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六七 香香兔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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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玉缘今天算是学到新学问了。
在认出那不是通往他所认知的阴曹地府之路时，他非常紧张地四下张望，找不到一个冥界当差的来问明情况，而自己前头排队的又都是一水儿猪狗牛羊，最近的人影在前边老远。
想走，但往身后望，也是一望无尽的羊肠小路，不知道能走到哪儿去。
自己是被勾魂鬼使带来的，应该不会有错吧？
可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忐忑了好一会儿，他做出了一个违背自己道德的举动，脱离队伍往前跑去，打算找那个人形魂魄来问一问。
大不了等会儿自己再回队尾排着就是，反正又不急着投胎。
想到这里，他突然噗嗤乐了一声，嘿，这句话用在这里，还挺恰当。
所幸牲畜们不会抱怨别人插队，唐玉缘也用不着跟他们说“不好意思”，而且这队伍移动十分缓慢，不知道尽头那边在做什么。
他一路跑了好远才追到那人影旁边，刚说了句“抱歉打扰了”，对方一回头，他就愣住了。
你说巧不巧，这人就是他们先前刚上万妖塔第六层时，因为出言不逊被狼形的刃无霜一口吞掉的那只妖。
这就是冤家路窄吗？
“是你？”虽然当时他没化作人形，但不知为何，对方显然也认出了他，“小白兔？你怎么……也死了？”
看起来魂魄都还挺平心静气的，并没有暴跳如雷地骂他。
唐玉缘尴尬地笑了笑：“不小心就死了一死。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你身上的味道，很特别，闻着让人觉得高兴。怎么比之前在万妖塔闻着还浓了点？原来鬼魂儿也带香的吗？”魂魄还深深吸了一口气，坏笑了一下，表情有那么一点猥琐。
唐玉缘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特别的味道？他有些不解，魔尊也说好闻，说那是一种草木馨香，可惜自己闻不到。
“躲什么躲，我都这样了还能把你怎么样？”魂魄随即郁闷道，“吃我那头狼到底是谁啊？怎么一言不发就吃妖？老子糊里糊涂就送了命！”
“他啊……是脾气暴躁了一点。”他连忙转移话题，“妖友，我们为什么来这儿？不是应该去黄泉吗？”
那魂魄啧了一声：“你这小白兔，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人族死了魂魄才去黄泉，咱们妖族跟那些动物一样，来这个魂兮谷，这条队伍排到头，就有鬼差给咱们分流，作恶多端的去地狱受刑，没作过恶的，就去喝汤，去轮回井，再等着排队跳井。”
唐玉缘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我没杀过什么人族，应该罪孽不算太深，应该不用下地狱吧？”那魂魄自顾自嘟囔，“但肯定还是进畜生道没跑了。听说得乖乖当几世听话的牲畜才有可能投胎为人。但就算能当人，命数也不好，可能是什么天煞孤星，可能是红颜薄命，反正都是短命鬼，不知道要修几世才能投胎成富贵长寿命。”
啊，这样啊……唐玉缘心里嘀咕，那是不是我先前几世都当了牲畜，这一世才成了被爹娘抛弃的弃婴？
但我有师父疼，也不算太差？
可才满十八就噶了，严格算来也是短命鬼。
看来的确不是什么好命数。
我此生没害过人，还为了仙盟去做暗桩，不知道算不算积了功德，能不能转世投胎成好命的人呢？
也不用富贵长寿，有疼我的爹娘，有兄弟姐妹就好啦！
不过……我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跟魔尊这样那样的，算损功德吗？
可魔尊又没杀过凡人，他杀的都是魔族妖族，也不能算坏人吧？
唉，算不过账了。
等等，不对，我是人，又不是妖，为什么把我弄到这魂兮谷来？！
