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郁万人嫌重生了》小树撞鹿

41、世外桃源

　　裴行之的“体贴”还是有作用的，虽然简渝这辈子头一次因为脚崴了用拐杖，但拐杖的确减少了许多不便，至少起身的时候不用寻找支撑点了。

　　这一天因为裴行之没有在家，主人家不在，身为客人的简渝也免去了客套，晚饭是端过来的，只是一碗面条，但是汤汁极其鲜美，混合着浓郁的鸡汤和菌菇的香气，还有枸杞党参鹿茸等一系列膳食中药。

　　鲜美的汤汁和Q弹的面条让简渝食欲大开，照理来说，他下午吃过了点心，晚上只能吃个两三口，但今晚他竟然吃了足足有半碗。

　　胃部久违地充斥着温暖餍足气息，简渝坐在房间沙发上，一边聆听着外面的雨声一边看书。

　　傍晚时分天空开始下雨，山间的雨也是清凉的，浇淋在被烈阳曝晒了一个白天的地面上，热气从水泥缝隙里缓缓腾升，又在持续的清雨之中被熄灭。

　　伴随着雨水淅淅沥沥的声音，简渝忘却了外界，沉浸在书中。

　　晚上八点多，他听到院子里车子的声音，简渝放下书，走到阳台。

　　有车灯在细雨中闪烁，黑色迈巴赫停下后，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从屋子里跑出两个佣人，黑色的伞在男人头顶撑开，几人身影很快消失在闪烁的白光下。

　　简渝重新走回卧室，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墙上闹钟悄无声息地走过了“10”，门外响起敲门声。

　　咚咚，咚咚。

　　缓慢而规律的敲门声响起在即，房间门咔嚓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门外，裴行之优雅地收回手。

　　“打游戏么？”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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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你组队十次里面八次都是输。”

　　简渝抱怨，手机屏幕正播放着浮夸的开场动画：

　　裴行之：“我每次评分都在8以上。”

　　“赢不了比赛都是假的。”

　　“因为这，所以我今天改变了作战方针。”

　　简渝朝他投射去一个疑惑光芒，他很快知道了裴行之的计划。上线不久后裴行之邀请他加入队伍，等他进去一看，里面已经有四个人了。

　　【罗尔伐书113：这是我找的陪玩。】

　　【罗尔伐书113：这是你们另一位老板。】

　　其他三人纷纷：

　　【老板好。】

　　【老板好！】

　　“…..”

　　看出来了，他是真的很想赢。

　　专业陪玩果然十分专业，不管自己在哪一楼，每次都让两位老板先选，自己补位。然后他们就看到这两人一个选了打野，一个选了辅助。

　　不是，老板，这……

　　一般来说打野都是带飞的那个，属于打得好被队友蹭破一层皮，打不好首当其冲挨骂的；而辅助则是干着最多最脏的活，挨着最多的骂，这两个位置一般都是老板请人干的，怎么这老板自己就干完了。

　　三楼陪玩小心翼翼地问：“两位老板，不用换么？”

　　简渝高冷地回：“不用，就这样。”

　　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守好你们自己的路。”

　　短短两句话充满酷哥气息，这群人不知道怎么地就被按下了奇特开关，一个个兴奋地回：“是，老板！”

　　开局，简渝在自家野区刷野，三条路一切正常，两分钟后，忽而对面打野在上路冒了出来，简渝观察了一下射手血量，看到他血正在快速下滑，在五分之一的位置堪堪停留。

　　他皱了皱眉，正要翻墙出去，辅助被击杀的系统播报传来，但随后，对面射手没了，而中路也赶了过去，对面打野已经被逼退回塔下。

　　简渝很欣慰。

　　陪玩果然有一手，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从原始草履虫进化为了浮游生物，由海洋生物进化到两栖生物最终形成了哺乳动物。

　　简渝不用照看废物队友，在自己和对方野区刷得痛快淋漓，时而隐身在小草丛里打对面一个措手不及。

　　玩游戏，就是要脏。

　　裴行之的游戏体验应该也不错，他走位娴熟能够快速游走几个队友之间，帮助队伍获取优势，最重要的是，终于没人发“辅助怎么不来救我”，“辅助废物”，“请求辅助支援”的垃圾弹幕了。

　　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个人都是只用文字聊天不开麦，问性别也全程无视，但不知道几个陪玩脑补了什么，叫裴行之就是叫老板，叫简渝则是叫野王哥哥。

