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七七 惊魂一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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刃无霜久违地做了个梦。
上一次做梦，好像还是刚出关不久，在心魔的作用下，梦中痛苦难忍，十分折磨。
可眼前这个梦却不一样。
他像是来到了一个堪比欢喜城那样繁华的城中，夜晚的街上，四处花灯高悬，俨然是一派节日景象，路人摩肩接踵，放眼望去皆是青年男女，耳边全是欢声笑语。
梦里的他心情同样是上扬的，仿佛从未这么轻松快乐过。
“阿绯哥哥！我在这儿！”熟悉的身影从人群中钻出来，小小的个子蹦蹦跳跳地冲他挥手，很是兴奋。
刃无霜认得出那是唐玉缘，只是他同平时很不一样。
梦里的小兔妖穿着一身白色镶金边的长袍，锦衣玉带，头上还戴了一顶白色毛茸茸的小冠，与领口同样的白色毛滚边相映成趣。他身形颀长，腰肢纤瘦，挺拔玉立，依旧是圆头圆脑的可爱模样，却比现世里更活泼灵动，还有一股自信骄矜的气质，活脱脱一个贵气的小公子。
阿绯哥哥？是在叫我吗？刃无霜疑惑。
然而并非出自他的自愿，双脚自动向前迈步，走到了唐玉缘身边。
他听见自己说：“小圆子，休要乱跑，跑丢了怎么办？”
小圆子？是小兔妖的名字吗？
这是谁的梦境？我们又都是什么身份？
联想起唐玉缘上次中瞳术后的经历，魔尊不由惴惴，但他记得明明两人是好生生入睡的，怎会进入这样的梦里来？
“怎么会丢，我俩心有灵犀，你找我岂不是件最容易不过的事？！”小圆子扬着下巴得意道，反手牵过他的手，直往人群里扎，“上元节真的好热闹，到处都是好玩的，难得来人界一趟，我今天一定要好好玩，还要大吃一顿！”
所以，梦里的这个阿绯还有小圆子都不属于人界？魔尊在心里总结道。
接着便听自己道：“还吃还吃，真的要变圆滚滚了，再也飞不起来怎么办？”
“有你这只大鹦鹉带我飞啊！我才不怕！”小圆子停在卖面具的摊位前，抬手取下一只画得五彩斑斓的鸟面具，不由分说地扣在了阿绯脸上，“哈哈哈，正适合你！”
阿绯无奈地摘下面具，转头在摊子上找来找去，目光停留在一张小狐狸面具上，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没有适合你的，唯有这个与你相像，勉强用着吧。”
“狐狸哪有我好看！”小圆子不服气地说，但取下来左右端详一番，做出了让步，“差强人意吧。”
刃无霜心道，果然是两只妖。
接着看到自己和小圆子戴着面具、面对面摇头晃脑的样子，眼前一黑。
还是两只幼稚到了极点的妖。
俩人嘻嘻哈哈地在街头玩了一圈，十分尽兴，小圆子更是见什么都喜欢，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买了不少。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阿绯说。
“不嘛，才刚来一会儿。”小圆子兴奋地指着不远处的几个小摊，“我还没开始吃好吃的呢！”
刃无霜就听到自己无奈加无奈的声音：“开始？你要把它们全都吃一遍吗？”
“当然啦！”小圆子把装着小玩意的包袱往他怀里一塞，手里举着一个风车，蹦蹦跳跳地往那些摊子跑去。
跟唐玉缘这个厨子待了许久，魔尊也算对食物有所了解，搭眼一看，这些食物都不怎么样。
清汤寡水相当于面片汤的馄饨、没有几片肉的羊肉面、咬两口还没见着馅儿的肉包子、表面只堪堪沾了一点糖的冰糖葫芦，也就那些小点心看起来卖相还成，只是吃到嘴里就觉得失望，油不是什么好油，炸出来的面团自然也就不香。
但小圆子却吃得非常开心，而且他饭量巨大，好像个无底洞，似乎怎么都吃不饱似的。
“你还能吃？”阿绯也对此表示非常惊奇。
小圆子手里拿着一串烤豆腐，开心地撸着串，顾不上说话，只是用力点点头。
那烤豆腐炸得外焦里嫩，再用竹签串起来放在铁板上烘烤，最后涂了一层店家调制的私房酱汁，再加上他大快朵颐的样子，看起来显得非常好吃。
