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软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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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和畅在，突然觉得不是自己一个人在担负着糯米。也或许，他是真的撑不住了。
苏煜在这一夜这一刻允许了自己的软弱。
“刚出生那会儿，糯米就经常生病，三天两头地去医院。不是发热，就是呕吐。我和陈浩两个大男人，活得粗糙，为了糯米，也变得精致了。可是，还是不行，总是生病。后来，我就带着糯米去检查了。”
苏煜说得风轻云淡，语调甚至是没有起伏，却听得沈和畅心底更是郁郁难平。他很清楚，一个人，尤其是一个男人，带着一个总是生病的孩子，生活会过得有多么混乱。
“医生说，孩子是天生体弱，只能这么精细养着！可孩子这样三天两头遭罪，实在是太难受了。”
“可我没有办法。我只能相信，他们说的大了就好了。认真点儿照顾，尽量少生病吧！可糯米到了一岁的时候，教他喊爸爸，他只会啊啊啊地叫。开始也没觉得怎样，可能就只是说话晚呗。可等到糯米一岁半的时候，他还是只会啊啊啊。”
苏煜低头亲了亲糯米的脸，神色间满是疲惫不堪，像是被重物压垮的桥梁，终于不堪重负。
“你知道我反应过来糯米可能不会说话的时候，我什么心情吗？我觉得天都塌了。我躲在厕所里，哭了一夜。后来，我带着糯米找遍了国内的儿科专家，他们都说没问题，孩子只是体弱，身体机能没有其他问题。要么天生就不能说话，要么只是说话晚。”
“而我，只能寄希望于那说话晚的一半几率。”苏煜捂住了眼睛，声音有点儿哽咽，“我真的，真的很害怕。”
沈和畅眼眶发红，手抖得厉害，想安慰他，嗓子却像是卡了鸡毛一样，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是的，自己缺失了糯米成长重要的三年。而这三年里，是苏煜在拼了命地照顾糯米。
糯米是他的命。沈和畅看着苏煜发白的脸，有些怒火中烧，又有些无可奈何——苏煜在用最狠的方式告诉自己，糯米是他的。错过的糯米成长的年月，是他无法用金钱和权力弥补回来的。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外如是。
“后来，我在A市的私人医院给孩子输液的时候，吴院长看到了糯米，觉得有缘就告诉我吴叔在这儿。我就抱着孩子来了。当时我手里花的也差不多了，就剩了30万，买了后山买了房子，就搁这儿定下来。可，吴老也说，孩子就是天生体弱，若是没有办法，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苏煜红着眼睛，狠狠地看着沈和畅，嘴唇颤抖了几次，都没说出话来。
缓了缓，苏煜似是终于软弱了下来，这个雨夜，这次孩子的不适和发烧，与沈和畅的重逢，都让他有些崩溃，眼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你说，我要准备什么呢？沈和畅，你说，我要准备什么呢？”
苏煜的精神状态真的很差，已经差到了语无伦次，差到了沈和畅想让他先睡一会儿。
苏煜轻声呢喃着，“会不会是那年我住院输液吃药的缘故，才让糯米体弱的？是不是后来我吸烟喝酒，才导致的糯米不会说话？如果一开始发现他不会说话，就给他找医生，会不会他就治好了？”
沈和畅看着流进孩子脑门的液体，用湿透的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伸手摸了摸糯米的脑袋，语气坚定不可置疑，“苏煜！你在知道了糯米的存在后，就已经好好对待他了！苏煜，你要相信，他会如此，不是你的错！”
苏煜有些迷茫地抬头看了沈和畅一眼，摇了摇头，“我是在糯米两个月的时候，才发现小糯米的。那个月，我又是吃药打点滴，又是喝酒抽烟，肯定是伤害了小糯米的！你知道吗？你别看糯米现在很乖，他在我肚子里的时候，天天闹腾，吃啥吐啥，然后我就发现了小糯米！”
苏煜有些发怔，“那时候，我犹豫着，甚至不想要小糯米的！可医生把B超给我看了看。糯米粒那么大，就在我肚子里，再过那么几个月，就是个孩子了。我舍不得了，就这么从手术台上溜了下来。我就在想，是不是糯米知道我当时不想要他，所以不肯叫我爸爸？”
沈和畅看苏煜已经临近崩溃了，咬了咬牙，伸手扶正了苏煜的肩膀，让他看着自己，“苏煜，你听着！孩子会这样，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
苏煜有些迷茫，脑袋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就听沈和畅说，“我去医院做了检查，我的精子活性过低，不适孕育孩子！苏煜，你听明白了吗？你可以怪我，可以怨我，甚至可以恨我，这不是你的错，而是我的错！”
苏煜的眼睛里的迷茫散去了，有些怔愣，“真的吗？”
沈和畅点点头，“真的！代孕妈妈流产了，我的精子有问题，根本不能生孩子！糯米，糯米是神的恩赐！”
苏煜眼睛里终于有了丝神采，深深吐了一口气，“不是因为我，不是啊！可是，糯米以后怎么办呢？”
