑意。

      是嘲笑。
      八成是嘲笑她那小体格还来参加运动会。

      祝淮惜板着脸撇过头,有点不满被他嘲笑。
      小腹的疼痛稍有缓解,心里想着反正再怎么样都不能输给时羡。

      已经在他面前丢了不少次的人了。
      可不能再多一次。

      好巧不巧的,他似乎也正是跑最后一棒的。
      裁判带着他们各就各位,祝淮惜站在原地,怎么站都觉得不舒坦。

      抬腿晃了晃,鞋底在塑胶跑道上蹭了下。
      今天的太阳很大,稍稍抬头都要半眯着眼才行。

      阳光下拉着同学们青春洋溢的影子,时羡安安静静的立在那边。
      影子斜斜的,脑袋尖正好映在祝淮惜脚下。

      她垂着头,手掌遮在额头挡着太阳。
      试探着伸出脚,在时羡的影子上踩了下。

      又踩了下。
      继而满意的勾起唇角。

      再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他正把她的动作都看在眼里。
      有些心虚的收回脚,祝淮惜故意别过头。

      他真的很喜欢看她。

      她只发现他看她,却没发现他和她一样的。
      在视线交错的时候别扭的别过头,又把唇角扬起相似的弧度。

      空气中的燥热一阵接着一阵,没有丝毫散去的意思,起点位置传来一声枪响,鼓声带着前面的同学一起朝着前方飞奔。

      祝淮惜揪着衣角,忽然有点紧张。
      本来是对比赛结果没多大所谓的。

      输了也只是会对同学稍稍有点愧疚。
      但时羡在的话,情况就好像很不一样。

      满心的跟他较着劲,心里的念头也就剩下那么一个。
      不能输。

      反正不能输给他。

      祝淮惜转过身,前面一棒的同学已经带着接力棒过来。
      她手伸得很长,余光瞟着时羡的位置。

      他们前面那棒稍稍落后了一段距离,如此先天的优势下,祝淮惜更觉得压力倍增。

      要是这样都输了。
      她不知道要被时羡笑话成什么样。

      接力棒被塞到手里那一刻她便转身朝着终点飞快地跑去。
      看台上同学的呼喊声充斥在耳边,那么清晰的。

      祝淮惜跑出一段距离,开始还没感觉到不舒服,可从周围欢呼声变得激烈起来的那一刻开始。
      她心里只有两个字。

      完蛋。

      一定是时羡马上就要追上,才会这样激烈的。
      比她们参赛成员都要激动。

      小腹的绞痛很不合时宜的忽然加重。
      她皱着眉,速度显然慢了下来。

      隔壁跑道超过她的是个女孩,她快速的超过去,只留给祝淮惜一个背影和摇晃的马尾辫。

      稍稍放心的同时,身体也没给她任何的优待。
      抬眸朝前看去,此刻距离终点也不过四五十米。

      沉重的脚步带着额上沁出的汗,使得她身体发虚。
      难免力不从心。

      小麦知道祝淮惜身体不舒服,在特意从看台上下来到赛道边。
      看见她速度变慢很是担心的叫她,“小惜!别逞强!输了也没关系!”

      祝淮惜听着小麦喊她,还被她逗笑。
      说来也有趣,小麦那么一个内向女孩,两次大喊大叫都是为了她。

      神情恍惚了片刻,她腿脚忽然发软险些摔倒。
      耳畔一阵带着凉意的微风刮过,模糊的视线出现那熟悉的白衬衫一角。

      手腕忽然被温热的触感覆上,时羡不出所料的追上了她。
      却意料之外的从几个跑道之外跑到她这儿。

      时羡拉着她的手腕,给了她一个着力点,她几乎是被前面人拖着跑。
      微微抬头只能看见时羡余光睨着她,唇角的笑意那么明显。

      他眼神闪烁了下,说了句,“笨蛋。”

      心脏猛然撞了下,少年圈着她的手腕,握的那么紧。

      什么笨蛋。
      像是几年前霸总的油腻台词。

      可该死的她竟然觉得,此时此刻的,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
      有点好听。

      几乎是一路被时羡拉着冲过终点,看台上认识的不认识的学生都起着哄。
      祝淮惜大脑空白一片,身体僵直着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下意识的用手捂住绞痛的腹部。

      小麦凑过来扶着她,时羡忽地松了手。
      他眼神有些飘忽,又假装镇定的站直身子,单手插到口袋里。

      丢下一句,“我就是怕你倒在那儿。”
      “丢人。”

      祝淮惜瞬间蹙起眉头,看着他被同班同学搂着肩带走。

      丢人?
      丢他的人了?

