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灵】频率错觉》甘木喵

2、第 2 章

　　不知从何时起，灵幻新隆发现自己对唯一的弟子有超出正常的依赖。
　　具体表现在一段时间没见到人就忍不住想找个理由把他叫过来，担心他有了玩伴之后疏远自己这个师父，害怕他阅历增长之后发现所谓的师父只是个对社会毫无贡献的糟糕大叔。在听见龙套要去和同学远足，他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如果天气不好，是不是就没法去了。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这个曾经软弱沉默的孩子是多么优秀的存在，终有一天，龙套会走到更广阔的天地去，那将会是谁也触及不到的世界，自己这个一无是处的无趣大人就别想妄图追上去了。
　　……如果龙套永远是当初那个犹豫困扰，只能依靠他的孩子就好了。
　　多么阴暗的想法。
　　或许是烦恼太多，当晚灵幻新隆就做了个梦。
　　梦里有深蓝色的夜空，闪烁的星辰和柔软的风，他们躺在回事务所的那条河边的草坡上，很放松地交谈些什么。
　　大部分时候是他在讲，龙套抱着双膝在听，时不时“嗯”两声作为回应。说了一会儿，回应声没了，他转过头去看，发现龙套也躺了下，正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夜空。
　　灵幻新隆能感觉到，龙套正在想些什么。这么想，他也这么问了出来。
　　龙套侧过身来，答道：“我在想师父。”
　　“想我什么？”
　　“想师父为什么总是看着我。”
　　“啊，有吗？”灵幻新隆心虚了一秒，向反方向翻了个身。
　　他听见身边窸窣的布料摩擦声，龙套朝他靠了过来，轻轻用手抓住着他的后背。
　　灵幻新隆的心猛然跳了两下，好像心脏从后面被人抓住了。
　　“我全部都知道哦。”龙套的声音顺着晚风传了过来，“师父在想什么，我全部都知道。”
　　他惊醒了。
　　他最近已经习惯在这个点被冻醒，爬起来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他搓着自己发冷的指尖，心说只是这样就能吓醒，也太不像话了。这也提醒了他，得好好把自己阴暗的想法藏好，以徒弟的敏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看透了他，到那个时候，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后半夜，他像个筑巢过冬的仓鼠，把厚厚的大衣一层一层往床上堆，致力于堆出一个温暖的窝来，那条蓝色的围巾也被带上了床，那是某个圣诞节徒弟送给他的礼物，一到冬天就拿出来戴着，现在就放在枕头边。灵幻新隆累到喘息着把脸埋进了围巾里，心想，自己可真是个差劲的大人。
　　不管前天晚上几点睡，第二天还能照常上班是社畜的基本素养，灵幻新隆顶着黑眼圈从列车上下来，头顶就是野菜市的站牌，叹了口气：“我还是回来了啊。”
　　手机震了一下，他打开看了，是芹泽发来的工作邮件。
　　是的，在他处于犹豫要不要应邀参加同学聚会的时候，新的委托为他做出了选择，一名居住在野菜市的委托人不能到访，希望他能动身前来完成除灵。这是一笔大单子，一单顶他半年的业务量的那种，这种梦幻得如同圣诞老人礼物的委托，怎么能不答应前去？
　　芹泽的电话打过来：“灵幻先生，您到达目的地了吗？”
　　灵幻新隆放下行李箱，打了个哈欠：“刚下车。”
　　“很抱歉我因为个人原因无法一起到场，您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芹泽在他的教导下逐渐有了社会人的样子，能很好地完成工作，除此之外还有点往老妈子发展的态势。