沈和畅拍了拍苏煜的肩膀，轻轻吐了口气，“有你在，也有我在，你怕什么呢？”
苏煜嘴角僵硬地挑了下，似是笑了笑，“是，有我呢！我家糯米，什么都不用怕！”
沈和畅似乎是终于受不了了，深吸一口气，脚步匆忙地出了屋子。一掀开门帘，就看见周驰靠在墙上，手里端着姜汤的碗。本来热腾腾的姜汤，都已经不怎么冒热气了。周驰叹了一口气，把碗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跟着沈和畅的脚步，跑到了堂屋廊檐底下看雨。
周驰微微蹙眉，“吴老是谁估计你都知道！吴老都这么说的话，糯米······你准备怎么办？”
沈和畅摸了摸口袋，没有摸到烟，才反应过来，下午这阵子，心情就像过山车，烟早就被自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沈和畅深吸了几口气，平静了下自己的心情。从看到糯米的震惊到惊喜，从糯米乖巧软糯让自己心软，到糯米天生缺陷让自己心涩。易地而处，不知道这么几年苏煜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一定很难！五百万最后竟是只剩下了三十万，就可以证明，苏煜大概是带着孩子跑遍了这个国家。
沈和畅第一次觉得，人生挺失败的。
周驰看他没有说话，深吸了一口气，“你要注意一点儿，苏煜的心态不太对劲。”
沈和畅闭了闭眼睛，闻着空气中传出来的泥土味儿，心里忽然平静了。“就先这样的！孩子抚养权是谁的其实没有太大意义。按照糯米现在情况，把身体养好才是首要的！等孩子大了，什么事情都懂了，也就没有必要纠结这些东西了。”
周驰舒了一口气，一双眼睛十分认真地看着他，“这些东西，你跟我说不说的不重要！和畅，你要让苏煜知道并且相信才行！”
周驰的目光有些没有光彩，像是雨后被洗刷后的鹅卵石，只是看着光鲜亮丽。他剩下的话甚至是呢喃而出，但沈和畅听得十分清晰，“有时候，压垮人的可能只是没有说出口的不确定而已。”
沈和畅了解他的过往，心下一惊，担忧的情绪被点燃。他点了点头，伸手拿了伞递给他，“你还是先回去吧！这里我看着，明天早上估计就回去了！”
周驰接过伞，伸手指了指姜汤，“记得给苏煜一碗！”随后打开伞，就着夜色便回了景欢小院。
沈和畅端着姜汤进去，恰好看到苏煜动作熟练地给糯米拔针。迅速放下手里的姜汤，伸手托住糯米的小后背，让苏煜动作更方便些。
下午抱着糯米的时候，还没有太大感觉，现在，手底下瘦弱的背脊透过毛毯，根根肋骨明显得甚至让他不敢用力。
而这些，都能让沈和畅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确确实实是没有参与过糯米成长的。甚至，他感觉，这一根根躺在自己手掌心的肋骨，在和他哭诉着这几年的不易。
沈和畅舔了舔嘴唇，看着苏煜的情绪稳定了许多，糯米不再哭闹，显然好过了许多，便端过姜汤递给了苏煜，“我看液还剩三分之一，怎么不全都输了？”
苏煜一口气喝光了姜汤，抬头看了沈和畅一眼，面无表情的样子竟是和沈和畅有些相像，“吴叔说，这种液小孩子输三分之一就行，剩下的要靠孩子的自我恢复。不然的话，孩子的抵抗力会不太好。”
才说完，吴婶就抱着毯子进来了，“小苏，你们在这儿睡一宿，明天早上带着老头儿的药再回去！我看周小子都走了？”
沈和畅接过毛毯，谢了吴婶，“嗯，周驰先回去了，家里没有人也不太好。”
吴婶看了沈和畅一眼，没说什么就回了正房。苏煜也很疲惫，直接抱着孩子躺在炕上便睡了。
沈和畅看了看父子俩的睡颜，默默地把毯子给两人掩盖严实，自己也靠在炕头，盯着父子俩的睡颜，想着这一天来的乱七八糟，竟是也慢慢睡了过去。
苏煜和沈和畅虽是折腾了大半夜，却也没有怎么睡安稳。早上起来，摸了摸孩子的额头，确定是不再发热才都舒了一口气。苏煜看着吴叔给孩子把了脉，沈和畅伸手拿了五服中药，便抱着孩子下了炕。
许是这一夜太累了，苏煜下地时双腿一软，竟是差点儿跪在地上。沈和畅双手一托，才不至于和孩子一起摔了。沈和畅伸手想从苏煜怀里接过孩子，苏煜一刹那把孩子抱得更紧，抬头看了看沈和畅的脸，顿了顿才强迫自己放开了手。
苏煜看着孩子躺在沈和畅的怀里很是安稳，既是满心嫉妒又是松了一口气，无奈拎了药准备回去。
吴叔看着两人的动作，多多少少猜到了沈和畅的身份。他是看了苏煜苦了这么几年的，一看沈和畅的穿着，便也清楚他不是那种缺钱的人，便冷了一张脸，“孩子今天要吃点儿好消化的，你俩注意下，生冷凉食油腻都别碰！”
沈和畅大概也猜出吴叔为什么看自己不太顺眼了，没有说什么，只等苏煜点了点头，便和苏煜一起回家了。
看着两旁的青山，走在刚刚下过雨的泥路上，沈和畅轻轻抚了抚糯米的小后背，感受着糯米轻轻的呼吸打在自己的脖颈之间。淡淡的声线竟是能让人听出一丝温柔的意味，“苏煜，你不用担心！”
沈和畅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接下来的话，他需要很大的勇气才说的出口，“我不会和你争孩子！”
苏煜停住了脚步，震惊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软弱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