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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闽江梅雨季(二) ...

  •   “这天气变化的可真快。”
      凌默抢在暴雨袭来前进入了机场,还没来得及喘上几口气,就被突如其来的雷声吓了一跳。他回头一看,只见前几分钟前还只是柔和的、牛毛般的微雨雨势在顷刻间加强成了暴雨级别,不由得吐槽了一句。
      他刚吐槽完,机场外的暴雨程度就又一次得到了提升:闪电暴虐地撕裂天幕,风暴与骤雨共舞,好似神明惊怒,大自然毫不犹豫的撕开温柔的面纱,将它狰狞的一面展露在人类面前。
      “什么?航班推迟?”
      凌默正因刚刚的乌鸦嘴而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突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又惊又怒的声音,他循着声音看去,发现那是一个穿着时尚的中年女性:“可是我和客户约好了明天上午在多伦多见面啊,这得推迟多久?”
      “很抱歉,女士。”被她拉住询问的志愿者礼貌的回答道,“根据气象台播报,未来几小时会有一场规模不亚于台风登陆的强烈暴风雨,为了您的人身安全着想,我们建议您等暴风雨过后再外出。”
      “那暴风雨过后是什么时候?”那位女性看上去也不是什么胡搅蛮缠之辈,在得到这个解释后她矜持的点了点头,但从追问的神态中还是能看到焦急和担忧。
      “根据气象台的预测和国际安全飞行标准规定,这场暴风雨减弱到安全起飞标准恐怕得是晚上8点。”顿了顿,他补充道,“其实不仅仅是起飞,原本预定降落的航班也会在雨云范围外就近着陆,等待暴风雨过去——哦,除了现在这辆已经开始降落的航班,它原本预定的到达时间是7:30,为了躲避雨云提前了近半个小时。”
      接下来的对话凌默没有继续听下去,他敏锐的抓住了对方“7:30”的航班这条信息,浅灰色的眼睛迅速扫过机场上方的电子显示屏,找到了那趟自西伯利亚的莫斯科起飞,即将降落的航班。
      “北区……”凌默嘀咕了一句,跟随人流开始往北区移动。

      “Hello, Chinese boy, do you know how to get to the east exit?”
      一个有些苍老的嗓音在凌默垫起脚东张西望时在他身后响起,所说的语音更是纯正的美式英语。凌默本能的回头,看到一个头发花白、富有学者气质的老先生手提一个亮棕色的公文包,蓝眸正明亮的看着自己。
      “啊。”凌默顿时想起了照片上那位老教授的长相,脱口而出,“您……您是泊里斯·卡尔教授吗?”
      刚说完,他就反应过来,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对方可是亚美利加人,就算是学术大拿,那也不一定会被称为世界上最难语言的汉语。
      “卡尔教授。”正当凌默在脑海里飞快回忆英语,组织语言试图补救时,一个仿佛处在变声期的独特嗓音突兀的插进来。顺着声音看去,高挑的白发女性分开人群,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您让我一顿好找。”
      “哦,抱歉,我想着找位华夏人问路,一不小心就走得太远些。”老先生歉意的回答道。
      “这种事可以问工作人员的吧?”白发女性无奈道。

      随着对方走近,凌默看到她身上的衣服似乎是在西装基础上改良的校服:通体漆黑,手袖处点缀着蓝色宝石,里搭高领白色衬衣。衣摆的下摆较长,看上去甚至有些像短风衣,同色长裤对她来说似乎过于宽松,以至于裤腿处略显空荡。
      这衣服的设计看上去比西装宽松了不少,注重灵活性,也更加便于行动。至于为什么说是校服……她的左胸处像是用金色胸针扣住一般扣着一个校徽,校徽底下赤金色的花体英语写着“University of Miskatonic”

