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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朝堂上,众人正在等居庙堂之高者最后定夺。一时间,往日纷争不休的大殿鸦雀无声,谏官摩挲着朝笏,手心不觉起了层薄汗。

      眼见陛下紧蹙着眉头,显然不愿去理睬他们。
      在大殿中间跪着的李琮晏满脸愤懑,胡须花白,颇有忠肝义胆之相。李琮晏再度劝谏:“陛下,请陛下送安邑公主和亲!陛下......”

      如今局势乃是黑云压城。

      前些年,辰朝决定占领南疆,征战数年终于堪堪获胜,却也因此大伤元气。

      北部窑菱族人建立的大齐趁机夺了辰朝六百里故土,辰朝战败,赔了钱财、送了锦蘅公主入窑菱部和亲才换来了些许太平。

      可辰朝在于大齐斗争的这些年损耗不小,还未休养生息,西部新崛起的荒漠之国柔伊便蠢蠢欲动,屡次侵扰本朝边境。

      辰朝与西部从来不结仇怨,可人家就是要来侵略,实在令人费解。大抵也是看上了中原这风水宝地;亦或是趁火打劫。

      又逢近年来连年战乱国库空虚,民间遭了水灾……
      辰朝现下,可谓是天灾人祸兼遇。

      而现下,积贫积弱的辰朝又如何再经得起骁勇的柔伊人?

      群臣商议,恐唯有和亲,才可换辰朝一时安宁、暂可休养生息。

      然而当今天子蔡壑乃登基不久的新皇,先帝因在南疆受了重伤,不久前驾鹤西去,蔡壑作为嫡皇子临危受了命。

      平定南疆已是让朝中为此殚精竭虑。民心不得安抚、朝中为连年战时惶惶不安。

      年轻帝王紧闭双眸,眉间已然蹙成了一道沟壑。

      媾和、媾和、媾和......

      那这些人曾几何时为他考虑过?

      他想做明君,可父皇因战争而死,举国上下力阻他亲征。

      他的皇长姐蔡玦与大齐和亲,换来了中原与北部无虞一时。

      可安邑公主蔡泱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

      这宫中孤凄寒冷,眼下连他最后一个血脉相亲的妹妹都将无力守护。他还有何做兄长的颜面?

      李琮晏还跪着,皇帝未曾发一言。

      众臣自然知道这件事关乎的分量,聪明的也看出皇帝想顾亲情又不耽误国情。

      可世上哪有如此如意之事?

      只要关乎政治,便是舍小为大、步步为营,天子更是要运筹帷幄、深谋远虑。

      许久,蔡壑想通了,他终归是即位不久的新帝,初出茅庐,怎与这群辅佐三朝的老臣相较呢?
      他应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了些。

      年轻帝王叹息,暗暗攥起的拳头松了下去。

      他听的疲倦不堪,只想逃离这个地方。
      ......

      沁芳宫。
      蔡泱用了膳在寝殿侍弄着琴。琉霜从外面儿进来行了个礼:“公主,皇后娘娘叫人来通传,请您过去朝元宫赏花。”

      闻言,蔡泱诧异半瞬。

      她的这位皇嫂素来喜欢清静,从不与自己主动拉家常。

      如今后宫嫔妃尚少,赏花宴或是游园会更是没有。

      因此,她也未曾与这位皇嫂见过几面。

      她起身将古琴放在一旁侍女的手里,整了整衣裙上的细微皱褶。琉霜看她的架势似是应下了,便准备去外面儿回话。蔡泱叫住她:“琉霜。”

      “把我昨天新酿好的梅子酒取一坛来,给皇嫂作薄礼。”

      “哎。”

      准备妥当,一行人便往朝元宫赶去。

      现下是辰时,九月的天堪堪暖和起来,蔡泱还着着绣了兰花的短袄子,里头是藕色的裙子。淡雅大方不失华贵。十五六岁的女子在宫里娇养着,出落的明媚可人。

      皇后戚郝景在殿前亲自等候着。

      见一群人簇着蔡泱缓步而来,她深呼了口气,尽量让自己不将紧张显露于表面。

      万不得因一时慌乱没了阵脚。

      她是要做事的。

      蔡泱见她立于殿前,晃了晃神,与这位皇嫂没见过几面,自是有些生疏。她上前去恭了恭身子行礼:“见过皇嫂。”