      才不要他多管闲事。

      被小麦扶着回到班级看台座位上,似乎也没人注意到她,但她就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在角落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一杯热水全都灌到肚子里面。

      起身还想去接一杯的时候,眼熟的贵价运动鞋又那么大方的出现在视线中央。

      他还敢来。

      时羡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那么自然的把她手里的空杯子抢走,又给她塞了一个黑色的保温杯。

      “里面是热水,杯子是我的,刷过了。”
      他似乎很关心她,又生怕被她嫌弃。

      想骂人的话终究还是堵在了嘴边。
      祝淮惜“噢”了一声,没再多说别的什么。

      说到底,他刚刚也还算是帮了她。
      哪怕说的话有点讨人烦。

      “这个。”
      时羡从身后变出来一瓶可乐,在她眼前晃了晃。

      最后慢慢放到她身上,“给你的。”
      他撇过头,“算是赔你。”

      祝淮惜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又被他的话打断。
      时羡拿着她那个杯子,“我再去给你接一杯。”

      祝淮惜:“嗯。”

      祝淮惜打开保温杯盖子,捧着杯子小小地喝了一口。
      里面的水温正好,不会太烫,又能让胃里暖呼呼的。

      她悄悄瞄着前方,时羡迈着步子,一步一步的下着台阶。
      腿明明那么长,不知道为什么走得那样慢。

      心里话音未落,就见他转头过来。
      祝淮惜的动作顿了下,不知是不是错觉,竟然看着他对着她笑了下。

      这次不是嘲笑。
      像是哄她。

      哄她别烦,也别闹。

      呼吸停滞一秒,她唰地一下低下头,杯子抬得老高挡住自己发红的脸。
      再放下杯子的时候,时羡已然扭头,从台阶上走了下去。

      手指在保温杯外侧轻敲出声,身体还难受着心里却舒坦的不行。

      她不烦他了。
      一点都不烦了。

      和时羡的关系转变了许多次,只是这次,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那样。
      又是偶然碰到都会觉得心跳疯狂加速的程度。

      幸而那首曲子剩下的部分很快就教完了。
      她试探着问了时羡两次,还要不要学点别的,比如文化课什么的。

      他每次都很苦恼,表情纠结的跟什么似的。
      然后撑着脑袋看她,“就不能不学吗?”

      不学也没什么。

      但是学校考核不会像祝淮惜那么善良的放过时羡。
      验收小组学习方案的考核近在眼前,而时羡还是一觉接着一觉的睡过了所有的晚辅导课。

      临考试前的最后一节辅导课,他还是那么趴在那儿。
      宋齐云一直做题做到最后一秒,俩人真是极端的彻底。

      祝淮惜给宋齐云讲完最后一道数学题,合上书。
      “其实我觉得你不用那么紧张的,反正以你的程度,感觉下次分班考到S班都可以了。”

      “明天是最后的检测考核了,我但凡退后一名,都是在拖你的后腿。”
      “总不能让你被我连累。”

      祝淮惜扫了一眼旁边的时羡,叹了口气。
      故意声音很大的,“还是宋齐云同学上进,不像旁边那位。”

      话音才落凳子就被人踢了下。
      祝淮惜瞥他一眼,“你现在知道急了?”

      “我没急啊。”时羡把埋着的脑袋从胳膊里面抬起。
      “我不是和你说过,我上进的地方在别处。”

      说着,时羡推过来一张空白卷子。
      每道题都那么完美的空着,整个纸张却又被铅笔痕迹占的很满。

      半张卷子上是她的画像。
      祝淮惜扫了一眼就别过头,吞咽了两下口水,“也没见你天天去美术教室。”

      “我本来就是每天去的。”
      时羡难得扬了扬语调,“还不是为了……”

      “为了什么?”
      祝淮惜扭头,嘟着嘴瞪他。

      “为了,”时羡顿了下,咬着牙起身。
      他深吸一口气之后又坐下,“为了给你接水。”

      “真不知道这么多天都是怎么使唤人的?”
      “现在还说我不上进了。”