      “你得原谅我对这个神秘的东方古国的好奇。”老先生像是老顽童般眨了眨眼睛,“你知道的,我这一生有机会来华夏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老先生这番话成功博得了周围一众华夏人的好感,再加上白发女性昳丽的容貌,已经有人开始走过来用英语向两人搭话。
      向来都是英语老师批判对象的凌默为难了半天,终于在白发女性微笑着向搭话的人说“Thanks”,准备离开时,死马当活马医般用中文问道,“请,请等一下,请问你们是泊里斯·卡尔教授和浮士德女士吗?”
      不知道是不是凌默的错觉,他总感觉那位容貌昳丽的白发女性在听到“女士”这个词后嘴角抽了抽。
      “是的,华夏男孩,请问有什么事吗?”老先生——享誉国际的人类历史学学术大拿,泊里斯·卡尔教授听到了这句话以后,转过身笑眯眯的问道——但是,还是用的英语。
      “教授的意思是,是的,我们是,请问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吗?”浮士德用汉语翻译道。让人出乎意料的是,她的汉语说的相当出色,没有外国人常见的奇怪声调,反而带着浓浓的闽南腔。
      不等凌默回答,浮士德就好像注意到了什么般又一次开口:“咦,你的眼睛……凌默?”
      “啊!是我。”凌默一怔,“你认识我?还有眼睛……?”
      “啊,不用在意,只是你的眼睛颜色很少见,稍微有些惊叹。”浮士德笑道,“你就是莱娅常常提起来的小历史学家凌默呀,比我想象得还年轻帅气,华夏的孩子都是这样的吗?对了,叫我浮士德就好。”
      女士,我已经16岁了,在华夏法律里都小成年了,早就不是孩子了。
      凌默。在心里用吐槽的方式缓解着尴尬的情绪,西方惯用的浮夸式夸赞对于一向习惯含蓄的华夏人来说还是太刺激了些,更别提浮士德这张雌雄莫辨的脸着实有种超越性别的杀伤力——他余光中看到了好些个女生在偷偷摸摸的对浮士德拍照。
      “您过誉了。”感受到从耳根蔓延的热意非但没有消退,还有往脸上蔓延的趋势,凌默略显生硬的转移话题道,“我先联系一下莱娅姐吧,她大概还不知道航班提前了。”
      浮士德的黑眸里闪过明显的笑意,但并没有戳穿凌默的转移话题,而是笑盈盈的说道:“关于这个的话,不用担心。”她眨了眨眼睛,摘下被白发掩盖的蓝牙耳机,将手机通话改成外放免提。
      凌默听到那个备注为“霍尔”的通话中,传来了他熟悉的嗓音:
      “小默,带小浮士德和卡尔爷爷去东出口,车已经在那里等你们了。”莱菲妮娅语速飞快,“我正准备提醒你呢,没想到你们居然刚好碰上了,真是个不错的巧合,我这儿有事,先挂了,路上注意安全。”
      凌默:“啊……挂掉了。”
      “小霍尔还是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卡尔摇了摇头,感叹道。
      “是啊。”浮士德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把手机放回了衣兜里。
      看上去卡尔教授好像听得懂汉语,但是不会说?凌默在心里幻想了一下把刚才莱菲妮亚说汉语的语速用在英语听力里,顿时对卡尔教授肃然起敬。
      这就是学术大拿吗?凌默暗自感叹。
      “那就麻烦男孩你带路了。”在凌默。神游天外的同时,卡尔也结束了感慨,笑眯眯的对凌默说道。
      一旁的浮士德正想翻译,回过神来的凌默赶紧开口制止:“啊,不用,那什么,其实我听得懂英语,至少日常用语之类的没问题,只是口语不好。”毕竟九年义务教育的书可不是白读的。
      “原来是这样。”兴许是有卡尔的例子在前,浮士德非常轻易的接受了这个说法,“那事不宜迟,我们走吧,让人等待可不是一个礼貌的行为。”
      “走这边。”凌默点头。

      与此同时,闽江省气象台。
      有着张扬红发,外披卡其色风衣的女性快步走入3楼——3楼全称紧急气候对策处,是只有红色天气预警才会启用的楼层。
      众所周知,气象台是应新兴技术而生的担任气象业务工作的专业机构,其主要任务是:按时进行气象观测,整编积累气象资料,发布天气预报、警报,开展科学研究等。而对于普通民众来说,他们最多接触的技术也就是天气预报——并且因为技术还不完善,预报的精准度还不高。
      但鲜少有人知道,气象台建立的初衷是监控并应对天灾,预报天气只是顺便。
      天灾,严重自然灾害的简称,包括但不限于强降水,台风,地震,海啸,暴雪,火山爆发等。无论是哪种含义的天灾,都比普通的自然灾害范围更广,程度更严重,影响更久远。天灾的判别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是否含有大量未知因子。
      这种因子至今未探明形成原因,但可知的是它对人体和环境都有极大的危害:对人体来说,或诱人发狂,或引发血肉畸变;对环境来说,或扰乱地磁,或留下辐射……
      天灾自人类社会有记载以来就与文明如影随形。进入近代以来,因为人类的工业体系对自然环境的损害,天灾发生的频率逐年上升,为了应对频繁的天灾,各国都建立了相应的观测台,联合国也形成了一个公益性的天灾监测与应对组织“上帝之眼”,为无法负担监测成本的不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提供人道援助,力图将天灾从苗头掐灭。

