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他》分水下至

1、最后的最后

　　我又梦到他了。
　　场景是在之前的一次聚餐，是一个同学组织的，在一个非常漂亮的餐厅。去的人挺多的，从他一进门起，我的视线就一直在他那。
　　餐厅很漂亮，以蓝白为主，天顶是一个像天空又像海的感觉有白云，有城市的倒影，很梦幻。
　　一开始大家寒暄了几句后就随便玩了。我和几个朋友在桌边说话，他坐在靠门边的沙发，时不时喝一口手中的饮品，显得与整个聚会格格不入。
　　梦中的他总是那么不真实，在我印象里是一团黑影，但他的五官很清楚。我可以感受到当时我和朋友说话，但心思全在他那。
　　聚会结束后，我随朋友一起出来，他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之后他就走了，给我留下一个背影。看着他我心里很难受，他之前并不是这样的。
　　我在车胖和其他人道别，等往过去，他在远处的街道形成一个黑影。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看看他的脸，我没有和朋友一起走，而是去追他。我尽力的跑，到他进了小区才追上他，我在后面喊他：“徐束让！”他没有回头，径直走进楼。我跟上去，一边喊他一边走。终于，在楼道里，我追上了他。
　　我说：“徐束让。”他转头，下午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这栋楼的楼道很香高中那样。那一次，少年也适合我这样说话。
　　但他手上拿着烟，淡淡开口：“有事？”声音像适合一个陌生人说话。
　　我又忽然觉得之前的他从未出现过。
　　我不记得我说了什么，只记得他半低着头，吸一口烟然后吐出白色的烟，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我最后对他说：“我希望你好好的。再见。”
　　他“嗯”了一声，把烟头扔进垃圾桶，然后开门进去。
　　随着“啪嗒”一声关上门，我睁开了眼睛，入目的是雪白的天花板。
　　那一夜，我很想他，很想见他。
　　之后我起了床，洗漱完了去上班。中午的时候我看见好友兼高中同学给我发微信。
　　她说：“徐束让死了，自杀，你知道吗？”
　　“葬礼在后天举行，有空的话可以去一下，他人挺好的，在你那座城市。地址发你。”
　　看见微信后我直接懵了，又去翻高中同学群，是真的。之后我胸口闷的难受，想哭又哭不出来，感觉身上很痛，却又找不到伤口，让人无法治愈。我一直喜欢他，并不是那个阶段的他。
　　下午我请假回了家，一回家就瘫在了沙发上，那一刻我感觉失去了全世界。
　　我在沙发上趴了一会，隐约中听到了敲门声，我站起来深呼吸一口，过去开门。是他的同事，“宋小姐是吗？”
　　“我是。”
　　“这是徐束让的东西，程总让我带给你。”说着给了我一个箱子。
　　“谢谢。”
　　“没事。”
　　里面是一些杂志和他办公用品。我一件件拿出来，里面有一个相框，是一张夕阳的照片，远处有一个女孩的背影，在光的照耀下有些模糊。照片的最下面写了一个日期，“9.14。”
　　我想起来了，那是高一合唱比赛，当时我站在夕阳尽头，看他举起手机，冲他喊：“徐束让，不准拍我！”
　　他笑着把镜头抬起，“没拍你，拍夕阳呢。”
　　我回头去看夕阳，很美。那时他正好把我的背影拍了进去。
　　缓过神，我拿起手机叫了个车，换上鞋出门。我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车正好到了。我上车对司机说：“去夕阳小区。”
　　到了他家我按密码“0914”，“嘀”的一声门开了。
　　这是我第一次去他家，装饰的很简洁，一眼望去会暗暗的一片。空气中有他的味道，是一股淡淡的烟味和洗衣粉的味道。
　　我去把窗帘拉开，下午的阳光斜射进来，是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他的家具和日常用品也不多，书桌上有几本书，是他喜欢的摄影。这几年他变了很多，唯一不变的就是这点了。
　　我随意的看了看，目光被书架最上面一层粉色的书皮吸引了。那个位置很高，我够不到，那是他一抬手就可以够到的位置，我只好去搬椅子。
　　这是一本言情小说，我翻开第一页，上面写了三个飘逸的字“宋南希”。这是我的书，他写字很好看我当时让他写一下我的名字，他随手拿了这本书，之后到了他的手里。年少的他写字有一份洒脱，带了点不羁。
　　我回忆起了那段青春时光。里面有张纸，粉红色的。我从椅子上下来，看那张纸。
　　这是他高二写的情书，笔迹比平时收敛了一些，我甚至可以想到他写着封信的样子，很认真，又有些害羞和忐忑。
　　他最后一句写道：“我喜欢你很久了，你可以接受一下吗？”
　　我眼眶有了泪水，如果没发生那件事的话，这风信可以送给我，我会和他在一起，最后也不会变成这样。可是没有如果。
　　我依然清楚的记着他当时的样子。少年低头站在主任室门口，路过的学生看他几眼然后在议论几句，他始终低着头，眼眶微红。
　　我看到他时就是这样的场景，我对他说：“这件事不赖你，你不要自责，也不要在意别人说什么，好吗？”我相信再过几天就不会再有人提了，过去就好了。
　　之后确实是这样，但他过得很难，之前的生活全都不复存在。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挺过来的，从那之后我再没见他笑过，一次也没有。
