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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命中因缘?(下) ...

  •   看看漏壶,已过了申时,在宫人的簇拥下,南卉扶我登上了软轿向抚辰殿行去,起轿的瞬间我看到宫人们脸上写满的期望。是呵,谁不希望自己服侍的主子,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呢?主子有头脸,奴才的腰板儿也能抻得直些。
      软轿圈圈绕绕,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抚辰殿。刚下轿,一个小内监迎上来向我作了个揖,恭谨地说:“影贵人,您先随奴才进殿,皇上少时就到。”
      南卉扶着我的手稍稍用力握了握,四目交汇,我看到她眼中的鼓励和期盼,我深吸一口气,跟随小内监指引登上通往殿内的台阶。

      抚辰殿是皇帝的寝殿,菊容姑姑说过皇帝素来居于东侧殿,西侧殿作御书房用。小内监却将我请进了西侧殿,又有宫女端了茶来。那小内监赔笑道:“影贵人少等,奴才等就先下去了。”
      我点点头。内监宫女们留了门,无声地退了下去,殿内就只余我一个人。
      这里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样金碧辉煌,御案后的墙上悬着一块牌匾,题曰:勤政亲贤。室内镶玉透绣扇,一派江南风韵,精致优雅,若有似无的龙涎香飘散在空气中。很静,只听见玉漏的滴答声,一滴一滴仿佛坠落在我的心上。

      “皇上驾到--”随着内监尖细的唱报声,一道明黄色的袍角刺入眼中。
      我忙垂首伏地跪迎,口中念道:“怡和宫贵人凌氏,恭迎圣驾。”
      话音落了良久,却没听见皇上让我平身。我不由大惊,莫非皇上已然知晓我是在称病避宠?莫非此次召我前来是要治我欺君之罪?念及此,背上已经起了一层冷汗。
      我正思来想去谋划对策之时,一只手映入我的眼帘,掌心有好看却又凛冽的掌纹。
      我看着这只手出神,听见一个低醇的男声道:“怎么?不愿让朕扶你起来么?”
      语气柔和带着一丝戏谑,好像在哪听过。
      我忙道不敢,只好伸出右手,略略将指尖轻轻地搁在那只手上。
      “呵,你的手好凉。”说着,那只手合了起来,将我的手轻轻握住。
      又说:“起来吧。”这只手上带了力,我循着那股力站了起来。依旧垂着头静静地立着,只是右手仍被那只手握住。
      “你是怡和宫凌氏?”
      “是。”
      “你很怕朕吗?”
      “臣妾不敢。”
      “为何不敢抬头看朕?”
      “……”
      我的下巴被他的另一之手轻轻托起,我看见他明黄袍子上用金线绣成的团龙纹,看见他前襟上精致的绲边儿,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下颌……
      当我看见他的脸时,脱口道:“先生?”意识到自己失仪,忙掩了口。
      他并没在意,含着温和的笑意,轻轻地对我说:“是朕,景曜。”
      我从未见过如此明亮的面孔,以及在他刚毅面颊上徐徐绽放的柔和笑容。我仿佛觉得自己十五年生命所孕育的全部向往,在这一刻,终于第一次拥有了一个清晰可见的形象。
      他深深地看着我,墨玉色的眸子里有我的影子。在他温柔却又灼灼地目光注视下,我只觉得脸烧得滚烫,髻上装饰的流苏发出细微的碰撞之声,让我的心微微发慌。
      他松开钳制我的手,笑道:“朕记得,你叫妙蕊。”
      我微垂螓首,低低地答:“是,臣妾闺名妙蕊。”
      他点点头,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蕊儿可否为朕抚琴一曲?”
      蕊儿?听他亲昵、熟稔的唤我小字,我有些微的迟疑。半晌才道:“臣妾琴艺不精,恐污了皇上尊耳。”
      他笑了笑:“可见你没说实话,中秋那晚,你那曲《水调歌头》就弹得甚好。”
      闻言,我抬眸看他,疑道:“皇上如何得知?”
      他举目望向一支跳动的烛火:“那日朕从桂园回来,经过怡和宫刚好便听见了。”
      语气淡淡的,仿佛在讲一个久远的故事。
      我推辞不过,询问:“不知皇上想听什么?”
      他又看向我:“挑你喜欢的弹来就好。”
      我颔首,就见康公公领着两名捧琴抬架的小内监进来将琴安放妥当。
      我福身道:“如此,臣妾便献丑了。”
      移步到琴前坐下,轻抚琴面,这是一把桐木做面、紫檀为边、以丝做弦的雕花琴,甚是精美。我拨了拨弦,音质清亮又如水般纯净。静下心神,弹了两曲,一曰:《高山》,一曰:《流水》。
      此曲讲述的是伯牙摔琴谢知音的故事:
      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伯牙鼓琴,志在高山,钟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伯牙所念,钟子期必得之。子期死,伯牙谓世再无知音,乃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
      一曲终了,我起身笑道:“臣妾技拙,让皇上见笑了。”
      他的眼里溢满温柔的笑:“余音绕梁不绝于耳,朕好久没听过这样精妙的琴声了。”
      他声音飘渺,似有感慨:“高山流水,知音难寻啊。”
      我含笑:“谢皇上夸赞,这原是琴的功劳,臣妾不敢居功。”
      他深看我良久,开口道:“此琴名曰绿绮,朕今日就把这琴赠与你可好?”
      原来这就是绿绮琴!难怪会有这样清丽的音色。我不禁忆起相如抚绿绮琴奏《凤求凰》向文君求爱的故事来;然而念头一转想到文君作《白头吟》时的悲戚,又不禁恻然。
      景曜从御座上起身,走到我面前,看着我,含笑唤我一声“蕊儿”,目光中隐有缠绵之意。
      我面若流霞,垂首不去看他。
      忽然间只觉双臂一紧,有更加清晰的龙涎香气飘入鼻中,我已被景曜轻轻拥在怀里。听他在我耳边轻轻地说:“桂花的香气……蕊儿也喜欢桂花么?”
      他的气息拂在耳际脖颈间,一热一凉,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教我无法开口发声,只能合上眼,静静偎入他的怀间,沉醉。