      莱菲妮娅·霍尔快步走入会议室,外披的风衣因为疾行而显得遥遥欲坠,但她只是随手一笼,随后半分不客气地从红木桌上拿起一份报告翻看。
      “凌晨的指数都还是正常范围……”莱菲妮娅的红眸满是凝重,“也就是说从早上五点到现在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未知因子的含量直接满足了一次大型天灾的标准?”
      “目前来看是这样。”气象台的总负责人语气同样凝重。
      “虽然知道这种因子一旦‘活’过来开始传播,传播速度非常快,可……三个小时,人类历史上有记录的,最快的一次也花了足足一天一夜才满足大型天灾标准。”旁边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地中海补充道,“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峰值已经在不久前出现。”
      峰值的出现,意味着这次天灾的巅峰灾害程度已经确定,也就是最坏的情况已经保底,
      但同时峰值的出现也意味着——
      “天灾将至。”莱菲妮娅轻声说道。
      “没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福汀市的政委猛的站起身,“立刻确定灾情最严重的区域,如果来不及疏散民众,我们也必须要做到将伤亡控制到最小化。我立刻回去调动地方政府力量并联络中央支援,霍尔小姐,我们希望能得到《第一战线》的援助。”
      同样鲜少有人知道,《第一战线》不仅仅是单纯的新闻业巨头,同时也是世界上最大的跨国天灾情报组织。与各国观测台和“上帝之眼”不同的是,它没有政治实体,也不以监控天灾为生,反而更像是一个关于天灾的大型情报网。从天灾研究到灾情播报,一切有关天灾的信息都可以从这个情报网中获取。
      鉴于《第一战线》会为驻扎地提供大量天灾援助,也不存在政治倾向,大部分国家都对其持欢迎的态度。而每个驻扎地的部长就是维持这张大情报网的不同节点,有权调动管辖境内的报刊力量。
      莱菲妮娅·霍尔正是那诸多节点之一。
      “好的,报刊会全力配合贵市抗洪工作。”她轻轻点头,玫红色的眼睛里盛满了忧虑。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不管另一边的风雨欲来,另一边还一无所知的凌默等人这边可谓是岁月静好。
      为了活跃气氛,凌默和这对师生有一搭没一搭的边走边聊。等到达东出口时,他已经弄清楚了不少两人的背景与他们此次前来的目的,比如泊里斯·卡尔任职于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历史系,比如浮士德同样修的历史专业,比如他们此次前来华夏是为了参加一周前位于金陵的大型国际人类历史学研讨会,回去之前来闽江探望一下朋友。
      值得一提的是,浮士德并不是卡尔教授的学生,而是另一位姓或者名叫“古德里安”的教授的得意门生,目前是研究生。她的导师因为疾病无法亲自到场,所以由她代为前往。
      “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建校时间可以追溯到十四世纪,校训的第一句‘从愚昧走向智慧’也是在那个时候确立。”提起自己的学校,浮士德的语气里带上了隐约的自豪,“现在的校址位于亚美利加马萨诸塞州的阿卡姆镇,算得上是马萨诸赛州那帮老绅士最为骄傲的两所常青藤名校之一——另一所是哈佛大学。”
      对于成绩只能算得上中等偏上的他来说,国外之前国际名校相关的事情听起来是很新鲜的。毕竟他的目标从来都不远大,只要混上普通一本就算胜利,再白日梦点那就是南开大学历史系。认知里比较清晰的世界级名校,也只有从小听到大快听出耳茧的“清华北大”。至于国外的哈佛牛津剑桥之流,多是只知道个名字。
      “凌也是学历史的吧?按华夏教育来说也快上大学了,有考虑过报考密大吗?”卡尔突然出声,把凌默从走神状态中拉回。他看到这位老先生一副笑眯眯的表情看着自己,估计不能打哈哈敷衍过去,便诚恳的回答道:
      “如果我的英语能和浮士德的中文说的一样好,我想我会考虑的。”英语差是真的,但考虑是不可能考虑的,就算自己的英语能过得了托福雅思那关,自家也没有足够的财力去支撑那一年几十万美金的学费。
      从未考虑过出国留学的凌默在心里吐槽道。但对于一个青春期少年来说,穷这个理由还是过于难以启齿了些,即使平时不在意或者说刻意忽略,但面对两个刚认识的外国友人,他还是下意识的找了一个不那么窘迫的理由。
      “其实学校对英语也没……”浮士德欲言又止。
      凌默正等待浮士德说完,余光突然瞟到机场出口处的一道人影,顿时有些惊喜的出声:“纪哥!”
      出口处的青年应声望来,看到凌默一行人后也伸手打了个招呼。