　　这时候，压抑感过来了，我现在却希望这是我一个人的喜欢该多好，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我躺在沙发里，到夜色上来，黑暗包吞了房间。这是有人给我打电话，我接起来，“喂，哪位？”
　　对方开口，“我是程以寒，还记得吗？他大学同学。”
　　“哦，有事吗？”我想起来了，之前上大学有见过，这次葬礼也是他办的。因为他上大学后和家里断了关系，没有再回去过。
　　“我想约你出来坐坐，正好有东西给你。对了，你吃晚饭了吗？没有的话正好出来吃饭。”
　　我答应了。我们约在一家餐厅，离这挺近的。
　　我到的时候程以寒已经到了，他想我招手，我走过去。
　　“你好，宋小姐，好久不见了。”
　　“程先生。”我坐下，问：“有什么个我呢？”
　　程以寒从口袋掏出手机，“这是他的手机，你想看就看看吧。密码是0914。”
　　我接过手机，“好，谢谢。”
　　“那我们点菜吧，你看看。”
　　“不用，你点就好，我没有忌口的。”
　　“好。”
　　我问：“徐束让他……他为什么……”
　　程以寒开口：“他有抑郁症，挺严重了。我带他看过医生，最后还是这样。”
　　我点头，“那个箱子是你给我的吧。”
　　“是，我想他想把他所有的东西都个你。”
　　我们就这样吃完了饭，之后我回了他的家里。
　　我点开他的手机，页面东西不多，他把手机自带不常用的软件放在了一个文件夹，剩下的有相机、相册、微信和电话，还有一个音乐。零一个文件夹是其它一些软件。
　　我先点开相册，最新的一张在昨天凌晨3点，拍的是一个阳台，那是我家。我往下翻了翻，里面是一些风景照和我，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很多。
　　我又看了其他应用，他给我的备注名是“希望”。
　　在那些难熬的日子，女孩成了少年的期盼，唯一的希望。
　　我骂他，明明知道我喜欢他他却不理我，我一直以为他讨厌我。
　　第二天程以寒给我打电话，“今天他就要火化了，你来看他一眼吗？”
　　我顿了一下，“好，我过去。”
　　他躺在冰冷的床上，我感觉他就比平时白了一点，嘴唇更淡了一点，和他平时没有什么区别。
　　他是割腕自杀的，手腕上有一道伤口，看得我很难受。
　　就一瞬间，我崩溃了，我想摸他一下却又不敢，我记得场景很混乱，有人拉我有人推他。等我缓过神，我已经在程以寒车里了。
　　“宋小姐，你住哪？”
　　我看了一眼车外，在火化场门口，“城南小区。”
　　到了小区后我下车，“谢谢。”
　　“不客气宋小姐。明天他葬礼，地点在云墓。”
　　“好，谢谢。”
　　回到家后我洗了个澡，然后就躺在床上，明明一点困意也没有，但一睁眼就到了第二天。太阳很大，因为没有拉窗帘，所以阳光直勾勾地射进来了。
　　我起来换了一身衣服，收拾了一下出门打车。等车到了之后又不敢去了，就转头去了他家。
　　我把外套脱了扔在沙发上，点开他手机里唯一一首歌，那是我们上高中时很火的一首歌，我很痴迷它，他也很喜欢。晚自习的时候他会偷偷塞给我一个耳机，放的就是这首歌。
　　那时候很美好，整天嘻嘻闹闹的，无忧无虑。
　　他把自己困在了里面，再也出不来了。
　　轻快的旋律在房间想起，好像打破了空气中的沉重，我坐在沙发上，一遍又一遍的循环。
　　等夕阳染红了半边天，我把他手机关机放进了一个箱子，接着把他的东西全部收拾干净放在箱子里。最后我又没忍住把那个相框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
　　之后我去花店买了花，大大的一捧。
　　我去了墓地，这时候已经没人了，我找到他的位置，上面的照片是他高中的照片，少年面带微笑看向镜头，很干净的样子。
　　我把花放下，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忽然就想起来他之前的时候。那是他会把开心、难过、好笑的事分享出来，不会闷在心里，心情不好也不会影响别人，会开玩笑，有着少年的意气风发。
　　回去的时候我没有打车，走着回到了街里。城市灯火闪烁，我却找不到归宿。
　　我进了一家面馆，点了一份他喜欢的面。
　　面的味道很熟悉，我问老板娘：“我觉得这个面好好吃，您一直在这开店吗？”
　　老板娘笑起来：“没有，之前在外高高中那边，两年前才搬到这里的。”
　　我笑，“我觉得有一种很熟悉的味道，我高中在外高上。”
　　老板娘说：“那我们还挺有缘的呢！”说着去了后厨，回来的时候端了一杯西瓜汁，“给老顾客的，之前就西瓜汁卖得好。”
　　“谢谢。”
　　“没事，慢慢吃啊。”
　　我记得高中有一次来这家店吃饭，那是他第一次吃这份面，他说他吃了一口就爱死了，少年的表情很生动。我红了眼眶，好想再和他一起吃顿面。
　　之后我回了家，屋里很安静，只有外面风吹动树叶“沙沙”声音。
　　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我们在海边，赤着脚牵着手在沙滩上散步，很慢地走着。依旧是那个夕阳，在我们面前发着光。他低头对我说话，但是怎么也听不清，然后他笑了一下，抬起头向前面奔去，他回过头来看我，身后是一片光芒。他喊我的名字，我向他跑去，却怎么也进不了他的怀抱。
　　我想，如果我听清了他说的话，那一定是告别。他会说：看向未来，好好生活。
　　我不会忘记他，但总会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