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是苏醒半颓唐》只与你悲欢

14、血玫瑰（十四）

　　萧见瑜走出牢狱，心中暗骂道：“简直就是个臭婊子，和萧怀远的姨太太们没什么两样。”

　　他的思绪在疾驰：“她一再和我兜着圈子，到底想做什么？她这么做到底对她有什么好处，难道仅仅是因为轻慢我的办案能力？难道她一点儿都不怕衙门里的酷刑吗？”

　　萧见瑜正想着，走出府衙大门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在叫他：“萧公子，萧公子，你在这呢。可让我好找。”

　　萧见瑜侧过头望去，那人站的方向阳光很刺眼，不过当他看清是李明宇后，他的心情似乎又好了很多。

　　他说道：“是你啊，你来得正好，我刚把林月如收监。”

　　“萧公子是查出眉目，要审她了么？”李明宇问道。

　　“不急，一时半会审不出什么，把她关进来，她一时半会也搞不了什么小动作了。”

　　李明宇听完若有所悟，又问道：“那下一步您有什么安排？”

　　“我还没有想好。那个臭婊子，整个儿疯疯癫癫的。”萧见瑜极度厌恶地骂道。

　　“可您不是已经查到她了吗？”李明宇十分诧异，随后又宽慰道：“好好审审，兴许离破案已经不远了。”

　　“是查到的吗？”萧见瑜自问道，一股怒火在他心里蹿腾，他愤怒地喊道：“是她引着我查到的。”

　　李明宇心中一惊，萧见瑜的情绪他实在是难以把控，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到底在隐藏些什么？”萧见瑜又嘀咕道。

　　“隐藏些什么？”李明宇听到这，也跟着重复了一句。

　　“让你蹲大狱你会怎么想？”萧见瑜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萧公子，您是……”李明宇被他突然一问，有些猝不及防，看他的神情也十分严肃，突然就懵住了，迟疑道。

　　“让你说你就说，不是要你蹲大狱，只是问问你的想法，放心。”萧见瑜颇有些不耐烦地道。

　　“哦，是这样啊，那我肯定是极不情愿。”李明宇松了一口气，赶忙说道。

　　“可她却不这样，她好像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倒是对我借着审案欺压她而耿耿于怀。”萧见瑜沉思着说道。

　　“所以说，她在隐藏什么。”李明宇杵着脑袋，又重复了一遍。

　　萧见瑜看了他一眼，才问道：“对了，典当行那边情况怎么样？”

　　“德叔去了，所有的东西也都看了，他说少爷的眼光一向很好。”李明宇说道。

　　“还有呢？”萧见瑜接着问道。

　　“还有就是胭脂血玉没能买下来，他说少爷眼光是准的，但是来路不明的东西买回来怕容易惹祸。”李明宇挠了挠头，垂头丧气地说道，仿佛对事情的结果有些愧疚。

　　“怕容易惹祸？”萧见瑜心中惊疑，随后心中又暗想道：“德叔到底是多虑了，此事我又怎会到萧怀远那里去戳破，去让他脸上难看。”思忖罢，他心中又暗暗叹了口气。

　　“这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们先去查她哥哥，希望吴正国他们过去得还不算晚。”萧见瑜拍了拍李明宇的肩膀说道。

　　“去查她哥哥？”

　　“对，她越是不想我们去的地方，我们就越是要去。”说罢，萧见瑜便和李明宇径直往林云松的宅子而来。

　　萧见瑜他们到的时候，就一个士兵守在那儿，其余的人都去搜查林月如的宅子和胭脂水粉店去了。

　　林云松住的宅子与林月如的大不相同，几乎没有什么讲究，而且是住在偏远的朱家大屯那一块。萧见瑜心想，可能是因为他好赌后来将老宅子卖了吧。

　　他的房子很朴素，有风吹日晒的那种沧桑感，有些许破损的墙面和窗户也都没有修缮，甚至有一扇窗户只剩下了一半。相较于赌博，他反而是将生活当成了副业。

　　进入到宅子里面，萧见瑜更是吃惊，他的家里简直就是家徒四壁，家里除了一张破旧的床，也就剩下一张桌子了，衣服也是胡乱地堆在一起。

　　很快萧见瑜就将里面都看了一遍，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藏东西的地方，他颇有些失望，甚至开始怀疑他们是否来晚了一步。