阿绯好奇心起，拽过他的手臂，把那竹签上最后一块豆腐收缴了。
小圆子气愤道：“喂！”
然而炸豆腐只是看起来好吃，真正吃到嘴里，刃无霜和阿绯一起感到了一言难尽。
“你是不是尝不到味道？”阿绯真实地疑惑道，“这哪里好吃了？咸得要命。”
“不好吃你别抢啊！”小圆子义愤填膺。
阿绯做出哕的姿势：“我吐给你！”
刃无霜：“……”
本尊怎么会做出如此幼稚可笑之事！
小圆子气得不理他，大步往前走去，在一个卖元宵的小摊前坐下：“老板，来一碗黑芝麻元宵！”
阿绯也跟了上去，坐在了他旁边，坏笑着道：“老板，来一碗酒酿小圆子！”
“学人精！”小圆子冲他噘嘴，唇边还挂着一点酱汁，恼火的样子看起来可爱又俏皮。
不知道是阿绯的感觉，还是刃无霜自己的，总之他由衷地感觉到一阵快乐和轻松，还有对眼前这个人的怜爱。
他从怀中掏出一条帕子递过去：“擦擦嘴，小心一会儿吃元宵的时候串味儿。”
小圆子乖巧接过帕子，擦嘴之前摊开看了眼，惊叹道：“咦，这上边绣的，是你给我种的花！”
“嗯，你不是喜欢吗？”阿绯说，“帕子也送你的。”
刃无霜的目光好奇地凝聚在那火红的花朵上，猛一看，觉得跟自己的心魔印记非常相像。
但下一刻，他像是骤然被拉进了一片火海，身体像是被浓重的魔气和恶意吞食，痛苦犹如实质！
“阿绯哥哥……”对面传来小圆子同样痛苦的声音。
刃无霜循声望去，眼前一片赤红，不仅有火，还有浓重的血色，他甚至能闻到浓郁的血腥气，还有熟悉的草木馨香。
出了什么事？这到底是小兔妖，还是小圆子？！
他听见阿绯声音嘶哑地吼道：“你千万别犯傻！”
“这、不是、犯傻……”小圆子那张活泼可爱的脸现在狰狞扭曲、伤痕累累，他忍着痛，挤出一抹笑，“这是……最后的、办法……会有转机的、一定会有……”
他已经话不成句，便没有多说，抬起手来，用一柄银光灿灿的匕首，坚定地刺向自己的心窝！
“圆子！”
阿绯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喊，刃无霜亦对这感觉感同身受，他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少年白色的衣袍被心口渗出的鲜血染得一片血红，而自己不知道是因为痛，还是因为受伤过重，眼前渐渐变得模糊，只看到一条雪白的大尾巴一闪而过，轻轻晃了晃，不知道是不是最后的道别。
这痛觉实在真实，刃无霜身体一颤，醒了过来，不仅满头大汗，浑身还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头皮都麻了。
他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魔族没有魂魄，自己却在梦里感觉到了魂魄即将被撕裂的痛楚。
“尊上，你怎么了？”
唐玉缘被床铺巨震弄醒，睁开眼睛就看见魔尊双肘撑着身体，睁着眼睛像在发呆，额上居然出了汗，表情也是前所未见的惊恐。
刃无霜转头看见他好好地在旁边，不由分说地将人搂入怀中，感受到怀抱里小兔妖的体温，才找回一点实感，徐徐呼出一口气。
“唐玉缘，本尊命令你，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许再往心窝里捅刀子。”他低声道，声音里有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回头我就给你打一个护心镜镶在心口。”
啊？好好的搞什么护心镜？戴在外头难看，穿在里头硌得慌，魔尊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唐玉缘被他收得过紧的怀抱勒得喘不上气，试图往外挣脱：“尊上是做噩梦了吧？护心镜就免了，我以后绝对听话，绝不会送死，见过鬼还不怕黑吗？嘿嘿，不用担心我了。”
刃无霜回过神来，也觉得这想法过于夸张，便没再说什么。
现下天已经亮了，他便亲手写了封拜帖，让啸章给椿艾道人送去，邀仙盟盟主清心子一叙。
上次跟椿艾道人见过面之后，魔尊难得反思了一下自己，自古正邪不两立，他现在又是妖魔之首，他把修仙界看做对头，修仙界自然也会把他当做假想敌。
