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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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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三,谢璁领着一家子去京都城中王谢两家的亲戚们家中拜年。
谢瞻留到晌午在王氏一个族叔家里吃了个便饭就回来了,一来他没兴趣和一大家子亲戚周旋,二来他常年不回京,王家的儿郎们到这一日都喜欢争着抢着和他切磋比试,烦不胜烦。
正月初四上门拜会的亲戚就少了许多,谢嘉妤忙里偷闲,兴奋地跑到静思院。
谢瞻正在书房看书。
别看他是武官,战场上匹夫之勇却最是无用的,他更喜欢谋定后动,打有成算的仗,因此书房里摆放了不少历朝历代的兵书。
谢瞻的书案立在窗下,谢嘉妤经过窗边,见窗棂支着,梅花暖帘掀着,而兄长手里正举着一本书看得聚精会神,一时好奇,就把头探进屋里说道:“哥哥,大过年的你在看什么书,三哥和四哥他们在前院玩投壶呢,咦……这字怎么像个姑娘写的?”
谢瞻迅速将手中的书阖上收了起来,沉下脸道:“你属蛇的,走路没声响?这是你能看的!”
谢嘉妤还以为那是什么军事机密,忙将脑袋缩回去,讪讪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我什么都没看见!”
过了会儿,谢瞻从书房里出来去了明间。
“什么事。”
谢嘉妤讨好地笑道:“兄长勿恼,我这次是专程来给您赔罪的,将功补过,您瞧这是什么?”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物,在谢瞻面前晃了晃。
谢瞻瞥了一眼。
是一只荷包。
“你做的?”一只荷包就想赔罪?
谢嘉妤说道:“这可不是我做的,我的手艺哪有这么好,这是嫂嫂做的!”
谢瞻目光顿了一下。
是一只银白底、金线绣,缎面上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白鹤展翅图案的荷包。
谢瞻移开目光,淡淡地说:“与我何干。”
谢嘉妤得意道:“当然和你有关系,因为——这是嫂嫂做给哥哥的,虽然她不承认,不过我难道还能看不出来!”
谢嘉妤打开荷包,从里面倒出一枚折成三角形状的平安符,黄色的砂纸上面隐隐透出朱砂色的符咒。
“蝶香跟我说,这符叫做平安符,上面印的符咒多半是妻子给在外征战的丈夫求的,据说丈夫戴在身上后便能刀枪不入,平安顺遂!虽然哥哥你现如今已经回家了……不过这荷包一看就是男子喜欢的样式,不是做给哥哥你的还能是谁?”
“她让你给我送来的?”谢瞻问。
以前常令瑶做了荷包,不好意思亲自送,也喜欢让谢嘉妤帮忙送过来。
“那当然啦,你知道女孩子脸皮儿薄,她不好意思嘛,”谢嘉妤笑眯眯道:“哥哥你看嫂嫂对你多体贴,还特意去给你求这平安符,你平日里也不知道多关心关心,多去看望看望她!”
其实荷包是谢嘉妤在沈棠宁枕下发现的,初一下午谢嘉妤去探望沈棠宁,看到沈棠宁做的桃花信笺很是好看,就央求她给自己也做几个。
沈棠宁自是应了,她闲来无聊便在沈棠宁的床上坐了会儿,偶然发现嫂子枕下压着这只荷包,遂悄悄顺走。
谢嘉妤是觉着,沈棠宁性格温柔害羞,而兄长那脾气呢却实在不敢叫人恭维,沈棠宁一定是做了荷包不敢去送。
既然她不好意思的,那不如就让她这个做小姑来助嫂嫂一臂之力,就权当是补偿她替自己顶罪的那事啦!
可惜谢瞻连看都没多看几眼就把荷包扔到了桌上,冷冷道:“我以为你能聪明多久,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她收买了,以后你若发现自己被她骗了,可别哭着来求我。”
谢嘉妤叫道:“我被表姐骗是因为我们是亲戚,不然我怎么会看她的面子?我早说了我不是蠢货,这次肯定不会看错的!嫂嫂她又温柔又漂亮,还会给我做好看的桃花信笺和香囊,被她骗那也是我的福气!”
