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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In Love 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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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认识的人
来上大学的路上,我在头脑里幻想过认识的第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因为,高中的那位同桌就是我在登校那天认识的第一个人。感情渐渐淡出了心底,却留下了这样一个“第一个认识”的情结。
我到学校很早,比正式开学还要早一天。父母与我一起游览了一下这个历史久远的A城。当然,无非是一些经过多次修葺已经很假的建筑物,还有价格偏贵却味道很差的特色食品。父母坚持要等到我正式开学再走,那好吧,我顺从可能更符合孝道。
正式注册这一天,我等了一上午,寝室里还是没来一个人。父母和我已经把寝室清扫干净,我的新床布置工作也已经差不多了。到下午的时候,我们一家人都在竭力寻找一些可以做的事,然后靠一些细枝末节的工作来打发时间。就在我们打算出去吃晚饭的时候,我甚至都已经站起了身,寝室的门轻轻的开了。
可能是耐心耗尽,也可能是他的出场太过风尘仆仆,我对这个“第一个认识的人”,有一点小小的失望。
当时是9月初,对于A城来说,是夏天的尾巴,而且这个尾巴相当之长。所来之人,显然是从更北的地方来的,穿着长袖的深色运动服,拖着一个大旅行箱,旅途的疲惫与新生活开始的兴奋让那本来稍暗的肤色看起来更差。不难发现,所来之人有些内向,而我却很适应这样的场合,主动说了第一句话,“你好,我叫何远。”
“你好。”他站在门口,语气轻轻的说,像一个投奔亲属的客人,神色举止中带着一点儿害羞与局促。
之后几分钟,我们一家与他聊了几句,得知了他的一些基本信息,他叫纪丰,来自东北的某省,那里这会儿是秋天了,怪不得他穿成这个样子。
寝室里一共四个人,其余的两个分别是江明(以下称之为老江)与韩聪,在当天晚上也都到了,韩聪与我一样来自长江以南,老江家住与A城邻近的某省。学校在分班与分宿舍时,都是按照的姓氏拼音顺序,后来开玩笑的时候,有人说彼此的缘分真是一出生就注定了。
开学没有几天,寝室的格局就渐渐成了3+1。粗线条的老江经常说“我们三个”,除了他自己还包括韩聪和我。有时候纪丰明明就在旁,但是老江大大咧咧惯了,也说走嘴。这种时候,纪丰有一些尴尬,还要装出样子去竭力掩饰那种尴尬,无奈演技很差。当然这种时候不多,因为他总是早出晚归,常常一整个白天都不在寝室,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灯灭了之后,他从来不说话,纵使我们谈论的话题多有吸引力,也从来听不到他一个字。他也很少与寝室里的人一起吃饭,而仅有的几次,他都是稍显不自在,搞得我们也就不再叫他了。他的作息习惯使得他与“我们三个”之间有效的相处时间少得可怜,“3+1”的形成也就自然而然。
大一的课程不多,都是院系基础课什么的。我们工商大类共有120余位学生,常常在一间阶梯教室一起上课,超大的教室即使这样还是能空出很多位置。这种时候,纪丰也总是低调得显眼,他总是会在课程开始前一分钟低着头走进教室,要么坐在最前面,要么坐在最后面。大学生都很喜欢占座,如果是思修这种大家都心不在焉的课程,占座就从最后一排的最偏角开始,空出来的就是前排的,而如果是高数这种不听就会落下的,空出的就是后排的位置。而纪丰一定是在空出来的那一片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坐着。
有认识的女同学聊天时偶尔提到他,问我他的为人是不是也像上课坐哪那样另类。
说真的,不是。他其实不难相处,喜欢为别人提供帮助,寝室里的开水常常是他打,每周楼长检查卫生的那个下午他一定会回来扫除,吃了亏也从不计较。可是,他又是与我们格格不入,一点儿大学生的样都没有,不睡懒觉、不翘课、不参加聚餐、不说任何限制级的话,勤奋得像个高三生,保守得像个小学生。
老江说过,看着纪丰,就觉得自己罪过,听得出来,他的话与其是自嘲,倒不如说是在嘲讽纪丰。有时,事情就是那么奇怪,勤奋好学明明是学生的本分,但是在大学里,却会引起旁人的鄙视与气愤。班里有两个很素净的女孩子据其他女生说课余时间都在上自习,然后男生开玩笑的时候就常常拿她俩个来说事,想要羞赧谁就说把那两个学术女许配给你算了(不过后来这两个人出落得让所有人羡慕到嫉妒,一个出国到一个顶级商学院深造,一个到一家投行就职,而且更气人的是打扮起来之后光彩照人,俨然两个美女)。与这两位相比,纪丰的处境稍好一些,因为他安静又好脾气,再毒的嘴也会有些良知的收敛收敛,更何况,他的外表也不讨厌,甚至有那么一点儿讨人喜欢。
他的五官,怎么说呢?都是简单之极。我想,画人物素描时,如果没有模特,多半就会画出他那么一张脸,不大不小的单眼皮眼睛,不挺不塌的鼻子,连一点儿生动的雀斑也没有,更别说青春痘了。他从家乡带来的暗肤色也一点儿一点儿亮起来。他的个子不到1米75,但是肩膀略显瘦削,整个人就看起来比实际的高。其实,就体型来说,我们两个江南的人与他相比倒是更像东北大汉,而他真的有点儿像古代的书生样,不过举止却很灵活,整个人有一种看起来还算舒服的协调。
他的不难相处与格格不入矛盾并存,造就了大家对他的印象:安静,单纯,好学,乐于助人,与人交往点到为止。左右隔壁的两个寝室也是一个班的,彼此经常串门,开学没几天就彼此熟络起来,而纪丰就是一直与人点到为止着。
现在回想起来,在大学初始那一个月里,我对他的印象与其他人对他的印象应该不会相差多少。不过,他对我显然比对别人亲近一点儿,当然也就那么一点儿,比如偶尔多说一句话,偶尔一起下楼,就这样,但明显有别于他从不主动和其他人一起共事的风格。我想,可能因为我是他在来学校时认识的第一个人吧,也可能是我的那点儿伪装与交往能力在起作用。
大一的生活真可算整个大学日子里最丰富多彩的一年,因为学校不许新生配备电脑,所以各种各样的业余活动都有了生存发展的空间。打扑克、五子棋,都在寝室里风行过一段时间。持续的最久的是军棋的一种玩法,既有运气的成分又有技巧的含量。这也是纪丰唯一参与的一个游戏。大家都喜欢跟他玩,因为他总是赢少输多。赢的时候一定是先天的条件太好了,因为他除了吃别人的棋子基本什么步骤也不会算计,看出三步以外这样高的技术他是绝对不会的。输的时候,他不会像老江与韩聪那样多少有些坏脾气,赢的时候,又开心得不得了,笑起来就像一个孩子。我也喜欢跟他一起玩,不过坐在他对面时下棋的智商也就跟着降低了,渐渐的这种游戏就真的成了一种纯粹依赖运气的放松。最后我几乎只与他一起玩这种棋,觉得和他相处特别轻松。我们的交往,也就不再只是他的真诚与我的敷衍,而是变成了真正两厢情愿的事情,虽然还是那么浅浅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