　　“你不是要考试了吗，那就好好准备。我先看看情况，有问题会联系你的。”灵幻新隆在早点摊买了个包子，一边吃一边走，说话含糊不清，“事务所就交给你了，一会儿有个上门客户到你那边，好好干。”
　　“等等，还有别的客户要来？只有我一个人接待吗？”对面传开椅子碰撞的声音，一听就很慌张，“我，我不行的。”
　　灵幻新隆敷衍吩咐：“适当应付一下，加油，芹泽，你可以的。”
　　“灵幻先生……”
　　灵幻新隆挂了电话，沉思了两秒，丢开手机：“就这样吧。”
　　野菜市位置偏僻，三面环山，一面临海，比起喧闹的调味市，这里安静得像是与世隔绝，唯一人多一点的地方大概就是野菜车站了。到处可以看见粗壮的树藤，道路也要更窄一些，路边房屋建筑偏向灰赭色，不时能看见带着精致和式庭院的大户人家，带点古老的风味。
　　数百年前这里发生过一次大地震，当时伤亡惨重，重建之后人们开始崇拜神话传说，偶尔可以看见路边供奉着不认识的神像，大多也都是陈旧的样子。
　　作为优秀的打工人，灵幻新隆时时都把工具带在身上，出差也要积极拓展业务。距离和委托人见面的时间还早，他打开行李箱，在行人诧异的眼光中撑开了一张小桌子，把条幅挂了起来。
　　【灵类相谈所全国巡回业务办理处】
　　【本世纪新星灵能力者灵幻新隆竭诚为您服务！】
　　有小孩好奇地往他那里指了指，随后被家长拉走了，隐隐约约传来“别乱看，小心被坏人带走”之类的劝告。
　　灵幻新隆见怪不怪地挖了挖耳朵，野菜市曾经发生过比较大的失踪案，家里有小孩的谨慎些也是应该。旁边不远处就是站台出口，人流量不小，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往那边飘，手指扯着围巾末端，估算着着龙套达野菜市的时间。
　　就这么发了半小时呆后，第一位客人到访了，是一个面相阴郁的女生，长长的黑色头发遮住大半张脸，只穿着件深绿色的连衣裙。
　　灵幻新隆注意到她的手腕上有青色的勒痕，从保温杯里给她倒了杯水：“是有什么烦恼吗，什么都可以跟我说哦。”
　　女生张了张嘴，沉沉叹了口气。
　　时常会有些难以开口的客人光临，首先需要让客人放松，灵幻新隆笑着从简单的寒暄开始：“野菜市的环境很好呢，你是本地人吧，说起来我是第一天来这里，能和我说说有哪些可以游览的地方吗？”
　　“第一天来这里？”女生抬起头，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你不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他从来没见过这个女生，但她一语道出他的过去。
　　灵幻新隆听见身后有两个路过的小孩窃窃私语。
　　“那个人好奇怪，在自言自语。”
　　“别乱说，他写着自己是灵能力者呢。”
　　他冷汗刷的一下就出来了，眼前女生的头发活物一样微微摆动，身上传来阴冷的气息。他动弹不得，只能看着她青白的手伸了出来，一点点靠近自己的脸。
　　就在那只手即将碰到他的时候，倏然刮起一阵狂风，将女生的灵吹散了。
　　灵幻新隆他怔然片刻，站起来时太猛把矮桌带倒了，他惊喜地回头：\"龙套……\"
　　身后人来人往，并没有他想象里的那个人。
　　灵幻新隆像被浇了盆冷水，热度从他四肢百骸退去，大衣挡不住的冷风在往他心里吹。
　　\"哈哈，不是龙套啊，睡眠不足产生错觉了吧。\"他干巴地笑了两声，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龙套在附近的话，怎么会不来见我呢……\"
　　昨晚梦到的话语在耳边响起，不着边际的担忧忽然有了实体，落在地上，摔成尖锐的碎片。
　　他孤零零一个人站在路边，桌子倒在地上，东西散了一地，乱七八糟的。他一点一点收拾起来，手指竟然在零下的冷风里发起抖。他用力搓了两下手，突然发现自己手腕上多了一圈浅浅的淤痕。
　　和刚才那个女生一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