想到这一点，唐玉缘急切地东张西望，想找个鬼差说明自己的情况。
面前的妖魂看他神情不对，疑惑道：“你怎么了？”
“我来错地方了！我应该去黄泉，不该来这里！”都是魂魄了也没什么好瞒的，唐玉缘说，“我原本是人，后来被移入了妖丹才变成妖的，但我是人啊！命数不是早就写好了的吗？总不能按死的时候算吧？！”
妖魂吃惊地瞪大了眼：“你有病啊？好好的人不当，干嘛变成妖？”
唐玉缘：“……”
仙盟弟子的大义你不懂！
“再说命数也不是写好的吧，我们妖出生的时候，也未必都是妖啊，还有可能只是寻常动物，之后才开灵智、化形什么的。”妖魂说。
唐玉缘差点被他带跑偏，想了想道：“但不管是妖还是寻常动物，反正都是来这儿，又没区别，人和妖可是有本质上的不同。”
妖魂被他说卡了壳，“呃”了一下：“确实有点怪，那怎么办啊？找鬼差问问？你在这儿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倒是没有……”唐玉缘认真感受了一下，没有任何不妥。
“太怪了，我觉得不可能会这样，这阴曹地府都是天命指引，不可能出这么大的错漏，再说了，既然人魂要跟我们分开两条路，各自的结界肯定能主动识别，不是人魂的进不了鬼门关，不是妖魂牲畜魂的进不了魂兮谷。”这妖魂虽然猥琐，但脑子还挺好使，质疑地看着他，“是不是你弄错了？其实你就是妖，想当人想疯了吧？！”
唐玉缘立刻道：“不可能！我从小就在仙盟长大，我是不是人，难道我自己不知道？”
“可能你就真的不知道呢！”妖魂说，“万一你从小就被那些臭道士给抹去记忆了呢？他们肯定是一早就把你当成暗桩培养！你潜入妖族想做什么？！”
唐玉缘：“……”
啊脑子有点痛！
远远见前方有一个鬼差在队伍旁边溜达，他立刻往前追了过去：“差大哥！差大哥！”
那鬼差看起来心情不怎么好，一脸青黑，见他过来，立刻高举手里两根枝杈的叉子指着他：“干什么？谁让你过来的？！回去排队！”
“不是，弄错了！”唐玉缘焦急地比划着说，“我不是妖魂，我是人魂，我不该来这儿！”
鬼差当然不信他的话：“胡说八道！此处结界由天命而设，绝不可能弄错，我在冥界待了数百年，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你休得胡闹，快滚回去！”
两人一发生争执，队伍里的妖魂们便纷纷好奇地看了过来。
要是别的事，唐玉缘不会这么固执，可这魂魄归属要是弄错了，后果肯定不堪设想，他肯定是要为自己争辩的。
“可真的就错了啊！”他大声道，“我真的是人魂！”
鬼差冷笑道：“你这妖魂是不是走火入魔脑子不清楚？！若你是人魂，根本进不来这魂兮谷！”
唐玉缘也知道冥界运转依照天命，万年来都是这样，冥尊也好，鬼差鬼使也好，都只是照天命指引办事，轻易不会出错，也相信会有这样的筛选结界。
可、可他就是不信，不信自己是妖魂！
“我没有走火入魔！我真的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鬼差懒得听他辩白，当即举起手里的鬼叉，用那两根枝杈卡住了他的脖颈：“闭嘴！”
这叉子看起来像是平平无奇的乌木制成，可是卡住他的时候，唐玉缘却感觉像是浑身被雷电击中，整个魂魄被一团霹雳一般的萤光包裹，浑身剧痛难忍。
他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有失体面的，可实在忍受不住，只能喊了出来：“啊——好痛！！！！”
这比被忘忧剑捅伤还要疼上一万倍，感觉灵魂都被打散了，头脑瞬间混沌黑暗，眼前一片模糊，隐隐有各种奇怪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不知被痛出了幻觉还是什么。
但一幕一幕，全都是在这魂兮谷，面前同样是冗长得一眼看不到边的队伍，同样的死气沉沉的天幕，同样的绝望与悲哀。
鬼差轻蔑地说：“轮回几世都是畜生道，怎么好意思说自己今生为人的？你配吗？！”
“你、你能看到？”唐玉缘被叉着颈子，头被迫昂着，脚尖堪堪点到地面，轻飘飘地悬着，挣扎着问道。
“只能看到近几世。”鬼差哼了一声，“别闹了，回去排队，再老老实实地熬几世畜生道，没准儿就能实现当人的愿望。”
