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浪》候鸟不定式

1、第 1 章

　　“嗡——嗡——”
　　桌上的手机在震动着。
　　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不紧不慢地在桌子上摸索着震动的来源，随后便接起了电话。
　　“喂。“一阵尾音还带着慵懒调子的男声从被子里面发出来。
　　他昨天和自己的室友去总部的杂货舱里搬了不少东西，从早上五点半一直搬到凌晨两三点钟，直到现在还没睡醒。
　　他自己的起床气本来就比较重，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和一个冷冰冰的机器人发生口角，只能先听听对方要说什么。
　　要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早间新闻之类的……那还是把手机摔碎吧。
　　他是这样想的。
　　手机对面缓缓传来一阵机械的女声:“E-01001号，你好。指挥部要执行一次非常重大的抓捕任务，需要负责巡视本辖区的工作人员在今晚八点到S级辖区的三号特级总厅开会……”
　　可没等对方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扔到一边。手缩进了被窝里打算再补上一觉。
　　“陆哥——”门外进来了位脖子上架着红色头戴式耳机的男生。他嘴里叼着一根香烟模样的糖，从容貌上来看起来倒是像个高中生。
　　巡逻工作这个职位一直都很缺人，虽然薪资高但十分辛苦。政府早在三四年前就把从事年龄调整到了15岁以上。
　　如果任职的人还在上学，政府会多发一些额外的补助薪资并提供免费的网上课程供学生们使用，在空闲的时候还可以参加各类考试。
　　男生就是学生兼巡逻员的其中之一，他现在高三，今年就要高考了。这个被他叫作陆哥的人全名叫陆晟琰，比他大四岁。
　　男生走近陆晟琰的床边，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陆哥，你可真是我亲哥。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啊？”
　　这间宿舍是把原来的一间生物实验室拆了又新改造出来的。所以就导致这间寝室的环境和其他几间相比条件就好了很多。
　　当时其他寝室都满员了，就陆晟琰和自己没有寝室住了，总指挥官就把这间宿舍变成了二人间把多出来的两人塞进来了。
　　经过长时间的相处，男生发现陆晟琰他起床气真的有点可怕……如果噪音太大他甚至可以在一秒内实现瞬间起床。
　　直接从床上坐起来直勾勾盯着你那种。如果不识相走开的话还可能被揍一顿。不得不承认陆晟琰踢人是真的痛。
　　听说有一次出任务的时候，有扇门被犯人用铁水焊死打不开了。最后没等专业部门赶到现场，这人就把门活生生地给踹开了。
　　开什么玩笑，这要是踹人腿上不得就地直接骨折？
　　可当这种悲剧要降临在自己身上时，男生感到有点惊悚。
　　“嗯——？”陆晟琰在被窝里做了一个抻懒腰的动作，然后把被子拉到恰好能露出眼睛的位置。他看向天花板问道:“哦，林升啊，现在几点了？”
　　林升感慨对方没跟自己犯起床气，他突然萌生起了一种当老父亲的感觉。然后他又把手表伸到对方眼前。
　　陆晟琰眯着眼睛看见了手表上面的数字——19:20……他和手表面面相觑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还有四十分钟就要去S级辖区开会了。
