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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当爱不是往事 ...

  •   李则珘站定在我面前,大概是想要等我先开口说话。
      他总是这样,就算是他先叫住我,但他好像就只负责叫出一个名字,却不告诉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曾经的每一次里,我话多的烦人,他开了头,剩下的我自己发挥。
      但这次,我突然没话了。
      我们僵持了几秒,李则珘败下阵来。
      但他也只是笑得不露声色,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又叫了一遍我的名字。
      好吧,这个人话向来很少,让他想一个话题,真是难为他了。
      于是我悄声按住李嫣然疯狂的手,张口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他看了我一会,然后说:“没事,明天见。”
      我点点头,拉着李嫣然走开。

      下午开完会回家已经是晚上的八点半了,我伸手开灯,家里还是黑漆漆一片,我又按了一下开关,天花板上的灯闪烁了几下,就又再次投入黑暗。
      我打开手机闪光灯,摸索着到沙发躺下。闭上眼。

      在世界真的一片黑暗时,李则珘的模样又出现在了我脑子里。
      或者说,从他重新出现开始,他的身影就没有在我脑子里离开过。
      他的出现我并不意外,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他一定会回来,再次来到我面前。
      我曾想象过无数次重遇的场景,想了很多个版本,但最终唯一能确定的是,等他回来的时候,我一定要和他说我很想他。
      可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我愣住了两三秒钟立马就跑开了。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直到天亮才睡着,还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我追着他问是不是喜欢我,我说我要从一数到三,如果他不说话,就当他喜欢我了。
      然后我数到二的时候,他突然打断了我。
      我内心小小的失落了一下,但紧接着就开始耍起赖来。
      我说,不算不算,重新开始。
      我一口气数到三,他都没有说话。
      我仰起头看他的眼睛,问,你怎么不说话了,我可是认真的。
      他也看向我的眼睛,他说,我也是认真的。

      然后我就醒了。
      我觉得美梦才是噩梦吧,梦里的一切都太美好,等到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梦醒一切落空,这太让人难过了。
      但幸好,幸好他真的回来了。

      几年前我和李则珘拿着手机发短信,内存满了时候,我总纠结删除哪一条保留哪一条。犹豫来犹豫去,最后还是哪条都舍不得删。
      收件箱常年有个闪烁的红色感叹号。
      后来兴起智能手机,各大聊天软件横空出世,终于不用给聊天短信做取舍时,发短信的那个人却也不在了。
      我打开手机输入号码,搜索了李则珘的微信,不出所料,页面干净,什么信息都没有。
      我又点开他的头像,那是一张用黑色碳素笔画下的人像。
      画上的人双手插兜,嘴角上扬,站在篮球架下不耐烦又毫无办法的看着画外的人。
      我的思绪飞快回到那年的篮球赛,记忆中的少年如画上一般,也是如此。
      画上的人,是他。画画的人,是我。

      我退出微信。
      睡了长长的一觉。
      这一晚我什么梦都没有做。

      第二天八点,我拨通了李则珘的电话。
      电话接起的那一刻,我迫不及待地说:“我是宋双溪,你起床了吗?”
      “嗯,起床了。”他答。
      “昨天…我说要陪你去医院。”
      ”嗯,我没忘。”
      “……”
      还没到约定时间,这电话打的很无厘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顿了一会,问:“你有事去不了了?”
      “不是,没有,那一会见。”我飞快地挂断了电话。

      说是我陪他去医院,不如说我俩在医院会和。
      约定好的十点完全被我俩给打破了,我八点给他打了莫名其妙的电话,他在九点半的时候就给我发了短信,说他已经在医院了。

      赶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我忽然感觉恍如隔世。
      十八岁那年,我也是这样站在医院门口,准备要去见李则珘一面的。
      但十八岁的我等了一天都没有见到,断点终于在此刻重新接起,想不到,我想见他这一面,竟然等了九年。
      走进大厅,透过输液室的窗户我看到了李则珘,他闭着眼睛靠在椅子的扶手上,一只手按着他的头,眉头紧锁。
      他穿了一件黑色T恤黑色休闲裤,很多年过去,他的穿衣风格没怎么变化。记得以前我问他有没有喜欢的颜色,他答了好半天,都是黑色,灰色......

      我看着他,脑子里静静的想着那些往事。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悲伤。
      他的手还在揉着头,似是有心电感应一般,下一秒他就睁开了眼转头看到了窗户外面的我。
      他也在无声的看着我。
      在那一刻,我想他一定懂我的悲伤。

      记得李则珘刚离开的时候,胡宇梁每看到我呆滞的表情,他总会说,宋双溪,你去发泄一下吧,我知道你很难过。
      我每次都会摇摇头,挤出一个丑陋的笑容说,我不难过啊。
      我知道,他是无法体会我的难过的。
      我还知道,这种难过,大概只有李则珘才能明白。
      世界上是有感同身受的,只要你们两个人足够相爱,只要你们的爱情足够悲伤。