唐玉缘被悲哀深深包裹着，想哭却无泪可流，他不相信师父骗了他，喃喃道：“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我不信，我不信……”
“嘿你这个小妖，存心找茬是吧？！给你点颜色看看！”鬼差极为不爽，加大了他那叉子上的神通。
更强烈的力量钻入唐玉缘的魂魄中，疯狂噬咬、撕扯着他，他根本挣扎不动，只能绝望地仰头看着天幕上那弯惨白的假月亮。
到底怎么回事？我究竟是什么？
究竟什么才是真的？
见这小妖魂如此冥顽不灵，鬼差有心将他一口气制服，神通越用越强，鼻端却闻到了越发浓重的草木馨香之气。
没见过有魂魄带香气的，他一时间并未往眼前的妖魂身上联想，直到一旁排的队伍开始躁动。
好巧不巧，这附近的都是妖魂，有长得周正的，也有长得奇形怪状的，此刻如出一辙地陷入癫狂，一个个冲这边伸着头，使劲地吸着鼻子嗅着什么。
“好香啊……”
“什么这么香？”
“啊，好舒服……”
“是他吗？是那个小妖魂！”
“我想吃了他，吃了他一定会很开心！”
鬼差听到这些声音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回头一看，排得好好的队伍已经乱作一团，那些妖魂、半妖魂纷纷向这边飘来，乌泱泱的一大片，仿佛遮天蔽日的乌云！
怎么会这样？！
他并没有松开手里的叉子，而是直接把唐玉缘叉着飞上了半空，那些魂魄对他紧追不舍，仿佛一群中了邪的乌鸦，在魂兮谷的上空疯狂地追着鬼差飞扑。
“来人啊！来人！”鬼差手里也就一只叉子能制住魂魄，可他叉着唐玉缘就没法防御别人，只能大喊大叫寻求支援。
以往进了魂兮谷的魂魄全都呆呆地跟着指示排队，很少有这样作乱的，巡逻的鬼差并不多，偌大的峡谷也就五六个，根本用不着维持秩序，站在那里当稻草人就行。
谁知今天居然会有这样的暴乱！
这些集结在一起的魂魄看上去像是被唐玉缘身上浓重的香气勾得失了神智，根本不怕鬼差，看起来也不在乎一会儿到底是要下地狱受刑，还是被分到饿鬼道、畜生道，甚至敢扑到他身上撕咬。
鬼差疼得大叫：“啊啊啊啊！你们都疯了吗？！救命啊！”
他在天上乱飞，闻到那致命香气的妖魂就越多，围上来的也就越多。
终于这种全员混乱的情形被别的鬼差发觉，飞过来帮忙制止，用手里的鬼叉毫无章法地往那些妖魂身上捅，伴随着“嗞拉”“嗞拉”的响声，半空中散发出一股浓重的焦臭味儿。
剩下的妖魂更是对唐玉缘身上的香气趋之若鹜，苍蝇般地追着他。
“放开那个小妖魂！”其中一个鬼差终于发现不对劲，对同僚大喊。
然而这个时候，叉着唐玉缘的那鬼差被几只妖魂围攻，突然间手一松，叉子脱了手！
他被妖魂扯到了一边，剩余的那些就像看到了腐尸的秃鹫一样，立刻缠住了唐玉缘！
鬼差们根本顾不上打妖魂，先把同僚救下来，然后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疯了的妖魂们将那小妖魂一重又一重地包裹起来，浩浩荡荡遮天蔽日！
“怎么会这样？！”最初的那个鬼差惨白着脸喃喃道，“那小妖魂到底是什么？”
唐玉缘被鬼叉的神通制得整个魂魄都麻了，他几乎失去了任何知觉，不能出声，无法反抗，眼前一片密不透风的黑暗，全都是各种丑陋的、猥琐的妖魂。
他们癫狂地笑着叫着，你一口我一口地噬咬他。
好痛，痛死了……
救救我，谁能来救救我？
突然间，这黑暗就像是被一道闪电当空劈开，有一团火焰骤然出现在他眼前。
那火是浓黑的，最外层却像是用最明亮的白勾了边，勾出了一个人形的模样，那张脸极为熟悉，半边脸爬满了红色的藤蔓，眉心一朵曼殊沙华盛放得娇艳！
刃无霜看到他魂魄快要散尽的模样，当即目眦欲裂，大喊道：“芋圆！”
他当即抬起手里的忘忧剑奋力一挥，那些癫狂的魂魄立刻被他斩得四散飞去，唐玉缘周身骤然空了下来，便飘飘摇摇地从空中飘落。
刃无霜身上燃着幽冥鬼火，正时刻蚕食他的肌肤和魔气，痛得他双目赤红得厉害，却远不如他看到小兔妖的魂魄被万魂噬咬的时候痛心。
他鬼火怕伤到唐玉缘，当即让魔剑化为一张软榻，轻轻托住对方，送到自己跟前。
“没事了，芋圆，我带你回家。”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