　　他慢慢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走进洗手间开始洗漱。一捧凉水打在脸上，冰冰的。陆晟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扒拉了几下自己睡乱的头发后便坐到床边。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件白色高领打底衫，又关上柜子展开了床头叠好的巡逻队制服穿上。
　　巡逻队的长裤是白色的，但大衣是黑色的。巡逻队的队徽印在左胸口处和大衣背面。
　　巡逻队的队徽是一个被两条字母代码交叉环绕着的斜正方体。正方体的轮廓线是蓝色的。
　　料子也是黑科技防水不易破的，摸上去的手感是滑滑的。上衣是连帽冲锋衣，长度到膝盖。裤子是和冲锋衣配套的，可能是因为陆晟琰身材偏瘦的原因，他穿着额外宽松些。裤子的料子也一样防水。裤腿处有束腿，便于行动。
　　他穿好后系了条黑色的皮腰带，又掖了掖上衣的衣摆才去穿鞋。陆晟琰本来就有些完美主义，这种小细节又恰到好处地凸显出了自己身材上的优势。
　　“好了，走吧。”陆晟琰站在门口系好了白色马丁靴的鞋带，拍了拍手看着还杵在门口玩手机的林升。
　　林升听到对方的话后立刻把手机揣进衣兜说:“好快，我以为还得等一会呢。”陆晟琰说:“时间不早了。”林升长嗯了一声。
　　这一切都是因为谁啊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林升只能咬咬嘴唇作罢。他关好门后，一边和陆晟琰闲聊一边和对方并排走着。
　　林升打心底叹了口气，幸好每次开会的时候组织都给订最快的磁悬浮公交。平时十分钟就能到开会的地方了，就算现在出发也不晚，还能提前几分钟到。
　　在路上走了大概不到四分钟，俩人便到了公交站。
　　“陆哥你先进吧，我扫完码再来。”
　　“嗯”陆晟琰应了一下便走进了自己的那节车厢。
　　林升打开手机，把自己和陆晟琰车票的二维码对着检票的机器人。这检票的小机器人脸上就是个扫码的屏幕。额头中间还有一个针孔摄像头。
　　看着也特别好欺负，也就一米多高。但却从来没人敢逃票，因为一个小机器人连着整片A级辖区的安保系统……
　　车里人还蛮少的，在这个时间还坐车的一般都是一些被压榨的打工人。可能是自己这种给政府打工的不太常见，又或者是队服上的LOGO有些扎眼。一进公交好多人都往自己这边看。
　　但陆晟琰却不怎么在意，他看了眼座位号就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嗯……还有二十分钟左右。”陆晟琰坐在磁悬浮公交的车座上叹了口气，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戴在手腕的表。
　　“这么早？我以为就能剩个十五分钟呢。”林升刚进这间车厢，他随意地坐在了陆晟琰外面的位置说道。
　　“哎，陆哥，你说那老头要抓谁啊，搞那么大阵仗？我还是头一次去特级总厅”林升说话的音量逐渐变小。“谁知道。”陆晟琰靠在椅背上看向窗户抱怨道:“那老头没事儿总发疯。”
　　窗外有很多全息投影的3D广告，在黑夜里看的格外清楚。现在的科技手段已经实现在空中开车了，但空中的“高速公路”更挤。只有晚上的时候车才相对少一些。“上次那老头发疯的时候还是两天前，突然在广播站嚷嚷什么地球要毁灭了，要让所有人做好世界末日的准备。”
　　林升顿了顿又说道:“就算做了也是无济于事，现在科技虽然发达了很多但也就地球能住人了，总不能上赶着当太空垃圾吧……”
　　“嗯……”
　　陆晟琰打算说点什么来糊弄糊弄林升，因为林升是真的蛮话痨。好巧不巧的是这时广播突然响起，打断了陆晟琰的思绪。
　　“叮咚——乘客们，S级辖区到了，请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物品准备下车”
　　柔和的女声广播早就取代了以前机械又劣质的AI的声音。听着倒是又多了几分只属于人类的活力感，但好像也是因为更像人类，让人听着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扎耳。
