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大人你听我狡辩》从介

2、第 2 章

　　扶王领军回城，大街上早已站满百姓，无一不是为了一睹战神英姿。

　　在所有千金小姐兴奋的日子当中，唯独毣桃不问世事，躲在房中思考如何劝说父亲不要将她名册送出去。

　　如果放在前世，毣桃也同样向往皇宫那种幽深之地，如今她死过了一回，又怎会同一群女人挣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她最清楚嫁入皇宫的女人都没有世人看的那般光鲜亮丽，百姓大约只能想到她们会在权贵面前轻歌曼舞，但皇室后宫的莺莺燕燕并非十个手指头数得过来，加之女人争宠明争暗斗，想办法哄男人开心，世人以为她们锦衣玉食，实则掉进血窟里罢了。

　　更何况她心知自己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人，百姓是如何贬低她这个司徒府千金，有些话也该传进刘扶耳中了，所以她现在只要说服父亲之后，再等那位王爷选他人为妃，他们这辈子算是无瓜葛了。

　　想到这儿，她不免感到万幸，一切都还有转机。

　　手中的书突然被人夺去，传来梁氏的叹息:“不管怎么说，今日起，你跟娘学女红，便是绣个香囊也好。”

　　毣桃起身将梁氏拉坐到木凳上：“娘亲的女红如何。”

　　梁氏一吟，回想道：“还成。”

　　看来是不太行，要真行的话，以娘亲的性子早就自夸一番了，这般想着，毣桃心中松了一口气，继续问道：“那爹可曾嫌弃过娘亲。”

　　“他敢？！”梁氏激动道。

　　毣桃点头道：“嫁对了人，女红好坏又何妨。”

　　梁氏听了一下愕然，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毣桃伸出手试图夺回册子，怎料梁氏眼疾手快，直接把手背到身后，并严厉道：“你始终是女儿身，这辈子就别想踏入沙场点兵点将了，如今你还是司徒府的千金，在这里你任性妄为倒没什么，他日你若嫁入王......嫁人为妇后，你的一举一动皆代表整个府邸颜面。”

　　梁氏看着自家女儿不争气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骂也骂过了，动手更是舍不得，毕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这般来，硬是把自己闹得身心俱疲。

　　“娘~”毣桃撒娇般往梁氏怀里蹭了蹭。

　　梁氏知道她的惯用伎俩，但偏偏她就吃这套，毕竟就这么一个女儿。

　　毣桃继续撒娇道：“是女儿不乖，总惹娘生气，只是女儿对女红真真毫无兴趣，便是学了也学不好。”

　　梁氏终究还是妥协了，用手抵住太阳穴，另一边手摆了摆，低声道：“回房吧，各退一步，这兵书你也别看了。”

　　雮桃深知母亲向来不隐忍脾气，有不满意的事当场就数落了，也多亏父亲能受得了这么多年，还对母亲百般疼爱，她能理解娘亲对她的良苦用心。

　　毣桃绕到梁氏身后为梁氏按太阳穴，一边劝慰道：“娘亲，女儿这辈子只想好好陪着你和爹爹，女儿谁都不嫁。”

　　梁氏又气又欣慰：“少胡言乱语，女孩子家家，哪有不嫁人的道理。”

　　毣桃苦涩一笑便没再说话，专心给梁氏揉捏。

　　梁氏闭眼享受了一会儿，心中突然产生一丝疑惑，问道：“桃儿什么学会了这么一套手法，比青梅捏得都要好。”

　　毣桃油嘴滑舌道：“因为是我捏的，母亲没有嫌弃桃儿才会这么说。”

　　她会按.摩还是前世为了取悦刘扶特意学的，一想到这个人就觉得她前世真是自取其辱。

　　梁氏摆摆手道：“伶牙利嘴，回房去吧，看到你待在书房就浑身不舒服。”

　　毣桃只好安抚了梁氏几句便走了。

　　看着女儿身影消失后，梁氏只觉得更加疲乏了，青梅连忙上来给她揉太阳穴，劝慰道：“夫人放宽心些才好，莫气坏了身子。”

　　梁氏又无声叹了口气，道：“罢了，桃桃的性子也不适合嫁入皇室，即便有幸被选上，嫁过去之后……怕是不幸更多，我不盼着她荣华富贵，只盼她平生安顺足矣。”

　　毣桃一路往府外走，不过走的是后门。

　　守门的下人早已见怪不怪，不过今日却不由得多问了两句：“小姐这是……要出府？”

　　毣桃道：“不若我踏过这个门槛做什么？”

　　是了，踏过门槛便是司徒府外了，当然是出府。

　　出了司徒府没多远便是闹市，城中最热闹的地方，那边有个官传告示牌，可告知百姓的大事小事均贴示此处。

　　今日告示牌上大约是贴示扶王回京之事，那边已经围得水泄不通，只是这已然是午时，王爷回京早就传遍大街小巷，怎会还有这么多人围着告示牌。

　　毣桃不想凑这个热闹，便直接朝南巷方向走去，绕过人群时，忽而听到有人大喊道：“别挤着我了，不就是陛下为扶王接风洗尘设宴嘛，有什么好看的。”

　　说着就嚷嚷从人堆里挤出来。

　　听声音，还是个小孩。

　　被挤到的人不满道：“不好看你来凑什么热闹。”

　　那小孩貌似吐了一口唾沫，极为不屑，要不是人多，发生这样的摩擦在街头市井恐怕要打起来，这种情况想打架也无处施展，被呸唾沫的人很快便被人挤了进去，而后一个瘦黄的小毛孩钻了出来。