      皇后戚郝景出身文墨世家,年十八,面容姣好。虽年纪尚小,姿态却已是端庄有持。

      蔡泱又不禁打量了戚郝景几眼。

      她的小皇嫂与那民间的“窄罗衫子薄罗裙”的闺秀们真的是大不相同。

      戚郝景颔首,贵为一国之母,她须识得大体担得责任。

      “安邑公主免礼,”戚郝景托着她的手示意她平身,端庄笑道:“本宫面前,安邑公主不用如此拘礼。”

      “是,谢过皇嫂。”蔡泱笑:“现下的月份还在吹些凉风,真是劳烦皇嫂等候了。”

      “不妨事,咱们快些进殿。”

      两个女子的客套着,彼此各腹心事,聊的心猿意马。

      蔡泱一路走着看着,朝元宫内很是素净,不曾摆些什么好看的花啊草啊的,不与她的沁芳宫似的侍弄着许多名贵花种。

      直到进了臻和殿,都不曾看到一丝的装饰。蔡泱心中疑惑,莫非是在宫里另辟了块地方出来种了花草?

      可看得出来皇嫂并不是个喜欢草木的性情中人,单独辟块地方来种植,着实煞费苦心了。

      到了殿内,两人相与入座。

      蔡泱唤来琉霜,将她手里的梅子酒交给侍女,道:“这是臣妹自酿的梅子酒,请皇嫂一品,手法笨拙了些,皇嫂莫要笑话臣妹。”

      见状,戚郝景冲她微微扬唇:“安邑有心了。”
      酒入杯盏,她浅酌,喝罢便道:“安邑公主的酒酿的十分卓然,本宫甚是喜欢。”

      “皇嫂谬赞。”蔡泱道,却心生疑虑。

      酒都喝罢了,说是赏花,到现在未见半分花草的影子,她叫自己过来,只怕并不是为了赏花。

      何况宫里冷冷清清,若是赏花,那自然要组织妃嫔来,人多了也热闹些,可现在除了她俩并未见什么主要人物过来。

      戚郝景唤来侍女萍儿,使了个眼色。

      萍儿会意,便正了正身朝蔡泱处去。

      “公主,奴婢们先去偏殿搬弄花草,让琉霜妹妹也跟去吧。”

      蔡泱微微蹙眉。

      “这样的力气活,叫内侍做就罢了,叫侍女们去做甚?”

      “皇后娘娘栽的都是从南疆运来的名种,内侍粗笨,比不了奴婢们心细,怕叫他们弄坏了去。公主您心安,都是些小盆重不了。”萍儿躬着身子道。

      蔡泱抿唇,这更加笃定了她的想法——这皇嫂殷勤唤她来赏花,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蔡泱暗里挑了挑眉,究竟是什么事,还要将她的贴身侍女支开来。

      也罢,她倒要看看小皇嫂是要做什么。

      一旁的琉霜已经在扯她衣袖,表明自己不想去。

      “既如此,”她微微笑,转头对琉霜使了个眼色,怒了努嘴,道:“你便跟着萍儿她们去吧。”

      琉霜睁圆了眼睛,虽然不知道公主要作甚,却还是不情不愿地被萍儿拉走了人。

      殿内清静了,除了皇后跟她再无旁人。

      蔡泱揉了揉笑酸了的面上的肌肉,也不愿再端着张笑脸。

      她不与她这皇嫂唱南曲儿了,斩钉截铁道:“皇嫂,您究竟有何要事?”

      戚郝景也不与她兜圈子,总归都是明白之人,谁又蒙的了谁?

      “安邑,本宫初来乍到,与你自是有些生疏,这些日子也未能尽绵薄之力与你拉近这关系,是本宫的不是。”

      她缓缓说着,定睛看着蔡泱,眼里不曾有一丝小女儿家的青涩。

      “但你我都为皇家中人,背负着一定的职责,有些事,身不由己,但也必须做、成全大局。”

      蔡泱望着她,不明所以。

      如今她才及笄之年,母后又去得早,姐姐也早已远嫁,哥哥新即位不久,父皇子嗣绵薄,膝下除了他姐弟三人再无其他。

      宫中的礼教宫侍从小便教她贵为公主的规矩礼仪,却从未有人告诉她所谓“职责”。

      蔡泱理了理衣袖。

      “皇嫂明示,安邑不懂。”

      戚郝景过去她身边坐下,从果盘里拿了个橘子来剥,几下剥完,递给蔡泱叫她尝一口。

      蔡泱便抱着莫名的心态咬了一瓣。

      很甜。

      戚郝景问:“甜吗?”