　　磁悬浮公交的大门刚打开，林升和陆晟琰便匆匆下了车，“还有十分钟啊。”陆晟琰低头看了眼手表。
　　但现在的林升完全听不进去对方的话，他已经被面前的繁荣景象震惊到了。
　　他早就听说之前S区的一些科研人员合成了一块有史以来最大的永磁体，在公布于世后被很多人称作“未来心脏”。后来在政府对这项技术的支持下，永磁体的能量逐渐加强。投入了后续对S级辖区的建设中。因此S级辖区也有一个外号叫做“未来之都”。
　　映入眼帘的是浮在半空中的一座独立城市。与其说是独立城市比如说是一个独立的天空王国。
　　S级辖区的夜晚和白天无异，各家商企的灯牌都沸沸扬扬地开着，生怕被抢了风头。各个奢侈品品牌的4D全息屏公告设计得创造感满满，天花乱坠。
　　空中的高速公路也较为拥挤，但却也非常有秩序地运作着。要是在C级管辖权有这么多车一起出现在空中的高速公路上，那谩骂声和汽笛声早就此起彼伏了。
　　林升在心里感叹了一万遍大城市就是不一样，全然忘了下一步要去干什么了。
　　虽然S级辖区的科技技术和经济发展都遥遥领先于其他辖区，但绿化做的却也十分优秀。与林升脑海中刻板印象里的那些环境恶劣的发达城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陆晟琰在往前走的时候发现对方没跟上来，便回到原地拍了拍林升的肩膀。
　　“哎……”还沉浸在大城市夜景中的林升突然被陆晟琰冷不丁地拍了一下肩膀，吓了一跳。他缓缓地吐出口气说:“下次能不能先吱个声啊陆哥。”
　　“下次一定。”
　　“……我信你个鬼”
　　“跟上。”陆晟琰朝着不远处的一个电梯走去。因为S级辖区是悬浮在空中的，所以要搭高空电梯进入。
　　林升紧紧地跟在陆晟琰身后进了电梯，电梯合上门之后就开始自动上升了。但这电梯门貌似是透明的，只有在关门的时候才能看出来个大致的轮廓。他用手敲了敲电梯四周的墙壁，是硬的，还有一些韧性。林升之前他在某个杂志上看到过，这个东西叫做空气墙。只要不是非常细致地看，空气墙就像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
　　“S级辖区a站到了。”电梯内响起了清亮的人声广播，陆晟琰和林升一前一后地走出了高空电梯。
　　陆晟琰之前在三号特级总厅开过会，他对S级辖区的路线还蛮熟悉，之前上大学的时候经常来这边学习。
　　S级辖区的布局和A级辖区一样，都是分区域的。有区民流动的生活区，纸醉金迷的商业区，还有专研科学技术研开发工作的科研区……
　　就算不看手表也知道两人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幸好行政区离得比较近。
　　“手机借我用下。”
　　林升哦了一声便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递给了对方。陆晟琰用林升的手机付了租金，从旁边经营租车的机器人那里借了一辆车。他拿过钥匙就把车门打开了。
　　陆晟琰靠在主驾驶的椅背上，他在林升坐到副驾驶上后就踩了油门。林升刚管好车门，他被陆晟琰的操作吓一跳。
　　“靠，陆哥你慢点开啊，我魂都要吓飞了。”
　　“事真多。”陆晟琰用另一只手把对方的手机扔了过去。
　　“接着”
　　林升刚接住手机，陆晟琰那边就开始猛提速。“陆哥!超速了。”林升在惯性的作用下差点撞到脑袋。
　　“公务员怎么能没特权？”陆晟琰顺着一个大坡就开了下去。大坡旁边竖着一个路标“行政区”。夜晚的路标是3D投影的，投影仪都是针孔型的，一般都被埋在建筑的缝隙里。
　　陆晟琰单手把着方向盘，他踩满油门一口气下了坡，随意地停在了大楼的侧面。
　　“好玩吗？”陆晟琰下车还不忘调侃林升一句。
　　“呃啊……好玩……”林升关上车门扶着脑袋。
　　他现在只想吐，好玩个大头鬼啊!