谢瞻嗤之以鼻,转身进了屋。
……
沈棠宁尚不知她求给萧砚的平安符已是落到了谢瞻的手中。
午后,天朗气清。
沈棠宁去了谢家的藏书阁。
谢家的藏书阁就在镇国公府的东阁间,上次沈棠宁帮王氏抄写的经书是心经和金刚经,昨日她去如意馆给王氏请安,留意到王氏近来在读楞严经。
不巧她手头上没有这本书,普通书肆中这类佛经又通常价格十分昂贵,听说谢家有个流传百年的藏书阁,其中藏书之丰富浩瀚,如坐拥百城之盛。
是以在征得王氏的同意后,她准备到藏书阁中找找这本书,给王氏抄写一版字体更大,也更方便念认的楞严经。
打理藏书阁的管事看到是沈棠宁,恭敬地将她放了进去。
因是正月里,大家都忙着游宴玩乐,偌大的藏书阁空空荡荡,甚是冷清。
谢家的藏书阁果真名不虚传,浩如烟海,共三层楼,仅书架就有比一个七尺的成年男子还要高,而这样的书架一层楼少说五六十个,令人咋舌。
管事去帮沈棠宁找楞严经,沈棠宁自己四处转了转,也想寻几本书看。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纸香,沁人心脾,她深深吸了几口,在几个书架间来回穿梭,右手边的书架旁刻着三个大字“地方志”,她在自己刚好能够到的那一层上随手抽出了一本书看。
这本书叫做《边疆志》,里面记载了许多周契两国交界处的美丽风光。
前朝末年天下大乱,太.祖皇帝白手起家灭契而立,成立大周朝,契人亡国后逃回老家漠北苟延残喘,太祖、成祖皇帝多次兴兵北伐无果,此后契国便龟缩于漠北一带四处游牧而居,本朝称之为北契。
几十年后北契分裂为东西契二部,东契王庭本为正统,势力强于西契,却因几百年内部争斗不断,势力逐渐衰微。
此消彼长,西契联合吐蕃与奚丹等其他部族与我朝敌对,伺机而动,虎视眈眈,如今在北方夷狄部族中势力最为强盛。到这一代的默答汗继位后崇尚休养生息,倒未曾再主动与我朝爆发大的战争。
隆德帝在位至今三十年,甫登基之初便兴兵北伐,野心勃勃,隆德五年第一次北伐,隆德十年第二次北伐,直到隆德二十年第三次北伐结束。
隆德帝今年五十三岁,英雄迟暮,心力交瘁,想来已经无力组织第四次北伐了,而漠北各部族则因三次北伐大伤元气,兼之最强盛的东西两契王庭内部争斗不休,近十几年因有耿忠慎和宗缙守边,除了偶尔骚扰我朝边境,不敢轻举妄动。
九年前,沈棠宁的父亲沈弘彰便是在第三次北伐奚人时身受重伤,不幸战死沙场。
情到浓时萧砚曾指着舆图上的奚国,意气风发地对她承诺日后会为她的父亲报仇雪恨。
“乌尔逊河就在西契与奚国交界处,此河状若银带,波光粼粼,传说有情人一起牵手沿河走过便能结成百年之好,团儿,有机会我想带你一起去。”
这样久过去了,他低沉温柔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沈棠宁默默将书放了回去。
心绪很快平静下来,她扶着腰在高大的书架之间来回穿梭,没想到谢家百年世家,藏书阁中竟还会藏有话本子。
好久没看过了呢。
沈棠宁踮起脚尖,想要去够。
不知不觉间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她身后慢慢走来,那人抬手,玄色的衣角拂过沈棠宁的脸颊,痒痒的,有一股清冽的龙脑香和浓烈的男人体味。
沈棠宁呼吸一窒,下一瞬,她想要去拿的那本书就到了身后那人的手中。
沈棠宁心砰砰直跳,要蹦出嗓子眼似的,她没敢转身,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从那人臂下钻了出去,三步并作两步,快走至数排后的书架间,四下张望帮她寻楞严经的管事。
管事早已不见踪影。
沈棠宁大略扫了几眼书架上的书,急得汗透中衣,还是想在离开之前带走楞严经。
所幸,她运气好,没有转多久就在离她不远的书架上看到了。
她忙走过去,用烛台一照,的确是楞严经,复再次吃力地踮起脚尖,努力去够。
谢家的藏书阁从头走到尾都要花一刻钟的功夫,四周虽置着灯台,越往深处走视线却愈发地昏暗。
眼看就要够到楞严经,一只大手忽悄无声息从她身后伸来,沈棠宁霎时汗毛直竖,吓得尖叫一声,身子扭着向后缩去。
意料之中的痛感并未传来,后腰撞到一双温热的大手上。
待她站稳,那人的手很快便伸了回去,在她头顶上严厉斥道:“笨手笨脚,连站都站不稳!”