      李则珘看着我推开门,走进输液室,坐在他的旁边。眼神一直没离开过。
      他上一次这么直白地看着我的时候,还是在很多年前。
      在那所喧闹的高中校园里,天天把“莫挨老子”四个字写在脑门上的学神身边突然多了一位女生,大家不免有些好奇,于是很多人来问我,是不是喜欢李则珘?
      我每次都会承认,是啊,我喜欢他。
      没有人去问他,应该是没有人敢去问他。
      所以我在外胡说八道,坚信他不会得知任何消息。
      但有天学校组织外出参加活动,我们一起坐公交车前往。当时我被老师叫走,上车后已经没有了座位,他也没座。他穿了一件白色T恤,黑色运动裤,站在公交车后门处。我站在前门的地方,和他中间挤满了人。
      本来在外宣扬我喜欢李则珘,我是不知道羞涩的。
      但突然看到他,我竟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就像看出了我的局促不安,便一直盯着我看。
      莫名其妙,我被他盯得不敢回看,只好扭头看向窗外。

      但今时不同于往日,想我快三十岁的人了,还会有年少时代的少女羞涩,怕被你盯着看吗?
      于是我转头直面他的眼神,说:“你干嘛一直看我?”
      “你刚才不也一直在看我吗?”他笑了,反问我
      “是你让我来看你的。”我想都没想就脱口道。不知道为什么,那种理直气壮胡言乱语的安全感又回来了。
      他笑了声:“宋双溪,你失忆了吗,是你主动说要来陪我的。”
      我一口老血喷出来,短短一天我想起了很多往事,反倒把自己一天前说过的话给忘了。
      但其实…明明!
      是他诱导我来陪他的啊。
      李则珘,一个酷爱装逼的男人,想得到什么从来不说想要,而是诱导别人主动送给他,以便维持他冷酷的人设。
      我在心里默默的骂他。

      但事实如此,我便无话可说,坐在他旁边发呆,拉着他的输液管子玩。
      他的手又重新放回太阳穴的位置上,轻轻揉了起来。
      “你头疼吗?”我问。
      “嗯,挺疼的。”
      看着他那样子,我担心起来。
      “你怎么了,为什么头疼?”
      “没事,睡一觉就好了,你帮我看着输液,我睡一会。”说完他就闭上了眼,手撑着头,还是皱着眉的样子。

      我转头安静的看着他,拿出手机,偷偷拍了一张照片。
      不知道李则珘睡着了没有,他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来,他一定很不舒服吧,我想。

      不知过了多久,他依旧闭着眼,语气昏昏沉沉道:“宋双溪,你想害我吗?”
      我吓了一跳,赶忙转移了自己的眼神,问:“你做梦了,说梦话呢?你醒了?我怎么害你了?”
      是我害你得了相思病吗?
      我想过了这么多年,李则珘说话怎么变得花言巧语了。
      然后李则珘睁开眼,看了我一眼,转而又去看我的手。
      我的手指正把玩缠绕着他的输液管。
      我立马松开,不好意思道:“哎呀,对不起啊。“
      他笑着再次闭上眼,紧接着伸手去按着自己的头。他的头大概又开始疼了。

      于是我还未经思考,下意识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按压的位置,嘴巴也不听大脑使唤,脱口道:“这里不舒服吗?我帮你按一按,你睡吧。”
      他睁眼看我一眼,然后笑了,说:“不敢睡了,怕你害我。”
      我也笑了:“不害你了,你快睡吧。“
      我帮他按着头,听着他平稳的呼吸。

      一切似真似幻,似梦似醒。
      他真的回来了吗,我想。

      过了一会,病房外面突然喧闹起来,听起来像是吵架的声音。
      要是以前,我一定会去听听发生了什么,满足我的好(八)奇(卦)心,但此刻,我只是担心他们会吵醒了李则珘。
      我歪头看了看他,伸出手想把他的眉头抚平。
      在我还没触碰到他时,他突然含糊的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听上去还带着昏睡的疲惫。
      ”嗯?被吵醒了?”我问。
      “没,就没睡着。”
      “因为头疼吗?“
      “不是……因为不敢相信,我真的回来了吗?”

      我如遭雷劈,霎时间说不话来。
      我们的重逢很突然,再次见到他的时候,连一句“好久不见”都没说过,就直接跳过了重逢的开场白,肆无忌惮大胆试探,重新回到了对方的生活里。就好像是各自离开了几天,就好像是他走之前和我讲过他要去哪里,我只要在等到他时说一句“回来了”,就可以。
      然而事实是我们分开的猝不及防,在重逢时却默契的选择不直面它。
      但现在他问我,他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他在揭开过往的旧伤疤,企图寻找到一味良药治愈它。

      “怎么不说话了?”李则珘见我沉默,于是问道。
      “不知道说什么。”
      “宋双溪,本来我不想来输液的。”他说。
      我问:“为什么?”
      “因为你。”他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睁开了眼睛看着我。
      “为什么啊?”我傻儿吧唧的问他。
      李则珘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有一种面前的人朽木不可雕也的感觉。
      他没接我的话,自顾自的继续说:“但现在我又来了。”
      “对啊。”我都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了:“到底什么意思啊?”
      “病好了再告诉你吧。”
      “为什么?”
      “你怎么那么多为什么?”
      “因为你总是不把话讲清楚啊。”
      ……
      我蹬鼻子上脸和他纠缠一番,最后还是没能问出我想知道的答案。
      但我根本就不在乎答案到底是什么,因为我又能和李则珘蹬鼻子上脸了,我真的好开心。

      我只觉得,他真的回来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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