　　陆晟琰看了看表上的时间说:“还有五分钟，正好掐点到。”他到电话中指定的行政大楼前和林升过了人脸还有虹膜识别。
　　陆晟琰的虹膜是浅浅的灰蓝色，但头发的颜色却是那种很深的黑色。虹膜的颜色在阳光下会非常明显，但相应的他对光比较敏感。在学生时代就经常被问是不是混血。但他自己对这个也不怎么清楚。只是觉得太招人注意对自己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林升跟着陆晟琰坐着电梯来到了行政楼的地下三层。他还挺好奇的，不就是个会议室搞那么隐秘做什么。但在拉开会议室的大门后，他发誓他后悔了。
　　还不是有一点后悔，是十分后悔。
　　拉开会议室的大门后，最先入眼的是各种高科技的电子设备和行政大楼其他位置的监控录像。复杂的电线被搪塞在会议室的角落里……
　　“国家一级巡逻队A组组长陆晟琰，编号E-01001”陆晟琰先是给会议室坐着的六个人鞠了个躬。
　　有一个秃头男人听到陆晟琰说自己的编号时不屑地冷笑了一下。陆晟琰没说什么，只是挂着张十分标准的职业假笑对着会议室里的这几尊大佛。
　　“国家一级巡逻队A组组员代表林升，编号C-29721”林升学着对方的样子自我介绍。
　　“坐吧，我是S区行政部的负责人林婉，编号S-00122。”其中坐在最边上的一个金发女人说道。“正好你们也到了，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开会了。”女人的语气不急不躁，非常沉稳却又有一种力量感。让人听着很舒服。
　　“首先，想来大家也听说过了。这几天会有一颗代号为鬣狗Θ的巨大行星撞击地球。大概率可能会在我们的F级辖区降落。”女人起身走到会议室的3D投影图像前，她用两根手指放大了地球，并用红色的笔在F级辖区上圈了几个圆圈。
　　“可能会涉及到的地区包括希特尔大街，艾加斯福区和克罗蒙区。不过还有一个地方就不用管了，那里的犯罪率本来就极高。来颗陨石把那帮人的火气冲冲也不错。”
　　自那场天灾降临后，全世界都开始统一划分辖区。辖区里的人们只用区的编号来充当自己的国籍。一共有S，A，B，C，D，E，F七个级别。
　　S级辖区是最好的辖区，无论是科技，经济还是治安都是排名最顶级的。
　　A级辖区是仅次于S级的辖区，但A级辖区的生物科技要比S级辖区的生物科技先进一些。
　　B级和C级是综合排名中档的辖区，人均GDP也非常平均。虽然各项指标水平相对S级和A级落后，但好在那的小卖铺和美食比较出名。
　　D级和E级是风评非常差也是环境非常恶劣的辖区，D级辖区大部分都是沙漠地区。常年干旱且土地贫瘠。但和D级辖区比，E级辖区的环境条件还是要好很多的，只不过干旱少雨变成了潮湿多雨，多有沼泽地。
　　但最起码E级和D级辖区的大部分孩子们的人身自由可以受到保证。但是F级辖区可就像非常恶劣的贫民窟一样，到处都是“人吃人”的现象。那里的环境更为恶劣，水源污染严重，甚至还有很多变异的生物。
　　那里的人们互相压榨且犯罪率极高，烧杀抢掠这种事在那发生就是些日常操作。也不会有任何人会在乎。
　　正因为没有人在乎，所以F级辖区也是很多违禁品贩子的老窝。一般居住在F级辖区的人们的编号都是用#或者*代替F，#开头的编号都是犯了重罪的，*开头的编号都是一些流民，没有辖区户口的人。
　　一般有很多偷渡者和犯了重罪的人会为了避免法律责任逃到F级辖区，因为有很多警察也听闻过F级辖区发生过的一些臭名昭著的传闻，纷纷不想踏足这片被污染的土地。
　　就算政府呼吁老百姓们地球内平等对待，都是地球同胞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但还是会有大多数人会持有有色眼镜去看待他人。
　　“然后呢？因为犯罪率高就要见死不救。”陆晟琰有些不爽。他的编号虽然是字母E打头的，但他也是在F级辖区内出生的。
　　在F级辖区出生并且不缺胳膊少腿地长大本来就是一件神话了。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要有多小心翼翼多辛苦才能爬到这里。可能是因为曾经经历的缘故，他这辈子最讨厌把生命开玩笑的人。
　　他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死去。这也是他加入巡逻队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