　　他正懊恼着要出去，李明宇叫住了他，让他等一等。他眼里忽然又闪烁了一下希望的光芒，但随即而来的更多的是忐忑。

　　李明宇挪开窗户边上的一个米缸，由于米缸是空的，他倒也没费多大力气。紧接着一个黑色的木匣子就露了出来，李明宇小心翼翼地将木匣子拿出来，递给萧见瑜。

　　萧见瑜端着木匣子，十分紧张，连呼吸都开始变重了。他将木匣子搁在了桌上，才慢慢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只铜鹤。

　　那只铜鹤大约有拳头大小，一只腿单立着，与寻常的鹤不同的是它那只单立的腿上有五个爪趾，就像一个“木”字。

　　与胭脂血玉相比，这个铜鹤分文不值，林云松却将胭脂血玉当了，单单把这个铜鹤藏得严严实实的，这倒是颇令萧见瑜费解。

　　萧见瑜将铜鹤揣在怀里，虽不知道铜鹤到底能帮他查到什么线索，但也好过一无所获。

　　他和李明宇出了杜云松的宅子，却并没有马上去和吴正国等人会合，而是直接去了同归当。

　　同归当在宽城是一家颇有名的当铺，一进里面就有一个很大的屏风，绕到屏风后才能看见柜台。

　　萧见瑜刚进去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眼前，他在一旁细细观察着，待确定那人就是苏唐后，他的喉头更是一热。

　　当铺的柜台很高，就连苏唐那颀长的个头都得仰着头，被当铺的朝奉俯视。

　　萧见瑜不知为何，见到此情景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对苏唐，有着诗一般的幻想，连他都未曾去俯视过，却被一个看起来粗鄙不堪的朝奉俯视着，这让他觉得是一种粗鲁和亵渎。

　　看着苏唐眼巴巴地望着上方，他心里更是生出一股顾恤之情。他再也按捺不住，走到柜台下方，狠狠地敲击着，声音平淡却有劲力：“出来。”

　　柜台里的朝奉推了推眼镜，打量了他一番，见他一副长衫打扮，压根就不拿正眼瞧他。他十分无礼和傲慢，严词切责道：“当铺有当铺的规矩，你当这里是菜市场？”说罢，他的眼神里饱含着一种“岂有此理”的威严的审视。

　　萧见瑜却不以为意，回头对李明宇撇了一下头，说道：“带回衙门，阻拦办案，说不定是同党。”

　　李明宇应声而动，心里却犯起难来了，这么高的柜台，他该怎么进去。好在柜台里的朝奉也慌了神，虽然疑惑，却也不敢太过于造次。

　　“你们……你们可有公文……”朝奉这么开口一问，李明宇倒不用再做出要逮人的态势了，他站立在一旁，等候着萧见瑜开口。

　　“要公文？我要带公文来你就不可能站在这里了。我要你出来，你听见了吗？”萧见瑜审视着他，语气中带着一股震慑。

　　朝奉杵在原地，既惶惑又不甘心，这时掌柜的急忙跑了出来，打圆场道：“哟，这不是萧少爷吗？”

　　萧见瑜对他的套近乎却不领情，一副清冷的神情，也没给他好脸色。

　　“你也真是的，一点眼力见也没有，没看见是萧少爷吗？还不快给萧少爷陪个不是。”掌柜的转向朝奉埋怨道。

　　朝奉冷哼一声，脸撇向一边。这时掌柜又给萧见瑜赔笑脸道：“我们这张朝奉呀，很少出门，冲撞了萧少爷，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一般见识。”

