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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彤云 ...

  •   我在望着窗外蹙着眉思考这些事情,不知不觉想得入了神,全然不觉床边还坐着一个人。
      直到我终于梳理好思绪收回视线,才恍然发现彤云就一直坐在床边浅浅地微笑着望着我。
      这个人的目光,并不是完全没有存在感,但又永远不会让人感觉突兀。就仿佛是飘雪的冬日里的阳光,温暖美好而又轻柔飘渺。
      “……”收回思绪,我开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教主,未时了。”彤云轻声答道,又望着我,有些迟疑地启口道,“教主想下床走走么?”
      我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彤云便服侍我下床穿衣,我望着铜镜中男子英挺却冷厉的面容,一时间竟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流清教总坛地处北方,所以虽是初秋,空气中也已开始弥漫着丝丝凉意。我微微侧头,就看见身后彤云正抖开一件大衣,不禁皱起眉头:“太热了。”
      他有些犹疑地转过身来,小声道:“已经入秋了,教主……”说到一半,望望我面色,便停住了,然后将大衣叠好收回柜子里,过来扶起我帮我系上外衣的带子。
      “只是初秋,院子里应该不会很凉……”他一边帮我系着带子,一边低声地喃喃自语,仿佛在尝试着劝服自己。他身材恰恰到我眉梢,我略略低头,便几乎触到他额前软发。我微微恍神侧开脸去,只看见他纤长的十指翻飞,动作娴熟地将我的衣带拉出一个漂亮的结。
      他略略后退几步,将我的襟口理正,又仔细地打量了我一阵,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开口道:“可以了,教主。”
      我望望他,这人今日一袭雪白中衣,外着一件湖蓝长裳,袖口与襟口用银线绣着精致淡雅的纹路,外衣的系带被打出一个复杂漂亮的侧结,垂落身侧的衣带末端绑着一枚莹白的玉佩。举手抬足间,便显得他身材秀颀翩然如玉。再加上他将一头乌黑的如瀑长发用银簪松松盘起,有几缕青丝垂落脸侧,更衬得他原本温润清朗的面容显出万端风华来。
      这样一个温润如玉风华绝代的人,方才的行为实在有些幼稚……我这样想着,不由得勾起嘴角,唤了他一声:“彤云,走吧。”
      作风严谨行事滴水不漏的彤云公子这时不知为何有些恍神,愣了一阵才呆呆地应了一声,走过去帮我拉开门。

      踏出有些闷闷的小屋,庭院中,是雨后初晴一片清新的空气。
      “参见教主。”正当我抬头仰望着缥碧无云的万里长空,欣悦地呼吸着雨后特有的清新空气时,耳畔传来一道女子特有的甜美嗓音。我侧过头去,只见门旁侍立着一个少女,头上梳着两个高高的丫鬟髻,样貌清甜可人,白衣白裙上缀着点点红梅,此刻正低着头微微福了福身子向我请安。
      我微微点了点头,又继续向前走去。身侧彤云轻声说道:“那位是画年,您房里的侍女。”
      画年?奇怪的名字。我皱皱眉,然后问他:“我这边还有什么侍候的人?”
      虽然彤云方才说过教主性情一向清冷随性,让我毋须谨言慎行随意便好。但是自己身边侍候的人,还是弄清楚些才好。
      “您不太喜欢太多人侍候……”彤云顿了顿,大概是正在思考我的问题。我略略垂眸,便将他脸上的表情一览无遗。这个人总是习惯温柔地微笑着,谦和却又疏离,让人忍不住怀疑他除了微笑以外还有没有第二种表情。只有在想事情的时候,他才会歪着头抿了唇,微微蹙起眉头,沾染上一些人间烟火的气息。
      “……”因为瞬间的恍神,导致我完全没有听见彤云的回答,只好再问一遍:“你方才说了些什么?”
      彤云脸上的微笑变得有些无奈,但还是温和地向我重复了一遍:“您所居住的‘怀云苑’中除了侍女画年、盈袖外,还有两位侍卫,分别叫行云与鸣佩,还有……”他眨眨眼,“还有我。”
      我微讶道:“如此,若澜阁中事务怎么有时间处理呢?”
      “啊……说起来,既然教主醒了,彤云明日也该先去处理一下阁中事务了……”说着,他轻声笑道,“教主您忘记了,彤云可是一直都记得的,您说过,彤云先是您的随侍,才是阁主呀。”
      我沉默起来,心中却蓦地涌上一阵奇怪的感觉:我之前,同身边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任何一个稍微有一点谋略的领导者都应该清楚,对于下属保持适当的疏离绝对是必要的。即使下属才能突出十分优秀,值得你纡尊降贵倾心相交,但是让他与自己过分亲密,甚至渗透到自己生活的方方面面,的确是十分……不妥当的。
      我不知道是以前的“教主”是如何考虑的,但起码现在的我无法理解这种想法与决定。而且,据彤云说,流清教以教主为尊,教主以下的左使与右使,分管教中“锦青”与“若澜”两阁。之后才到两阁中的“诸长老”,比长老更低一级的是各分坛坛主,坛主以下则是各分坛弟子……总而言之,左使在教中的地位与威信应当是仅次于教主的。于情于理,我都不应该再让彤云做我的随侍——说直白些,其实应当称为“侍寝”更确切一些。毕竟这种生计在大多数人看来,是连侍女小厮都不如的。这两种身份如此之大的落差,不仅不利于教主对下属的任命与管理,而且还会使彤云在教中身份尴尬难以立足。甚至可以说,这样做直接将彤云推上了风口浪尖。
      ……莫非我以前同他有什么不得不说的恩怨纠葛,所以蓄意报复?我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身侧的男人,他此刻正恭顺地微微垂着头温和的浅笑着,默默跟随在我的左手侧。我仰起头,望向雨后湛蓝的晴空,心中却依旧疑云重重:不对,若是如此,我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将大权交付给他、让他做上阁主?要报复一个人有的是办法,何必采取这种既不够直接锐利又很容易威胁到自身地位的方式?
      假如我之前不是不是对他心存怨恨的话……那难道是,笃定对方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极端的信任?
      “教主……教主?”突然听到彤云轻轻地唤了一声,我不解地回过头望着他。
      “那个……”他看上去笑得有些无奈,“教主总是一个人走神……可以用晚膳了,教主现在要去饭厅么?”
      我抬头望望天色,然后点点头,让彤云前面带路。方才想得入神,竟没有察觉天色已暗。现在回想起来,我自从醒来以后,竟是粒米未进呢。
      有什么需要谋划需要考虑的,还是等养好身体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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