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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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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屋内气氛蓦地变得有些沉重。
“我明早便出发,大概只需三日脚程便能到达。”周陵也想着希望更快将物资送去灾区。
宋锦珩叹道:“这三天内不知道又会死多少人。天灾加上人祸,最终受难的只是百姓罢了。”
“这袁相是真该死!”阮执附和着。
“你少惦记着这家姑娘那家姑娘,便能更快除掉你口中该死的袁相。”宋锦珩淡淡道。
阮执却不赞同这话,又打开了他的折扇,不紧不慢地摇着:“本公子一生行善积德,好点色怎么了?”
宋锦珩冷笑一声,没理他,径自走了。
走出漱玉馆,外面还在零零落落飘着雪,打着旋落在地上,地上的积雪反射的太阳光有些刺眼。
对面卖糖葫芦的小贩穿着麻衣,冻得嘴唇发白,手上生满了冻疮,却还在吆喝着。
小摊旁边的地上坐着一个乞丐,甚至衣不蔽体,露出来的皮肤一大块一大块全冻得通红,举着手中的碗只为了要一口吃的。
宋锦珩又转头看了看漱玉馆内,屋里烧着地龙,客人们吃着那些堪称天价的山珍海味,把酒言欢。毫不夸张的说,漱玉馆的一壶酒便可抵寻常人家月余的生活开支。
不过一街之隔,有人花天酒地,有人食不果腹。
哪怕是上京城中的人,也不是每个都能活得如世家的少爷小姐一般自在,不必为了一口饭而发愁。
他帮季桉做事,一方面是为了母亲,一方面也是为了尽可能改变这不公的世道。
何其艰难。
……
江蕴回到宣平侯府后便把自己关在房内生闷气。
“真是糟心。”她曲腿坐在窗户边的贵妃塌上,手上的素色帕子都快绞断了。
“那恪湘王世子真是玉石不分不识抬举鼠目寸光眼盲心瞎……”江蕴把自己能想到的词一股脑骂出来,“竟然如此对我姐姐这天仙般的美人,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得上姐姐!”
青黛张了张嘴,本欲出声劝自家小姐放宽心,却又觉不妥,遂作罢,只得叹了口气。
和别的后院的勾心斗角不同,宣平侯和宣平侯夫人极为恩爱,所以宣平侯始终未曾纳妾,后院干净,自然便和气。
侯夫人诞下的一子二女打小关系要好,尤其是江芙和江蕴,几乎未曾发生过口角。
也正因如此,江蕴才对江芙的婚事如此上心,一心希望她能够寻一如意郎君。
可惜事与愿违。
“你去把那镯子浸泡半个时辰,然后再给姐姐送去。我去睡会儿,晚膳时也不必叫我。”不知过了多久,江蕴才放过了已经不堪入目的帕子,扔到桌子上,向里屋走去。
反正她已经让宋锦珩去查了,坐在这里生闷气也是什么用都没有,还不如去睡觉,正所谓一觉解千愁。
日子倒是过得很快,转眼便已经到了腊月底,宣平侯府又忙碌了起来。
讲究的人家在腊月底大多会办一次祭祀,以求新年上天庇佑,宣平侯府也不例外。
江蕴倒是一直记挂着那恪亲王世子的事,对任何事都无精打采,祭祀那天向江母告了假。她本就是家中幼子,也帮不了什么忙,江母便允下了,只是让她去祠堂磕了个头。
谁知江蕴左脚刚踏进院子,便有个什么东西突然站在了她前面。
噢,原来是宋锦珩。
江蕴虽然被吓了一跳,但念在他是带着帮她查探的消息来的,便也没生气,只问:“世子可是查清楚了?”