　　“哪里！依我看呀，这是在你的地方，当然是当铺最大。”萧见瑜笑着，嘴角带着一缕

　　“唉哟，萧少爷，您这可是折煞我了，小的这里再次给您赔不是了。您今天想看什么？里面请。小庄，看茶。”掌柜躬着身，对萧见瑜说道，随后他又向铺子里的后生吆喝道。

　　“不用了，我就是办案经过这里，想来问几句话。”萧见瑜冷淡地说道，随后他又指着柜台上的朝奉对掌柜道：“你叫他下来，我问个话总不能让我杵在柜台下面仰人鼻息吧。”

　　掌柜连声说道：“是是是。”随后他对朝奉使了个眼色，朝奉虽极不情愿，也还是下来了。

　　萧见瑜却不着急着问话，转而看向了苏唐。他一直都在一旁没有说话，侧脸依旧清冷，白色的衣服衬着他洁白的皮肤，让人觉得他纤尘不染。

　　朝奉乖乖侍立在萧见瑜身前，手笼在袖子里，丧着个脸。萧见瑜也不理会，单单看向苏唐，问道：“这位兄台是当还是赎啊？”

　　苏唐却没有回答他，神情依旧清冷，他朝朝奉努了努嘴，说道：“他还等着你问话呢。”

　　萧见瑜眼睛里充满了笑意，他对朝奉说道：“我看这位兄台面善，我也不急，他有什么事你就先帮他办吧。”

　　说罢，他又转头看向苏唐，不过他也就朝他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他的唇上，随后又转向了朝奉。

　　他在心里记着他的唇，那张大小适度而又饱满的唇，仿佛天地间已经空无一物，都被他的一双唇给挤占。

　　朝奉见他半晌不说话，只道他心里正憋着劲，心中压力都增，他觉得空气似乎都已经凝滞，最后实在是难以忍受了，就嗫嚅道：“他要看客人的典当之物，可这却为难我们了，我们典当行有典当行的规矩，客人的东西一经挂牌是不能动的。”

　　萧见瑜一听，仿佛饶有兴致，问苏唐道：“怎么，你也来查案？”
　　苏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也没有说话，仿佛神坛上高洁的神像，萧见瑜愈发觉得他出尘脱俗。

　　萧见瑜面对他的淡漠也没有丝毫难堪，转头就又很自然地对朝奉说道：“你们典当行的规矩真的是比天还大。”

　　“给他看看。”萧见瑜语气很平淡，仿佛这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萧少爷，请您别为难小的。”朝奉拱手说道，他眼睛看着下方，脸上的神情僵硬。

　　萧见瑜朝他看了看，似乎在等着他收回这句话，朝奉却一直僵在那儿。

　　萧见瑜侧头望向一边，吭声笑了一下说道：“走了。”

　　“萧少爷，请留步。”掌柜赶紧上前道，随后他又对朝奉数落道：“你看你，萧少爷要拿出来你就拿出来嘛。咱虽然是有规矩，但萧少爷来了就不能有个另外？”

　　朝奉的脸上愈发变得丧气，杵在那儿浑身不自在。这时掌柜又转笑萧见瑜，满脸堆笑道：“萧公子，这儿的东西都是有主之物，您看看完了是否……”

　　萧见瑜看出他的小心思，还没等他说完就打断道：“放心，不要你的。”

　　掌柜一脸谄笑，他见朝奉呆着难受，便拍了拍他，示意他去拿东西。

　　萧见瑜将这一切都没看在眼里，因为他发现苏唐正盯着他，那神情仿佛在说，你还挺威风的嘛。

　　萧见瑜也回以凝视，神情仿佛在说，我就是这样的。

　　不一会儿，朝奉就从追瘦猫手里拿过包裹，打开拿出怀表就递给了掌柜，掌柜马上双手奉上。

　　萧见瑜转而就塞到了苏唐手里，他一手拖着苏唐的手，另一只手蜷握着伸进他的掌心，将怀表交到了他手里。

　　苏唐微微一怔，随后拿起怀表仔细打量了起来。

　　他看了一会儿，又摇摇头叹了口气，随后他搁下怀表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