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宴》尼古拉斯赵4

1、第 1 章

　　不知道是这个月第几次被屋外的敲门声吵醒了，陆序睁开眼，映入眼帘的熟悉的天花板。
　　她微微侧过头，又被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刺的又赶忙闭上眼。

　　她听出门外的敲门声逐渐开始不耐烦，门外的人一脚踹在门上，剧烈的响动吓的陆序猛的抖了一下，胸口因为紧张而起伏不定。
　　在听到屋外的人暗骂一声脏话后渐渐安静了下来，陆序缓缓才从被窝里探出头来。

　　她环顾四周，是自己家里熟悉的客厅，只不过从前那些名贵的家具和摆件已经消失，整个客厅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垫铺成的一张简易的床摆在角落。

　　她的目光最终停留在窗户处，从前的她从未觉得早晨的阳光刺眼，可能是因为每天睁眼有那块昂贵的窗帘替自己挡住了。

　　“乖乖……”

　　伴随着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客厅的大门被缓缓推开，一个身影出现在陆序的视线里。
　　男人穿着一件起球的黑色连帽衫，牛仔裤已经洗的发白，脚上踩着一双不合脚的大牌运动鞋。
　　和他的穿着极其不和谐的是他手上提着一个精致的包装袋，上面还印着蛋糕店的logo和名字，而袋子里的东西还在往外散发若隐若现的香气。
　　在如今满是尘灰味的别墅里尤为明显。

　　帽檐之下，他的脸色看着有些疲惫，看着陆序的目光带着担忧。

　　“哥……”

　　陆序的一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嗓子哑的厉害，喉咙里干的微微发疼。

　　“看，哥哥给你带了你喜欢的面包。”

　　陆宴缓缓走到陆序身边，就地坐在她身边轻轻的摸了摸她有些凌乱却依旧细软的发丝。
　　他把袋子递给陆序，对方却低着头迟迟不动作。
　　陆宴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低下头看着陆序。

　　“乖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还是不想吃？那我去给你买……”

　　不等陆宴说完，陆序一声不吭的突然扑进他的怀里，泪水顷刻而出，打湿了些许陆宴胸口的布料。

　　陆宴被妹妹的动作搞得愣住，手足无措的看着怀里小声抽泣的女孩。
　　他听出这个小朋友在努力克制自己的哭声，但是颤抖的肩膀出卖了她。
　　他抬手抚上她的后背，轻轻的拍了拍。
　　又说：“是不是刚刚那些人吓到你了？别怕别怕，怪哥哥，我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在家，对不起……”

　　陆序趴在他怀里摇摇头，声音带着些哭腔说道：“哥……是我对不起你…”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用守着这个烂摊子……”

　　在惊讶陆序说出这番话的同时，陆宴心仿佛被揪住，安慰的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最后只化作一个拥抱。

　　“傻孩子，整天胡思乱想什么啊？哥不怕，只要你好好的，哥就高兴。”

　　“好了，不哭了，多大的人了还喜欢哭鼻子啊？嗯？”

　　双手轻轻抬起陆序的脸颊，眼眶湿润泛红，鼻子一吸一吸的，蕴含着泪水的眼睛亮晶晶的，连睫毛都被眼泪打湿。
　　他轻轻擦去陆序眼角的泪花，露出一个笑容。

　　“不哭了，有我在，不怕。”

　　“来，快看哥给你买的，还热乎呢，刚刚出炉的我就买回来了。”

　　陆序接过他手中的牛皮纸袋，掌心接过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一阵温热。
　　打开包装，熟悉的香甜气瞬间扑鼻而来，沁人肺腑。

　　陆序看着袋子里的面包发呆，不知想到了什么，豆大的泪珠再次从眼眶滚落，砸在牛皮纸袋子上发出一声轻响。
　　不知道多少次，只要眼泪滑落，立刻就会有一双温暖的大手轻轻的替自己擦去泪水。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说着，陆宴摸了摸她的后脑勺，眼里藏不住的柔情。

　　陆序用力吸了吸鼻子，张嘴咬了一口，绵软的触感从舌尖传来，她撇撇嘴，把面包递到哥哥嘴边。

　　“你吃，哥吃过了。”

　　陆序撇着嘴，可怜兮兮的看着陆宴。
　　又将手上的面包凑近他的嘴角。

　　“哥不喜欢甜的，乖，你自己吃就好了。”

　　他用手轻轻把面包拨回陆序嘴边，又摸了摸她的头。

　　陆序咬了一口缓缓咀嚼，却还是固执的把面包凑到陆宴嘴边。
　　陆宴无奈，只得张嘴咬了小小一口。

　　陆序清楚，陆宴怎么可能自己吃过了，他现在从头到脚翻干净也找不出来一百块。而给自己买的面包，从前经常买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价格，有名的私人烘焙坊，价格比一般的面包店贵就不说了，店里的东西经常在中午之后就已经所剩无几。

　　最后陆序只吃了一半就把面包再次递给陆宴。

　　“我吃不下了……”

　　陆宴笑着接过面包，将其重新放回包装袋里，接着放进客厅里仅剩的一张茶几的抽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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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兄妹俩都过得浑浑噩噩，好像一眨眼，一天就过完了。
　　现在已经入冬，身体和冰凉的地板就只隔着一张床垫。

　　兄妹俩并肩躺在床垫上，陆序将自己身上唯一的厚被子扯到陆宴身上盖好，陆宴伸手正想把被子掖回去，瘦削的手腕却被握住。

　　“我想和哥挨着睡，这样比较暖和。”