“嗯。你说的没错,那恪湘王世子确实是养了个女子在家中,且已怀有两月身孕。那女子许是孕中易怒,又知晓恪湘王世子年后会娶世子妃,便已怕世子妃因她有孕为难她为由,闹着要落了胎,恪湘王不得已出此下策。”宋锦珩不紧不慢道。
他没说的是,那女子出自醉春楼,是袁相送给恪亲王世子解闷的,谁知他不仅看上了,还替她赎了身纳了通房。
不过这江二小姐不知不觉中倒是又帮了他个忙。那名单上可没有写恪亲王世子的名字。他派人去醉春楼顺着往下查,又顺藤摸瓜找出不少袁氏同党。
“我知道了,多谢世子。”江蕴气得咬牙切齿,一心想着如何手撕那世子,却没注意到宋锦珩打量的眼光。
“你同你姐姐关系很好?”倏地,宋锦珩出声问道。
“嗯,那是自然。”江蕴奇怪地瞥他一眼,并未听出宋锦珩话中的打探之意,再没多想。
“走了。”说罢,宋锦珩如来时一般无声无息的走了,不过走之前塞了一封信在江蕴手上。
江蕴拆开一看,那里面装着的正是那青楼女子的赎身契,还有恪湘王府从钱庄取银子的支票。
若有这些证据,那恪湘王世子饶是长了八张嘴也解释不了了,江蕴想到这里,心情顿时好了起来:“爹爹何时下朝?”她一会儿把这个交给父亲,父亲自不会放任姐姐受如此委屈,定然能设法取消那劳什子婚约。
“估摸着现在应已下了朝,正在回府路上呢。”青黛看到小姐这几天终于露出喜色,放下心来,也语气轻快道。
同江蕴一般欣喜的,还有宫里那位。
听了宋锦珩传来的消息,季桉惊地放下了手上正在批改的奏折,忙问:“你的意思是,江家姐姐的婚约很有可能取消?”
宋锦珩:“……”
美色误人啊美色误人。他想说的分明是恪湘王府已经和袁相勾搭上了,怎么季桉听到的却是江家长女即将恢复自由身。
可能是宋锦珩的表情过于明显,季桉尴尬的轻咳两声,道:“朕知道了。”
也发觉方才做法不妥,季桉又正色道:“如今朝中各方势力盘根错节,除了袁相的人,大多都是平庸之辈,朕几乎是无人可用,只能静观其变,待明年春闱挑了有才能的人入朝,才能着手处理袁家。”想了想,继续补充到,“便让齐蔺仁主考吧。”
宋锦珩应下,正准备告退,却听季桉出声唤他。他脚步微顿,以为他有何事吩咐,却只听季桉说:“朕登基一年却中宫未立,你说朕开了春举办选秀如何?”
宋锦珩无语凝噎:“陛下与其琢磨开了春办选秀,不如直接猜猜袁家会送哪个女儿上那个位置?”
“……当朕没说。”还是再缓两年吧。
可是他真的好想把姐姐留在宫中陪着他。
季桉不禁想起第一次见到江芙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还不是皇帝,只是宫里的一名不受宠的皇子,又年幼失恃,母族式微,即便是先帝唯一的嫡子,也不甚受人待见。
大概是三年前的除夕,先帝带着袁贵妃去参加宫宴,毓庆宫的宫女三三两两地去别的宫中同交好的宫女守夜,偌大的毓庆宫只余他一人。
他坐在院中望着天上皎洁的月亮,如水月光倾泻而下,季桉觉得有些孤单。
阖家团圆的日子,他孑然一身。
江芙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那时候的江芙年方十二,稚气未脱,却已是十分娴雅。她提着莲花样的灯笼找他问路,似是与丫鬟走散了。
季桉那时候不受宠,宫人便也怠慢,给他用的皆是过季衣裳,也懒得绣对应品阶的绣纹,江芙大概是把他错认成了小侍卫。
季桉给她指了路,江芙眉眼弯弯,笑着道谢。又许是看他孤身一人,心生不忍,便把那灯笼递给他,末了还温柔道:“新年快乐呀。”
说完转身离开了,徒留季桉一人在原地,拿着那盏灯笼,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喃喃自语:“新年快乐……”
这点小事,或许在她心里如同一阵微风,掀不起波澜,甚至早就忘了,却是他童年时期为数不多感到温暖的时刻,他从此便记住了那一抹姝色。
他登基后不是没有想过把她接到宫中来,可是后来才知晓她早已同他人有婚约,本以他们的缘分仅仅止步于此,谁知那季煊有眼无珠,竞如此对她,倒也算给他可乘之机。
思索至此,季桉更觉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推波助澜,让这婚约顺利退掉。
他让大太监杜利喜进来,吩咐了几句,杜利喜了然点头,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