　　虽说是“哥哥”，但看他们的叫人频率和热乎劲，很难不怀疑他们对“哥哥”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简渝依旧全程无视他们，杀伐果断，人群中进，尸体中出，挥一挥刀片，残忍夺走数条并不无辜的生命。

　　陪玩吹得更勤快了。

　　简渝看了眼左下角的聊天框，又看着在团战中使劲奶团的“罗尔伐书113”，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辅助，果然狗都不玩。

　　他们昨晚一直打到两三点，今天晚上没有到这么晚，一点的时候，裴行之在游戏里发消息：“这把打完不打了。”

　　“好的，老板早点休息。”

　　“老板晚安啊。”

　　热情，周到。

　　当然也不忘最后打个广告：“老板如果还要点陪玩，欢迎随时Q我们哦。”

　　最后，第二十分钟的时候，简渝在系统发出的“胜利”声中退出游戏。

　　裴行之站起身：“早点睡。”

　　“你也是，早点睡。”

　　为了照顾简渝，游戏是在简渝房间打的，裴行之离开后不久，简渝就放下手机躺在了床上。

　　他静静地闭上眼睛，数着心跳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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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小时后，他在黑夜中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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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

　　因为比昨晚睡得早，裴行之在八点就起了，他到楼下的时候，简渝正坐在餐桌前吃早餐。

　　“早上好。”男人从容上前和他打招呼。

　　“早上好。”

　　裴行之穿了一件休闲款式的衬衫，坐下后他卷起衬衫袖子，手臂结实的肌肉线条在布料下若隐若现。

　　“脚怎么样？”

　　“好多了。”

　　“待会再让医生看看，别留下病根子。”

　　“谢谢。”

　　裴行之用刀叉将火腿切成一小段一小段，腿肉慢慢送进嘴里。

　　“我今天不出门。”

　　“.…..”

　　“你还想打游戏？”

　　“游戏我玩腻了，我想下棋。”裴行之兴致浓郁地看着简渝：

　　“你会下棋么？围棋，象棋都可以。”

　　“我会。”简家在孩子的基础教育里并没有落下他，毕竟如果他丢脸，损害的可是简家的面子。

　　“那好，上午我有点事，下午我们一起下棋。”

　　裴行之在楼上书房待了一个上午，而简渝也在楼下看了一上午的书。午饭简洁，短暂的午休后，两人再次坐在相对位置，中间隔着一个棋盘。

　　简渝的手机放在边上，中间手机亮了几次，是无关大雅的人发来的信息。

　　如果说他从酒店逃跑后第一天，江百项或是忙于与他老婆扳扯，无瑕顾忌自己，因此简镇东不知道自己做的事。但到了第二天，从简镇东那里依旧没有任何信息，这件事情就透露出不同寻常的气息。

　　简渝已经过了向老天爷祈求奇迹的年纪，遇到无法解释的事情，他只能努力思考可能的原因。

　　“你和江百项说了什么么？”

　　青年平静的目光投向对面的男人，向他寻求一个答案——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原因。

　　裴行之的神情和他一样的平静：

　　“我只是告诉他，在酒店的一切都当做没有发生过。”

　　“.…..你为什么帮我？”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

　　“既然我帮了你，就会帮到底，虽然我是个好人，不管是谁都会搭把手，但你还是在‘不管是谁’的范畴之上，我愿意帮助你更多。”

　　简渝胸口涌上一股淡淡的情绪，有在片刻之间让他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感觉，但那感觉太过浅薄，稍纵即逝。

　　“谢谢。”青年嗓音低沉。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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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如此，江百项忌惮裴行之，因此忍下这口怨气没有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告诉简镇东，那简镇东自然而然地以为自己还在“讨好”江百项的途中，为了不打扰到他们两个人，他还真是苦心孤诣，连一个电话都不打，就怕打搅了他们的“好事”。

　　这就是他的好父亲。

　　裴行之看着简渝眼底若有似无的讥讽，忽然道：“你都不好奇么？”

　　简渝一怔：“什么？”

　　“好奇我为什么帮你啊，还有我是什么身份，竟然能指使得动江百项？”

　　“……因为，你是个好人？”

　　男人露出一个无奈表情，神情隐隐带着一丝自我放弃：

　　“我是个好人固然不假，但是我更相信缘分，我们一次又一次相遇，注定我们不是这个世界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既然我们有缘认识，我就不会允许别人轻易地伤害你。”

　　“……”

　　简渝低垂着眼仿佛陷入了深思，少许，他轻薄如蝶羽的睫毛终于再次颤动，向上掀起一个精巧的圆弧。

　　“我非常感动。”