而上一任魔尊残忍嗜杀，恶名远播，他虽与对方不同，但夺得魔尊之位后，还不曾跟仙盟盟主打过照面，难免使人误解他们是一丘之貉。
刃无霜自是不在意自己在修仙界里是个什么形象，但现在心头肉是从仙盟来的，若是仙盟执意要把他要回去，闹僵显然不是明智之举，至少得先礼后兵，他只能按捺住自己的脾气。
但也装作顺口问问似地问唐玉缘：“若仙盟执意让你回去，替你们重建馔玉门，你当如何？”
“我不能回去啊！”唐玉缘眨巴眨巴眼睛，“我现在是兔妖，仙盟灵气太盛，我可能会受不了？”
魔尊现在还在假装不喜欢他呢，他才不会主动说自己想要待在魔尊身边。
俗语有云，上赶着不是买卖！
刃无霜：“……”
小兔妖今时不同往日，聪明多了，很会掩饰自己的想法。
“就算师父回来，我也不能再待在师门了，只能定期回去看望他老人家。”唐玉缘夸张地叹了口气，“要是尊上不肯收留我，我只能在妖界另寻个地方打个兔子洞了。”
刃无霜抬手在他脑门上敲了敲：“少卖惨！”
“嘿嘿嘿！”唐玉缘抱着他的手臂，仰头冲他笑，“尊上心最好啦！”
啸章去得快回来得也快，带回了椿艾道人的手书，对方表示事不宜迟，下午会在清心子所在的神雾宗恭候魔尊一行。
刃无霜通知了馔玉门三子，带他们和唐玉缘同去，还多带了个阿铁一起，陪着小兔妖。
尽管去见仙盟大佬于他而言属于只身犯险，但他确实没有携带随从的习惯，被啸章好劝歹劝，才带上了两名执杖使。
约定时间之前，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发，通过魔尊画的传送阵，转眼间便抵达了神雾宗所在的仙山。
仙山外有防护结界，四大宗门的当家话事人清心子、椿艾道人、羽灵君和道清仙子也准时抵达，等在了结界外。
在他们身后山间，有不少仙盟各门派高阶弟子齐聚，面色并不算友善地盯着魔尊还有唐玉缘这个“兔妖”，以及有投敌嫌疑的馔玉门三子。
不友善的目光唐玉缘司空见惯，早已不会在乎，只是再见这四位大能，想到自从自己离开仙盟后发生的这些变故，他突然感到物是人非。
现在我是唐小兔，和以前不一样了！
刃无霜虽同样不在意这些眼神，但他不能忍受小兔妖被人这样注视，特意将人往自己身边拉近了些，并仰头回以倨傲冷酷的目光。
有的年轻弟子不小心跟魔尊对上视线，被那寒意吓得一激灵，立刻低下头去。
师父不在，大弟子自当代理掌门一职，重栾带头走上前去，庄重地对面前的大能行礼：“馔玉门弟子重栾、陶长安、姜草薰和唐玉缘，拜见盟主及三位前辈。”
想来椿艾道人已经将他们的遭遇一一告知另外三人，四位大能态度都很不错，纷纷点头还礼。
清心子更是主动对魔尊拱手：“早闻阁下大名，今日有缘得见，果然是青年才俊。”
“盟主过誉了。”刃无霜带着顺利和谈的心思来的，便也配合地还了礼，“大家还有要事相商，不必浪费时间寒暄了。”
椿艾道人便做了个“请”的手势：“事不宜迟，诸位请随我们来。”
清心子打开结界，带几人通过，他走在最前边，魔尊身份尊贵，自然与他同行。
唐玉缘本想往后躲，谁知却被魔尊一把薅在身边，不许他退让。
“尊上……”他小声央求，“我在后边就好。”
刃无霜冷着脸道：“你是本尊身边人，本尊有多尊贵，你便有多尊贵，自然有资格与我并肩。”
唐玉缘心头泛起一股暖意，便没有再挣扎，向他笑了笑，便一同迈上台阶。
椿艾道人自从被拽去惑妄宫那夜，便知这后辈在魔尊心中是何分量，自然不会计较什么，主动跟在三人身后，羽灵君和道清仙子也都是顾大局之人，也都没提出异议。
馔玉门三子便和啸章霸虎两人缀在最后面。
向上走了一段路，便有不和善的小声嘀咕传来——“唐玉缘这兔妖，先偷偷摸摸地藏在仙盟偷学术法，被发现之后又逃去惑妄宫，现在居然爬上了魔尊的床，真是不要脸！早知如此，以前就该亲手杀了他！”
这声音实在小得几不可闻，唐玉缘自己其实都没有听清每一个字，只凭经验判断又是谁嘴上没把门的在蛐蛐自己。
他甚至都没有在意，却见身旁的魔尊突然抬手释放灵力，“唰”地一声，一个仙盟弟子就被掐着脖子从不远处的山路上拽了出来，被高高地“吊”在了半空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