      青年黑发微卷,棕瞳温和,穿着一身白大褂,整个人有股温润如玉的气质。他便是莱菲妮娅·霍尔的现任男友,市医院有名的中医师纪九檀,平时对凌默颇为照顾。
      他笑着迎过来,对三人打了个招呼:“早上好,小默。早上好,浮士德,卡尔教授,好久不见,欢迎来到闽江!”
      “好久不见,纪。”卡尔热情的给了纪九檀一个拥抱,“怀特家那个小魔女一直念叨着要和你再比一次呢。”
      “不了不了,我不擅长应对她那种类型的,况且我还要陪莱娅。”纪九檀笑眯眯的说道,“叙旧等会再来吧,我们得赶在暴雨真正降临前回到室内——小默是直接回家吗?”
      凌默点头。
      “那就顺路了。”纪九谭打了个响指,“走,上车。”他一副雷厉风行的做派——看上去和莱菲妮娅颇有几分神似,应该说不愧是情侣吗?

      一辆保时捷开始在瓢泼大雨中穿行。
      凌默坐在副驾驶位上,安静旁听着纪九檀和卡尔与浮士德的闲聊。
      纪哥在大三的时候去密大当过交换生,这样和当时也做交换生的菲娅姐认识的?凌默在心底暗自分析着行聊中透露出的信息,余光中看到西机场的公交车站牌,急忙扭头,就着后视镜看了一眼车站。
      原本男孩站立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而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好像在男孩原本站立的那个位置看到了一道近乎透明的瘦高白影。
      看上去那个男孩等到他的妈妈了。之前还在担忧男孩在暴雨中会受伤的凌默松了口气。
      等等——白影?凌默一怔,立刻回头,但再次回头看去时暴雨却骤然加大,他隔着蒙蒙的雨雾看去只能看到那地方空无一人。
      “怎么了,小默?”凌默第二次回头看去时的动作幅度大了些,开车的纪九檀一边打转向灯,一边关切的问了一句。
      “啊……没什么。”凌默摇了摇头,答道。
      大概是自己的错觉吧?

      保时捷逐渐远去,那阵突如其来的骤雨也逐渐和缓。
      几道白影悄无声息地从街道各处的水洼中钻出:那是一道道仿佛幽灵般的瘦高漂浮体,通体呈白布被打湿以后的近通明色。它们的头颅和躯体被一根黑色细绳所区分,黑绳之下是空心的白布,正随着狂风摇摆;被黑绳圈起的球状脑袋上则画着一张张哭泣的脸。
      不远处,黑发的男孩被白影托到半空之中,呆呆的看着远方,直到白茫茫的雨幕彻底遮掩远方,他才有所动作。
      他闭上眼,张嘴,状似歌唱,却没有任何人能听到声音。
      常人无法听到的歌谣在风中飘荡,白影们似乎遵循着某种韵律开始游荡起来。

      与此同时,气象台。
      负责监控未知因子峰值的检测员看着已经几个小时没有变动的数值打了个哈欠,忍不住伏桌上打起了瞌睡。
      就睡5分钟,峰值已经出现,不会有事的。他在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随即放任意识陷入混沌。
      然而就在他闭眼的一瞬间,原本平稳的峰值突然往上跳动了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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