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之下》隐七

82、八十一章：坦白

　　旅店老板一家四口，在早晨被人发现全部离奇死亡，这件事在短短两个小时内就传遍了莱尔城，成了继“魔女逃走”之后的又一热议话题。
　　如此诡异的突发事件，在人传人的过程中又难免与“魔女”跟“吸血鬼”扯上了关系，不光是巡逻队与教会、就连血猎协会都派了人前来调查，而附近好奇的居民与商贩更是将旅店门口围了好几圈，其中还掺杂着一些幸灾乐祸或者是兴奋激动的声音。
　　“已经检查过了，尸体都没有明显的外伤，看起来像是中毒。”
　　为首的骑士队长草草检查过四人的尸体，顺便将尸体旁边的空盒子随意地踢开，并未因死者当中还有一位不足十岁的孩子而露出半点怜悯神情，只是回头看向了从人群中缓缓走出身影，他那淡漠懒散的眼神顿时变得柔软了许多。
　　“没想到能在教堂以外的地方见到您，伊瑟修女。”
　　“神忠实的奴仆阿莱西亚·伊瑟向您问安，尊敬的巴克利骑士队长。”
　　少女轻柔的声音犹如一汪为炎炎夏日带来舒适凉意的清泉，围观的人群也因为她的出现而安静了许多。少女双手交叠在胸前向面前的骑士队长微微屈膝欠身，端庄而优雅，黑白相间的修女装扮沉闷保守，却从未掩盖少女的温柔嗓音，跟精灵般美丽动人的容貌。
　　“没想到这种坏家伙也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被阿莱西亚称为巴克利的骑士队长满脸不屑地瞥了一眼尸身已经冰凉僵硬的旅店老板，后者背地里做的一些不干净的事他都知道，按照律法这家伙早就应该被逮捕，只不过这样巡逻队每个月都会少一笔丰厚的额外收入，正好……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任何事情的发生，都必然有不可分割的原因，或许这就是神为有罪之人降下的惩罚，巴克利骑士队长，请您允许我为逝者祷告，希望这些洗去罪孽的纯净灵魂能够得到神的救赎与接纳。
　　阿莱西亚弯起眼眸微微一笑，让心动不已的骑士队长立刻让到一旁，任她双膝跪地为逝者虔诚祷告，而混在调查人群之中的洛伦佐却因修女说的那句话猛地瞪大双眼，几乎被挤在角落里的他死死盯着阿莱西亚的背影，不禁想起了几天前麦泽尔跟他说过的话。
　　难道说……这就是跟那位莱斯利先生十分相似的修女？
　　来不及等他多想，一名见习骑士突然高呼，声称在旅店老板的办公室内搜到了他的日记本，而日记上记载的“伯恩·拉多曼”这个名字成为了关键的线索，但领地遥远的子爵大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似乎让人有些费解。
　　“立刻封控所有的城门，然后将这件事上报给议会！”
　　但凡涉及到贵族的事，只有贵族议会跟皇室才能够处理，但即便证实了是拉多曼子爵杀人又能怎样？区区几个平民而已，最多也就是一些象征性的罚款。
　　至于封控城门的决定，姑且还算得上明智，事实却是迟了太多，造成这一切麻烦的人，早在清晨天还没完全亮的时候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莱尔城。
　　“很难受？”
　　“有一点，这点小事不用告诉贝尔德。”
　　马车内，莱斯利捂着额头后仰靠坐着，脑袋里传来一阵阵的闷痛感让他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他昨晚睡得很沉，甚至可以说是他近期睡得最好的一次，但连续多日的疲劳跟压力却不是人类的身体能吃得消的，若不是屋外野猫打架的动静将他惊醒，只怕他会因睡过了头而耽误今日的行程。
　　“如果你能对自己好一些，贝尔德也没必要唠叨。”
　　伊斯拉尔歪头瞥了一眼坐在身边的莱斯利，个别字眼加重的语气带着否定与质疑的态度，却悄悄将他一直拿在手里的盒子打开了一丝缝隙。他可是一大早就看见莱斯利毫无预兆地流了鼻血，血量不算很多，但突然出现的血腥味也把伊斯拉尔惊了一瞬，而且某人从前一天晚上到现在更是一口东西都没吃，就算伊斯拉尔再不了解人类，也明白长时间不吃东西会把身体搞坏的道理。
　　“吃掉它，我会考虑保密的事。”
　　“嗯？”
　　莱斯利低头看向被伊斯拉尔强行塞进他手里的白色包装盒，盒子已经被打开，里面装着的东西倒是与这只经常用于点心包装的盒子非常相符，同样也让莱斯利感到疑惑。
　　卖甜点的店一般不会这么早开门，伊斯拉尔究竟是什么时候准备的这样东西？再仔细看看，这份蛋糕似乎不像是刚刚做好的，看起来……至少放了好几个小时？
　　等等，今天是什么日子？还有伊斯拉尔昨晚说的话……
　　有趣的事……还有蛋糕……
　　“哈……没想到这种事你都能查到，我自己都快不记得了。”
　　莱斯利的眉头一挑露出有些勉强的笑意，明明是个值得庆祝的重要日子，可他看起来好像一点儿也不高兴，语气里甚至有些落寞的味道。