      祝淮惜没吭声,心里却想着。
      明明是他自愿才对。

      考核那天祝淮惜去时羡的考场门口,假装路过了许多次。
      看他趴在桌子上的时候咬着下唇,忽地开始担心。

      最后一名什么的她都不在乎了。
      但他能不能稍微写两个字,别交白卷。

      不然那还真是丢人。
      丢她的人。

      时羡和祝淮惜还是有些默契在的。
      他也觉得交白卷没什么创意,考英语的时候睡够了,提着笔看了一眼作文题目。

      又在上面涂涂画画。
      最后干脆折了个纸飞机交了上去。

      收卷子的老师表情难看的厉害,在看见是时羡的时候却又没说什么。

      学校还是对这个新提出来的分组学习实践很重视的。
      成绩出来的很快。

      成绩出来的时候,祝淮惜正好在上班任老头的课。

      他捧着一堆卷子走进来,放在讲台上的时候掉下来一个纸飞机。

      祝淮惜的眼皮一跳,下意识的开始觉得不妙。

      老头笑意盈盈的宣布这次考核的成绩,“我们这次小组辅导还是很有成效的,进步的小组不少。”
      “过两天学校可能会专门给你们开个会说这个事,进步最大的小组也会颁奖。”

      “不过……”老头盯了祝淮惜一眼。
      她捏着笔的力气都大了些。

      “咳咳,祝淮惜。”
      他到底是点了她的名字。

      “这时羡同学没什么进步也就算了,怎么考试都不认真对待的?叠了个这纸飞机根本都没尊重老师啊。”
      老头似乎是想批评她,但也没把话说得太重。

      班级里面的同学被那个飞机哄得哄堂大笑。
      祝淮惜咬了咬唇。

      最后还是老头打断他们,又象征性表扬了一下,“不过你的工作也不是毫无意义的,毕竟宋齐云同学这次还是A班的第一……”

      他剩下说了些什么话,祝淮惜完全没听进去。
      手握成拳头抵在桌面上,牙也咬得死紧。

      都怪时羡。
      她还是第一次被老师点名批评。

      一节课都没什么心思往下听,下课铃一响起她便冲到班级门口。
      好巧不巧的撞上了时羡那个混蛋。

      他似乎还挺得意,邀功一般的,“怎么样?是不是还挺有创意?”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祝淮惜心里的委屈便似洪水冲了堤。

      她扬起头的时候,眼眶微微泛红,让时羡愣了下,唇角的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
      “怎么……”

      时羡的话没来得及说完,祝淮惜用力推了他一下。
      带着气的走了两步之后又扭头,“丢死人了!一点都拿不出手!”

      话说出口之后便控制不住的觉得难堪,她几乎是小跑着离开。
      只留下时羡站在那儿。

      他眼神微暗,愣愣的盯着走廊那头的方向,好久都没动。
      也是忽然发现女孩比他想象的,要敏感和脆弱得多。

      祝淮惜难得旷了学校的正课,夏天的风燥热的更让人心烦。
      她实在不明白时羡为什么可以做到,做到那么不在乎别人的想法,那么的放肆。

      她不行。
      她要脸。

      随便找了一个树荫下的长椅,眼眶红着却固执的不愿意那么流下来。
      到底没忍住,她抬手随便擦了下。

      还安慰自己,“不知道你有什么好哭的。”
      “时羡都没哭呢。”

      明明是时羡丢人。

      还以为交白卷已经是她会遇到的最差的结果了,谁知道这傻狗总能给人天大的惊喜。
      别说老师了,她看见那纸飞机都得气上一阵。

      没注意到的令她生气的对象就站在她身后不远。

      时羡的表情有些复杂,抿着唇一言不发的。
      看着树荫的女孩孤零零的坐在那儿。

      祝淮惜不知道自己在那呆了多久。
      只知道教室里面的学生出来又回去好多次。

      天色渐晚,天边的晚霞逐渐覆盖整片天空。
      傍晚的风夹着丝丝凉意,把她泛红的眼眶吹干。

      椅子稍稍晃了下,旁边坐下个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的人。

      时羡知道祝淮惜生他的气,只敢坐在椅子的另一边边缘。
      他没什么哄人的经历,怕自己那张脸传递过去什么不合适的表情。

      别扭的扭过头,伸手拿出一个用纸折的繁复的蝴蝶,轻轻搁在两人中间。
      他轻咳了两声,引得祝淮惜微微侧目看过去。

      纸蝴蝶小小的放在椅子上,一眼看过去就是要费些功夫才能折好的。
      出于一点好奇祝淮惜慢慢的伸手拿过纸蝴蝶到眼前。

      耳畔是从没听过的,他那么温柔的哄人声音,“这个,”
      他顿了下,应该在想什么说,最后也没说出什么好听的话。

      只是问她,“能拿得出手了吗。”

      那天顺着微风扬起来的发丝打在脸上,和民政局窗户里面吹进来的这阵风一模一样。

      祝淮惜的眼神有些涣散,又慢慢聚焦。
      她抬手把碎发别到耳后。

      可惜的是,那么多年过去了,她怎么都没能搞懂那个纸蝴蝶的折法。
      也忘了那个给她折蝴蝶的少年的模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聆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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