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休住》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

3、花店

　　这一整天过得都特别快，也许是因为没有正式上课，一整天都很懒散吧。
　　徐风举在收拾新书，背上包就要走，并不打算上晚自习，离开前又意犹未尽地看了一个短视频才把手机关机收进口袋里。
　　林休驻靠在窗边的台沿上，斜倪着他，一副怨哉怨哉的表情。让徐风举身上特痒，不耐烦地回过头问：“怎么了？”
　　“没，”林休驻收回目光，翻着新书看起来，“就是有点遗憾。”
　　“怎么遗憾？”
　　林休驻笑了笑，拖长了调子说：“我上晚自习少了个冤—种—同—桌—”
　　他说完就趴下了，很累的样子。
　　徐风举觉得奇怪：“你少这么个同桌吗？”
　　林休驻好像没听到，趴在桌子上，细软的发丝穿在校服褶皱里，睫毛长长又很轻地颤了颤，书被枕在底下，但枕着书的人好像根本不在看上面的字，微微将身子晃晃似乎就要睡着了。
　　徐风举见他不说话，用指尖轻轻戳了戳林休驻的头，却还是没有回应。
　　“林休驻？”徐风举叫了一句。
　　被指间戳着头的人这才轻轻“嗯”了一声，眼睛稍稍睁开，侧头把徐风举的手指拨开，很怨地说：“你怎么还不走？”
　　徐风举噎住了，翻了个白眼，点头应道：“嗯是是是我要走了我不烦你拜拜再见。”随即转身走出了教室。
　　在听到咔哒的关门声之后，林休驻才慢慢支起身来，撑着脸看了看时间，将书放进包里；而徐风举这时已经走出校门上了张司机的车。
　　没多久，教室的门又开关了一次，发出关门的咔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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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叔。”
　　“怎么了小风？”
　　后座没了声音。张司机看向后视镜，看见徐风举扒着车窗，眼神在外追寻着什么。
　　“小风？”
　　“……张叔，我们昨天路过的那家花店在哪里？”
　　正巧遇上红灯，张司机踩下刹车，回头对徐风举说：“昨天我们有路过什么花店吗？”
　　“有的，我记得。”徐风举还在看着外面，神情十分专注，“记得很清楚。”
　　“可是……”
　　“真的路过了一家花店，真的。”徐风举很肯定。他相信昨天见到的亮紫色不会骗人。
　　张司机回过身子将车子开动，还是很疑惑，嘀咕着：“我怎么没看到呢……”
　　车子驶过了昨天的驶过的路，转了好几个街口，徐风举还是没有看到昨天的那个花店。
　　以及，那个少年。
　　“小风，找到了吗？”
　　“……”
　　徐风举没说话，还在专注地找。
　　“要不……回家吧？”张司机叹口气劝道，花店多的是，你要是想要花，张叔帮你托人带几束定制的。找不到的花店，肯定是不出名的……”
　　“麻烦把车停在那边。”
　　“这……”
　　“我找到他了。”
　　就在那个转角，抱着亮紫色薰衣草。
　　-
　　张司机按着吩咐把车停在了路边，徐风举很快打开车门，让张司机先开回去，自己到时候再打车回。
　　张司机难得见到自家小少爷那么着急，摸不着头脑，但既然徐风举这么说了，他也只好照办，把车开走了。
　　徐风举站在街口转角，深吸一口气，确认是昨天的地方后，慢慢走向花店。
　　花店门口的少年可能进店去帮了一下忙，现在并不在门口，那束牛皮纸包着的薰衣草被搁在了门上挂着的花篮里，显得格外明媚。
　　这明显不是昨天的那一束了，这一束更美，更亮丽，更有生气；也不知道昨天的那束去哪里了，也许是卖掉了？毕竟花店就是卖花的，当然，因为没人买所以扔掉了也不一定。
　　徐风举对着花篮发愣，挡住了后面的一个女孩儿。女孩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徐风举才反应过来，向女孩儿表示抱歉。
　　女孩儿问他是不是来买花的，徐风举笑了笑，没有回答，帮着她开了花店的门，无意识地跟着走进了花店。
　　门打开和关上都会引起门檐的风铃震动，铃铃琅琅，清脆悦耳，还会带上一阵浮着花香的风。
　　女孩儿径直走向前台，询问了什么，就见前台的老婆婆笑着弯腰从前台后拿起一束薰衣草，用牛皮纸包好递给了女孩儿。女孩儿道了谢，很快离开了花店。
　　徐风举看着女孩儿远去的背影和她手里的花，站在门槛内好久没有动静。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什么让他一天就愣神那么多次，甚至刚刚还有一些……羡慕。
　　真的太奇怪了。
　　“小伙子？”
　　徐风举回过头，是那个老婆婆在叫他。
　　“小伙子，是来买花的吗？”
　　徐风举尴尬笑笑：“没……只是……看看。”
　　老婆婆发丝都已染上银白，戴着铜框的圆眼镜，笑起来眼睛弯弯，眯成一条小缝，满目慈祥。
　　婆婆听他这么说，也没怎么，只是向前台后的小屋子招呼了一声：“小舟！”
　　屋子里没有动静。
　　“小舟，有位客人来看花，带他瞧一瞧吧。”
　　屋子的门打开了，一个瘦高的身影出来，腰上系着墨绿色工作服，脸前的刘海被粉色夹子夹了上去。
　　狭长深邃的眼睛望过来，对上了徐风举的目光；一并让徐风举见到的，是鼻梁上和左颊棕色的小痣。
　　“林休驻？”
　　徐风举不禁说出声来；眼前这人分明就是半个小时前还在撒泼抱怨不想上晚自习的林休驻！
　　林休驻却是没有应，唇瓣颤了颤，又抿起来，和徐风举你看我我看你，眼神对峙。
　　徐风举也没希望他回应，继续问：“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要上晚自习吗？”
　　对方没回答，而是拉着他往店外走。
　　“小舟？怎么拉人家出去啊？”
　　“我跟他说点事，马上就好。”林休驻转头回道
　　徐风举没反应过来，被他拽到了店外，靠在门边。
　　“怎么？”徐风举纳闷，“什么不能在店里说？”
　　林休驻白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句：“不想在那里说……”
　　“什么？”
　　“没什么。”
　　徐风举插着口袋，看了看林休驻的工作服，问道：“你在这里打工？”
　　“啧，”林休驻一脸嫌弃，“这叫兼，职。”
　　“哦……”徐风举挑眉，“那不就是打工？”
　　“算了，不想和你说话。”
　　林休驻皱眉叹气，仿佛刚刚已经耗尽了力气。撇过脸深呼吸了几下才又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刚刚那婆婆不是说了吗？我来看花。”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城管巡逻。”
　　“啊，是么，谢谢。”
　　“……”
　　林休驻几乎不想和他讲话了，按着人中，平气问他：“我的意思是，你怎么回来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看花？我听好多人说你家很有钱，难道小少爷是来普查民情的吗？”
　　想了想，林休驻又添了一句：“你还挺亲民，昂？”
　　“……”
　　好，现在谁也别说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