　　裴行之看着他，又露出了一个和刚才类似的无奈表情。

　　“算了，跟你说不通。”

　　“……”

　　“那我的身份呢，你也不好奇？”

　　“呃，我很好奇。”

　　裴行之低着头一点摆弄棋子一边碎碎念：“骗人骗人，你根本就一点都不好奇，你没有心，你根本就没有心。”

　　“……我真的很好奇，你告诉我好不好？”

　　“才不要。”

　　裴行之抬起头，恶狠狠道：“我才不要告诉你！”

　　“…………你是不是动过这颗棋子了，它刚刚不是在这的。”

　　“它一直就是在这的！”

　　“……不，它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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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渝的“度假”生活非常得安逸，山上空气很好，食物也很好吃，佣人们几乎不会打扰他，只有在空闲的时候会找他下棋玩游戏。

　　他们的家世或许有差别，但接受的教育方向一致，彼此之间很好沟通。

　　第三天的时候，医生再次给简渝换药。他摸了摸简渝的脚踝，道：“没有大问题了，注意不要再扭伤就好。”

　　“那就好。”简渝看着医生为他换药，抬头看向桌子后的男人：

　　“打扰了三天，我也该离开了。”

　　“留到下午再走吧，今天再好好养养。”

　　早上和晚上对简渝没有区别，他点点头，道：“可以。”

　　所有事情，但凡扯上“最后”两个字，就仿佛在红豆面包表面刷上了一层金光闪闪的蛋液，被赋予了特殊的含义。哪怕简渝只在这里待了三天，最后一天的第三天，也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前两天山庄饭食都以轻便为主，厨房自觉招待不周，打算做一顿丰盛的午餐作为最后的告别。

　　简渝劝阻不来，就由着他们去了。

　　虽说是大餐，但并非大肉大鱼，山庄里果蔬自供，一大早，就有人去后山的田里采摘新鲜蔬菜去了。

　　简渝脚伤好了许多，走动时只有落脚时会疼，但因为有拐杖，力道大多由拐杖发散，也在最后一天参观了整座庄园。庄园住宅面积并不大，但加上菜地果林，少说也是古代小地主级别了。

　　裴行之陪伴着他，两人坐着一辆游览车经过后山，看到有几个人影正有说有笑地在田里收割蔬菜。

　　一阵风吹过，绿色在田野里犹如精灵一般铺开，水灵灵得让人轻易地想象到它上了饭桌后清甜脆爽的口感，甘甜的汁水在牙齿间迸溅。

　　除蔬菜外，简渝还看到了一口井，澄清的井水在距一人高的井中泛出冰凉的色泽，只要压下旁边的抽水装置就能把水取出来。

　　关于井水，好像是上个世纪的回忆，简渝好奇地把手伸到桶里，果然感觉到了一股与普通自来水不同的清凉。

　　他本来还想尝一口，但考虑到自己的身体素质，还是放弃了。

　　裴行之在旁边看着他，一脸你很明智的表情。

　　“.…..”同时天涯少爷命了。

　　草地竹林果园茶山……一日之间，简渝就像是把失去了十多年的童年记忆找了回来。他们在山庄外绕了一大圈，从太阳还是温暖的金色变成火辣辣的红色。

　　最后，他们抵达了一处池塘。

　　裴行之扭头望向简渝：“中午厨房要做鱼汤。”

　　“所以？”

　　男人一脸理所当然表情：“你要不要钓鱼上来给他们？”

　　整挺好，别的有钱人是高尔夫跑车射击这种高级娱乐，到你这就是挖菜钓鱼摘水果，提前步入老年生活。

　　简渝伸了个懒腰，随性道：“随你。”

　　庄园这有专门的夏季垂钓装备，搭得方方正正的遮阳棚，面积足以容纳下一张双人床，内置空调扇，冷气和风速都是可以调控的，椅子可以调整高度，可睡可坐。

　　两人坐下后，很快佣人端上来两杯解暑冷饮。

　　这真是，干着乡野老汉的活，享受着在圣托里尼岛度假的待遇。

　　两个人的位置相距不远，裴行之初始还偶尔跟简渝搭几句闲话，到后来，他专注在垂钓的乐趣中。

　　世界陡然安静下来，遮阳棚突出的檐顶挡住了上方的阳光，只有几道暖金色光线落在几步外的地面上，再远一点，是闪烁着粼粼波光的水面，远处林子发出不间断的虫鸣，随着两道风声，小鸟从枝头跃起，落在另一棵树的枝桠上。