      良久,他唤了一声:“康喜。”
      康公公从外间小跑着进来:“奴才在。”
      景曜说:“传朕旨意,晋影贵人为容华,封号不变。”
      我闻言大惊,欲挣开他的怀抱,他臂上用力牢牢把我圈住,轻轻说:“别动。”
      康喜也吓了一跳,语气作难道:“皇上,影贵人……影贵人她尚未侍寝,这……不合祖宗规矩啊。”
      景曜斥道:“朕的旨意何须多问?你只管办差便是!”
      见皇帝愠怒,康喜忙磕头告罪,又下去传旨。
      我在他怀中无法挣脱,只能由他拥在怀中。我求道:“臣妾惶恐,但求皇上收回成命。”
      景曜的唇拂过我的耳朵,他轻声说:“朕喜欢。”
      温润的唇带出暖暖的气息,让我忍不住微微战栗,仿佛要化在他的怀中。
      又过了片刻,景曜轻轻放开我,“时候不早了,你还没好全,回宫歇着吧。”顿了顿又说:“夜了天凉,坐朕的轿辇回去。”
      我正欲急着说“不敢”,景曜已将手指压在我的唇上,笑吟吟地看我:“不准抗旨。”
      我登时红了脸,只得垂首福身:“臣妾谢皇上隆恩。”

      我终是乘着御辇回到了怡和宫,宫人们看见我竟从御辇上走下来,忙又惊又喜地迎上来扶我进屋。显然,皇帝的旨意康公公已经传到了。
      紫欣欣喜地唤我一句“小姐!”眼里便蓄满了泪。
      紫陌拉着我仔仔细细地看,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又道:“小姐,可算要熬出头了吧。”
      我明白从踏入抚辰殿的那一刻起,我已再也不能做回抱病避宠的影贵人了。未侍寝便进位容华、又乘着御辇回宫,这个消息想必阖宫人尽皆知。
      怡和宫的病贵人竟然成为了皇帝的新宠?!打明日开始这也许会成为宫中议论的最时新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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