声音大得沈棠宁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她不想理睬他,抿了抿唇,绕开挡在她面前的谢瞻,垂着头就要走。
“站住,我要你走了?”
谢瞻抓住沈棠宁颈上的一缕秀发,沈棠宁疼得“啊”的一声,被他揪了回来。
沈棠宁含泪瞪他,谢瞻慢吞吞松了手,震震衣袖,一脸的泰然自若,丝毫没有欺负人后的愧疚与自觉。
沈棠宁咬唇,看着他背在身后的手。
“你……能不能把书还我。”她小声说。
谢瞻眯了眯凤眼,向前一步。
沈棠宁后退一步。
两人一个走,一个退,沈棠宁已有些畏惧和着恼了,她不要书了还不行?
谢瞻生得高大,两人面对面站在一处时很给人压迫感,沈棠宁鼓足勇气,刚抬起脸,谢瞻就俯下了身,温热的呼吸拂在她的面上,目光灼灼。
“除夕夜那晚你做了什么,还记不记得?”
谢瞻双目紧紧盯着她问。
沈棠宁本来被他直勾勾盯得还有些窘迫,闻言怔了下,除夕夜那晚?
锦书和谢嘉妤都对她说过,除夕夜那晚她喝多了,醉得人事不省,是谢瞻把她抱回了静思院,所以第二天她才会在谢瞻的房中醒来。
锦书还问她谢瞻有没有刻薄她,可沈棠宁实在不记得了,眼下谢瞻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来质问她,该不会是那天晚上她吃醉了,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把谢瞻痛骂了一顿吧?!
“我……我喝多了,都不记得了。”
沈棠宁避开他的目光道。
她垂着脸儿,颈后瓷白的肌肤细腻如玉。她的确很白,这样的暗室中都能白到叫人移不开眼。
谢瞻盯着她逐渐泛出桃粉色的耳根。
哼,既然不记得做了什么,为何要脸红?
明明那晚亲了他,睡了他的床铺,今日却又装作什么都不记得,还摆出一副不想理会他的姿态。
谢瞻将沈棠宁的种种行为归结为欲拒还迎的把戏,毕竟京都城中对他痴迷的女子不在少数,女子们求爱的方式除了绣香囊荷包便是送汤水吃食、制造与他邂逅的机会,着实乏善可陈。
故她便另辟蹊径,希望用这种方式来引起他的注意。
谢瞻了然,直起身,从书架上抽下一本书,扔到沈棠宁怀里。
“回去把这本书抄一百遍给我看。”
沈棠宁看着书皮上的字:女诫。
她有点儿不满,又不太敢表露出来。
“为什么要抄女诫?”
谢瞻冷嗤一声,把那本她没有够到的,名为狐仙奇缘的话本子摊在她面前。
“……”
沈棠宁脸一下涨红了。
“我……这不是……”
“再看这些淫.书,后果自负!”
谢瞻警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