　　说着，陆序朝陆宴身边挪动了一下，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后就缓缓闭上眼。
　　窗外的月光照进屋内，此时已经夜深了，空旷的客厅里乃至整个别墅都静悄悄的，除了彼此呼吸声什么都听不到。

　　“哥……明天我自己去福利院，你走吧。”

　　闻言，陆宴的眉头皱起，他转过头看着陆序，她没有睁眼，不知是说的梦话还是实话。

　　“别乱说，睡觉。”

　　随后四周再次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静，陆序听着身边人平稳的呼吸，悄悄睁眼，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一滴清泪不自觉的划过脸颊，落在陆宴肩膀上。
　　感觉到肩膀上微微一抹湿润，陆宴没有睁眼，只是默默将陆序搂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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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随着清晨的一缕曙光照在脸上，陆宴抬手挡在脸侧才睁眼。
　　另一只手无意摸到身旁空荡荡的地方，还残留着女孩的余温让他瞬间清醒，下意识叫了一声“阿序”。

　　在没有得到回应后他猛的坐起身，甚至连鞋都来不及穿好，光脚踩在地板上，他感觉不到冰，脑海里浮现出昨晚的陆序的话，他满屋子开始寻找陆序的踪迹。

　　别墅有三层，十多个房间他挨个找了一遍，一次次打开尘封的房门，渴望能在门开后在里面看到女孩的身影却一次次落空。

　　他发疯一般的冲下楼，随便穿上鞋，连鞋带都系的松松垮垮就拿起晾在茶几上的外套急匆匆的往外走。
　　打开客厅门，昔日鸟语花香的花园此时只剩下地上一些泥土和墙角生出的杂草。

　　这时别墅的大门缓缓打开，陆序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女孩看着差点和自己撞上的哥哥，头发还乱糟糟的，鞋带已经散了一只。

　　陆宴快步走上前紧紧抱住陆序，如今正值寒冬腊月，她身上穿着一件厚实却又有些笨重的粉色棉服，脖子上围着一块配色奇特的围巾。
　　陆序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哥哥的胸膛，在听到对方明显加快的心跳后学着他的样子拍了拍他的后背。

　　“乖乖，你吓死我了，你去哪了？冷不冷啊？”

　　“我出去换了一些东西。”

　　说着，陆序拉着陆宴进了屋。
　　在看到陆序从棉服的口袋里拿出厚厚一沓被卫生纸包裹的东西，在看到纸巾下若隐若现的一抹红，陆宴急忙询问她到底去干嘛。
　　陆序双眸轻垂避开他的目光，把钱塞进陆宴手里后沉吟片刻说道：

　　“我把我以前那些裙子卖了，换了五千块钱。”

　　这时陆宴才恍然大悟，刚才打开客厅旁边原本装着陆序衣服的房间怪不得没看见那些堆在塑料布上的衣服。
　　当时只急着找到陆序也没有多想，他看着手里的钱，脑海里浮现出从前陆序穿着那些裙子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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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小时前，陆序睁开眼，天色还只是蒙蒙亮，她小心翼翼的起身，打开那间装着裙子的房间门。
　　她仔细的把每条裙子折好放进角落的两个大防尘袋里，从前并不觉得这些裙子多，如今在看到两个大号防尘袋都只能勉强装下时才明白为什么从前那么多人在看到她的裙子数量后纷纷惊叹不已。

　　出门的时候，她偶然发现花园的墙角不知什么时候长满了杂草，仔细想想又后知后觉，从前那些地方都摆放了不少稀奇又昂贵的花花草草，自然不会注意到角落不起眼的杂草。

　　她蹑手蹑脚的出了家门，她个子不高，提着两个又大又笨的袋子一路从家走到曾经她经常消费的店门口。

　　老板娘在看到她的到来后欣喜不已，却在看到她手提着的两大个袋子后愣了一下，随后上下扫视了她一番。

　　陆序没有和她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

　　“这些裙子保存的都很好，基本都是全新，有一些定制的我只穿过一次。”

　　老板娘拨开袋子看了一眼挤在一起的裙子，挑了挑眉。

　　“你这……全都挤在一起估计都皱了，这些裙子看着做工精细的很，熨起来挺麻烦的……最多三千。”

　　陆序看着这些裙子沉默了一下，而后又说：
　　“八千。”

　　“哦呦，小姑娘不好这么狮子大开口的呀……”

　　“这些有很多绝版的，二手平台炒到上千一条的都有，已经便宜你了。”

　　老板娘不满的“啧”了一声，随后摆摆手。
　　“五千，不能再多了。”

　　陆序咬咬牙最终还是答应。
　　接过老板娘手里的钞票后，她不舍的看了一眼那些曾经自己的珍藏后离开。

　　而店里，老板娘一边从袋子里拿出裙子，一边语气里满是不屑的和店员说道：
　　“刚刚这个大小姐啊，从前来我们这边消费眼睛都不眨一下，甚至为了一条裙子让我们从国外调货，几百块的运费眉毛都不挑一下的。
　　估计是家里出事了，都沦落到卖裙子了，啧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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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序从棉服里掏出一个塑料袋，被揉的皱皱巴巴的，里面放着两个热乎乎的包子。
　　她把包子递给陆宴，脸上难得洋起笑容，脸颊边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哥，还热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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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格外的冷，倒是显得眼泪都带着温度。
　　陆宴俯下身抱着陆序小小的身躯，眼泪像书里写一样，宛如断了线的珍珠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