　　伊斯拉尔知道，这份临时买来的蛋糕远不如那天店老板准备的那些，但他只是一声不吭默默观察着莱斯利的反应，那样的表情的细微变化跟语气，竟是让他莫名地紧张了一下，直到莱斯利停顿了好一会儿将右手的手套摘下，伊斯拉尔才将视线缓缓移开，看向了车厢一角。
　　没有装饰的奶油或是新鲜的水果，看起来只是简单基础的蜂蜜蛋糕，蛋糕被莱斯利拿起送到嘴边，看似有些犹豫地咬了一小口，本该松软香甜的蛋糕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口感跟香味，甚至连表层的坚果碎也已经不再酥脆，这样的蛋糕也仅仅是能吃而已，绝对算不上美味，可是……好甜。
　　是了，今天正好是他的二十八岁生日。
　　所谓的生日蛋糕，明明只需要象征性地吃一小口就够了，换做以前，这样的蛋糕他连碰都不会碰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莱斯利在吃下去第一口之后，几乎连那他副勉强的笑容都有些难以维持，胸口像是被人打了一拳隐隐的闷疼，莫名的不适感让他皱起了眉头，却在停顿片刻后，再次张嘴咬下了第二口、第三口……
　　蛋糕的分量并不大，作为搭配早餐的点心也很合适，随着最后一小块蛋糕被莱斯利吃进嘴里咀嚼咽下，其中的糖分似乎也让他紧皱的眉头缓慢舒展，脸上也总算恢复了一些应有的红润血色。
　　“……谢谢。”
　　间隔的停顿，像是莱斯利在调整情绪，一声轻微的道谢，语气平淡却又有些难得的温柔。伊斯拉尔抬起头目光转向了莱斯利，试图从他的脸上读出些什么，只可惜此时的莱斯利已经将情绪收敛坐直了身体，神情平淡又略带冷漠，再度变回了那个让他熟悉又陌生的“城主大人”。
　　“不喜欢的话，不用勉强自己接受的。”
　　“勉强？呵呵……别误会，我只是有点意外而已，不过托你的福，我的头已经没那么疼了，确实应该感谢你。”
　　拇指抹过上扬的唇角，莱斯利的斜眼一瞥发出低沉的笑声，半眯的眼眸正好与伊斯拉尔的目光相对，看着莱斯利冷却下来的眼神，伊斯拉尔用尾指悄悄压住了跳动的眼角，并没有急着出声回应。
　　伊斯拉尔很清楚，莱斯利的故意停顿是在观察他的反应，这也就意味着，接下来的内容或许会比较关键，也可能出人意料。
　　“‘莱斯利·埃尔维斯’的生日，这是在贵族社交界早就公开的东西，能被人记住这个日子，我很高兴，蛋糕也很美味，不过针对我个人的调查行为，是否也应该停止了呢，伊斯？”
　　莱斯利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在怪他有些越界了，至于调查的事……
　　“哼……”
　　伊斯拉尔依然没有选择直接回答，只是轻哼一声双臂抱胸向后靠坐，眯起眼睛克制刚刚涌现的困意。无声而委婉的拒绝，只因为伊斯拉尔在等待对方提出让他满意的条件——这才是交易的本质。
　　“唔……冷淡的家伙，那我也来做一次极端的赌徒吧，我可以告诉你所有关于‘莱斯利·埃尔维斯’的事，作为交换，停止你那毫无意义的调查，如何？”
　　“这就是你的筹码？”
　　伊斯拉尔皱起眉头，语气中透露着对莱斯利的不满，心里因为莱斯利吃掉蛋糕而略微升起的一丝愉悦，也在此时消失得一干二净，而心情上的变化，同样也体现到了他低沉的语气中。
　　“就这一次，我原谅你对诺菲勒的无知与轻视，还有，收回那对我来说毫无价值的筹码，莱斯利。”
　　“噗嗤……”
　　面对伊斯拉尔的不悦，莱斯利却抬手捂住眼睛笑出了声，双肩颤抖的明显幅度，就像是听了一件天大的笑话又极力隐忍了好一会儿似的，最终克制不住爆发出近乎失礼又放肆的大笑。
　　如此夸张的反应让伊斯拉尔的眉头紧皱，可还没等他真正恼怒生气，莱斯利的笑声却突然停止，挡在他眼前的手掌缓缓下滑，那双金珀般的眼眸从指缝中透出，阴沉得几乎失去一切光彩的眼神，看得伊斯拉尔猛地怔住。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感觉，但露出这副神情的莱斯利，竟是让他有种无比陌生的怪异感觉……
　　“我说过，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莱斯利’！不记得了也没关系，顺便再给你一句忠告，在你试图挖掘别人的秘密时，别人也同样可以调查你，我说的对吗，背叛了‘主人’的伊斯拉尔·诺菲勒侯爵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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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两口子的极限拉扯开始了，真的不会掐起来的请放心！后面的坑还有那——么大！慢慢挖慢慢填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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