　　毣桃倒是见过他几次，是个小乞丐，还骗过她几回钱，看到他手里扯下的纸块后，面色忍不住一抽。

　　小乞丐也见着她了，连忙把纸塞进一个早就准备好的袋子里。

　　那纸上到底是什么毣桃看得一清二楚，一般普通告示上盖的官印是红墨或黑墨，而今日章印用的却是金箔，足以表明陛下有多看重扶亲王。

　　小乞丐朝她走来：“姑娘今日又去册话馆啊？”

　　毣桃朝他微微一笑：“是了，近来有什么野传吗。”

　　野传跟官传不同之处是，官传盖官印章贴示，而野传则是市井道途听来的，真假各参半，南边巷子里有个册话馆，里边便是提供来自各国的官传和野传趣事。

　　小乞丐想从毣桃手里骗点钱来，即便是没有野传也要说有，他自打有记忆以来便在市井街头里活着，撒谎胡编乱造这种事张嘴便来。

　　他眼珠子一转，笑道：“有的，姑娘要买吗？”

　　“改日吧。”毣桃笑着回应。

　　小乞丐脸色露出失望，看来今日是骗不到钱了。

　　毣桃又道：“看你也无事，一同去册话馆吧。”

　　小乞丐才没她那般有闲情，刚想回绝，岂料对方朝他伸出纤细的手，掌中躺着两枚铜钱，这可比他胡编乱造费神费舌头多一个铜钱，不就去一趟册话馆嘛，哪有便宜不占的道理。

　　二人来到册话馆，接待他们的是一位姑娘，毣桃给她递上一枚银子：“还有厢房吗？”

　　这册话馆进来便要收费，收了费之后便可随意转，直到选到自己喜欢的册话本子，看完之后放回原位还可以继续挑选别的看，所以这册话馆异常热闹。

　　穗禾接过银子，一边请她上阁楼：“有的，姑娘今日是要看官传还是野传。”

　　毣桃今日倒不是真想来看本子，呆在家中容易惹母亲脾气，便出来躲上一躲罢了。

　　她走到架子旁随意抽出一本话本，穗禾垂眸看了一眼，提醒道：“姑娘手里拿的是男女谈情的册本。”

　　毣桃道：“无妨。”

　　穗禾神情变得几分怪异，但她始终没再说什么，将人引进厢房便离开了。

　　小乞丐看见桌上有吃的，眼神亮了一下。

　　毣桃把本子丢到桌子上，未了，又在旁边放了一锭银子。

　　“今日你给我念话本，这银子便是你的。”

　　小乞丐想，挣两个铜板只需陪这位钱多的主走一趟话册话馆，多简单，如今念小话本能得到一枚银子，难！

　　他哪会念，字不识半字，但这银子诱惑颇大了点……

　　他盘腿坐到毣桃对面，拿起小姑娘才看的本子翻起来，也不知在想什么，眼珠子溜溜转了几下，又合上本子，谄笑道：“我听说前几日朝堂上，司徒大人把他女儿自荐给扶王还被婉拒了，姑娘想不想听这个。”

　　毣桃微微一怔，她只知道陛下让荐举已及笄的官家闺秀名单给典客，却不曾听父亲提起还有这么一段插曲。

　　她盯着小乞丐的眼神变得有些严肃：“朝堂之事也敢乱传，也不怕掉脑袋。”

　　小乞丐道：“外头都传遍了，也不差我一个。”

　　说着，他将桌面上那锭银子收了起来，继续道：“后来司空大人站出来说了一嘴，不然以司徒大人那面子，说不定这亲事还真能成呢，这要是成了，倒也便宜毣家千金。”

　　“便宜？”毣桃皮笑肉不笑复述那两个字。

　　小乞丐可没注意到对面那位情绪不对，说道：“可不就是便宜，名声不好……”

　　“哦。”毣桃不咸不淡打断他的话，道：“你认识她啊？”

　　这会轮到小乞丐错愕了：“认识谁？”

　　毣桃淡淡笑道：“你嘴里名声不大好那位。”

　　鬼才认识......他不由得低声嘀咕了一句，才说道：“架子大的很。”

　　见他这般回答，是以毣桃伸出手：“听你这话看来是认识，不过我对这个野传不感兴趣，把银子退给我。”

　　小乞丐：“……”刚才为何不说，害他白费半天口舌。

　　即便心中不满，但他也还是把银子退回了，毕竟以后还要坑骗这位姐，暂时得罪不得。

　　毣桃收回银子后便站起身，临走前又看了一眼正在搜刮糕点的小人，想起刚才他说的那番话心中不免得泛起一丝复杂，倘若他说的是真话，即便她自己平日不在乎他人看法，可父亲毕竟是朝堂重臣，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父亲保颜面。
　　有些事情，是该她亲自来处理了。

　　临走前，毣桃又回过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抬了一下眼，发现这姑娘看自己的眼神跟以往的有些不同，但他早就习惯了各种各样的眼神，便不甚在意，回答道：“别人骂我的时候都叫小杂种，从未有人叫过我的名字，我也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

　　毣桃听了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说道：“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你若愿意，往后便叫群兮吧。”

　　说着，弯下腰拿起桌上的毛笔沾墨写上群兮二字。

　　小乞丐盯着那两个字看许久，再回过神时，那位姑娘早已不见人影，他急忙将桌上那张纸折起收好，追出去时满街人影就是没再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