　　简渝的心脏忽然空了下来。

　　那一片荒芜干涸的田野，飘来一朵绵白的云，徐徐地拽着蓝色的天覆盖在了虚空下。简渝阖上眼睛，气息平稳地沉入了宁静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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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边久久没有声音传来，裴行之看着简渝那根鱼竿浮漂上上下下浮动，数次皱眉后终于起身往隔壁小屋走了过去。

　　稍后，他微怔。

　　青年歪着脑袋安静地靠在椅背上，风轻轻地掀起他额头的乌发，他沉沉地阖着眼，面容安恬沈静。

　　“……”

　　裴行之又静静走了回去。

　　——最后，简渝的桶里一条鱼都没有，但托了裴行之的福，他们中午的鱼汤好歹是保住了。

　　大概是自己劳动成果都是分外香甜的，简渝中午胃口大开，干掉了一小碗的饭和一碗鱼汤，难得地体会到了小肚子鼓起的饱满感。

　　夏天的温度，即使简渝难以入眠仍然会感到困乏，他回房间稍作休息，时间眨眼到了两点。

　　管家让人带来了西瓜，外头正热，简渝就坐在门口一边吹着空调，一边手上捧着一瓣皮薄肉厚的西瓜啃。

　　有钱人讲究养生，吃太冰的不好，这个西瓜是浸在井水里拿出来的。入口清甜，却没有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冻到牙齿的寒意。

　　清凉顺着喉咙一直熨帖到五脏六腑，简渝的唇角满足地扬起一个细小的弧度，然而下一刻，他漂亮精致的脸上浮现出木偶一样的空白。

　　一个面容白净的女人正巧从庭院走过，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起来。

　　“简先生。”

　　简渝放下西瓜：“有事么？蓉姨。”

　　在第一天短暂的交流后，简渝知道了面前这个女佣的称呼。

　　“这是您来的时候穿的衣服，都给您整理好了。”简渝这几天穿的都是山庄备用的衣服。

　　“谢谢。”他接过衣服。

　　“还有，张管家让我问问，您回去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想带的，要是没有特别指名，他就自己准备了。”

　　简渝摇摇头：“我没有特别想要的，麻烦张管家安排了。”

　　“明白了，那简先生慢慢休息。”女人简短地说完，离开了院子。

　　简渝抬手挡了挡斜射进来的光线，转身进屋。

　　傍晚时分，虽还未日落西山，但阳光已经没那么火辣了，简渝站在庭院的车子前，旁边有个佣人帮他撑着把遮阳伞。将张管家准备的特产全都塞进后备箱，简渝朝楼上阳台方向看了看，裴行之站在扶栏前，目光平和地注视着他。

　　“……”

　　几下沉思，简渝仰起头，冲着裴行之露出一个笑容，扬声道：“有空找我来玩。”

　　裴行之点了点头，简渝转身进了车里。

　　很快，车子启动，蓝色劳斯莱斯在偌大的庭院曲折地绕了几圈后，开出了红色大门。两旁树木被不断抛在身后，本就不高的建筑物被包围在群山中，仿佛一处不为人察觉的世外桃源。

　　在三天短暂平静的生活就是他的世外桃源，但梦都有醒的时候，现在他该和童话说再见，回到现实了。

　　简渝转过头望着车正前方，不再看两边风景。

　　车子身影化作黑色斑点在林间消失，二楼，细微的脚步声自房间里响起，不多时，一个女人的身影站稳在裴行之身旁。

　　蓉姨换下了佣人服装，穿着一身轻便的裙装，神情柔和端庄，又透出几分睿智犀利：

　　“简先生很有戒心，不论我怎么抛出话题他都不会展现真实的内心，所有的对话都停留在最基础的层面，而且他很敏锐，一旦我尝试试探他的家庭和过往，他就会中止交流。不过，比起这些，我更担心的是，他的精神状态不太可观，他可能，患有抑郁症。”

　　裴行之目光平静地转向她，沉黑的瞳孔压着一抹威慑。

　　“他有很明显的情绪低落，无法维持长时间的开心，他对我所有的话题都毫不关心，对未来没有期望甚至没有想象过，再考虑到他严重的失眠，食欲不振，不喜与人接触，他的抑郁症应该有一段时间了。”

　　“有什么办法治疗这个病么？”

　　“如果他愿意积极接受治疗，那么情况可以得到控制好转，但这个病最大的问题是大多数病人都不愿意配合治疗，他们情绪偏向消沉，对于治疗积极性不高。”

　　“……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