      “自是很甜的。”蔡泱答。

      戚郝景将橘子皮搁置一旁:“这是南疆的橘子,南疆如今是我朝的附属地,每年都会进贡这些甜腻的橘子。这都是先帝和万众士兵搏来的。”

      蔡泱停了咀嚼,抬眼,脸上无甚表情。

      戚郝景便顿了顿:

      “因为先皇是君,他要做的是挑起的是整个辰朝的命运,若他不去带兵征讨南疆,那南疆人的铁骑便会踏破中原百姓家园。”

      “到那时,不仅没有稳定的住处,还有可能会遭受非人的折磨。北部连年侵扰,锦蘅长公主便是两方媾和的关键,她嫁去北部是很委屈,可这就是她的宿命,用她一人,换来了两方和平。这能减少数以计万的将士丢掉性命。”

      戚郝景看着她,扶住蔡泱瘦弱的肩头:“安邑,你是辰朝的公主,本宫所言......你可明白了?”

      蔡泱愣愣的看着她。这些熟悉的字眼无不如梭子穿梭在她脑海中对往昔的回忆中去。

      皇姐、和亲。

      ......

      依稀记得皇长姐出嫁那年,她见过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举国无不欢腾。

      可她前日去寻蔡玦时,便只见到美人窝于床榻看着一旁鲜红的嫁衣落泪。

      那时蔡泱还是稚童,小丫头曾天真发问:“阿姐,我前些日看丰南侯家的小姐嫁了人喜滋滋的,您为什么哭呢?嫁人了您不开心吗?”

      虽然她并未见过阿姐的夫婿。

      那时的蔡玦听后,只是轻轻把小蔡泱抱到床榻上去,擦了眼泪,淡笑着摇了摇头。却是什么也未说。

      如今戚郝景再次提起蔡玦出嫁。蔡泱便听懂了,和亲,用蔡玦与北部和亲能换来两国休战、百姓安宁。

      怪不得送亲那日举国雀跃。

      百姓只顾得那几时的太平日子,牺牲了个养尊处优的公主又算得了什么?

      蔡泱惊觉,而戚郝景扶着她肩头的手越发用力,一双瞪着她的杏眼也越发圆滚,似是要将她瞪出个窟窿去。

      一时间,两人安静下来。

      蔡泱的耳朵机灵,似是听到了越发靠近殿门的脚步声。

      “皇后,你未免管了太宽了些。”一道清冷的男声响起,语气是耳辨的不耐。

      蔡泱便知道是她的皇兄。

      戚郝景一愣,与蔡泱一同转头,便见到蔡壑进了殿门。年轻帝王穿着玄色锦袍,身量高大。

      蔡壑直视着戚郝景,眼底满是愤懑和厌恶。他方才应付完那群打他妹妹主意的老顽固,散朝后本想去去沁芳宫看一看蔡泱,却料宫中侍女说公主去了皇后处,便心道不妙。

      他料事如神,赶来时,戚郝景果然在给蔡泱说教。

      戚郝景怔了怔,随即回神,她松开抱住蔡泱肩头的手,起身行礼:“陛下早朝辛苦,在臣妾这儿歇歇吧。”

      “少惺惺作态!”愤怒充斥着他,恶言脱口而出,蔡壑厌恶透了她这番贤德模样。

      可话出口,两人不免都愣了一下。

      戚郝景抿唇,不再吭声。也罢,他一向厌恶自己,说与不说又有何分别。

      蔡壑不再看她,他闭了闭眼,蔡泱年纪尚小如何能承受?他不清楚戚郝景都说了什么,戚郝景一向老成,张口闭口“以大局为重”。

      当初这门亲事是先皇逼迫他应下,作为储君,他不能反抗。可他生性不喜管教约束,最厌恶的便是自作聪明事事主张之人。

      蔡泱看皇兄面色惆怅,便轻轻对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蔡壑欲言又止,讪讪地看了她一眼。

      “阿泱想来是累了,来人,扶公主回宫歇息。”

      从殿外进来了几个侍女,三三两两的去搀扶蔡泱。

      蔡泱回头瞥了眼两人,戚郝景身量矮小,面对着蔡壑一言不发,而蔡壑亦是看着她,眼里是藏不住的愁绪。

      见他毫无离开这里之意,想必蔡壑留在这,是避免不了与戚郝景发火。

      可帝后之间,最忌矛盾。

      蔡泱抿唇,罢了。

      “皇兄,同我一同回沁芳宫吧,阿泱有件东西要给皇兄看。”

      蔡壑回眸,目光柔和下来。

      “好,那便同你去看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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