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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饯别礼 ...

  •   温大少爷要买一只D级兽人,自然手到擒来。

      没有深究垃圾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又为什么闯入这里,经理眼睛不眨,把所有问题都推到那只差点逃走的月光犬身上,做主将他直接送给了温子曳,以表歉意。

      作为长乐天拉近关系的“礼物”,祁绚被警卫队拿下后,俨然得到了贵宾级别的囚犯待遇——

      双手双脚被强制锁上镣铐,动弹不得,下半张脸包裹在合金口笼中,生怕他突然暴起咬人。
      肌肉松弛剂和释放态镇静剂双管齐下,浑身沉甸甸的,精神萎靡不振,连胸口贯穿伤的疼痛都有些麻木。

      即便如此,祁绚脸上仍是一片趋于冷峻的平静。

      他没有反抗,身上的伤和所剩无几的体力也不支持他反抗。

      白发青年赤足单衣地站着,脊背挺直,只一直深深望着温子曳,沉凝、戒备,仿佛在审视即将前往的下一座牢笼。

      温子曳心情很好地朝他一笑,斯斯文文,徐徐柔柔。

      顿时,犹如破冰一般,祁绚眼底流露出极强的攻击性。
      但那点失态很快就被收了回去,他的表情变得更加漠然,好似对这种幼稚的交锋不屑一顾。

      他越是隐忍,温子曳越觉得他在卖弄獠牙。

      对于一个看破他的计划、阻碍他的逃跑、趁人之危威胁他的程咬金,祁绚心里可能不恼火吗?
      设身处地地想想,如果有人坏了自己的好事,哪怕迫于形势不得不暂且低个头,温少爷也绝对会在低头时把他往死里阴。

      命令他带自己下去时,温子曳已经做好了被反水挟持的准备,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对方甚至还愿意帮忙挡一挡漫天飞舞的碎片,从头到尾,表现得非常配合。

      这正是祁绚聪明的地方。

      温子曳清楚,这只雪原狼的尊严和骄傲根本不下于他,可也该放就放,毫不含糊,有着识时务的伶俐一面。这是他所做不到的。

      难得认了个输,温子曳看向自家预备契约兽的目光更加满意。

      去而复返的经理带来了月光犬的身份密钥,里边录有祁绚在长乐天活动的所有数据。

      选手一旦被买走,就不会在这里留下任何痕迹,籍贯也会过明路。在售后服务方面,长乐天无疑下了功夫,安排得面面俱到。

      除了身份密钥外,经理同时递过来另一样东西:一枚项圈。

      乌漆漆的类皮革材质,亮银色的金属环扣在边缘,雕琢成了兽首的形状,口中含有一块殷红的、鸽卵般的能量结晶,内侧角落里则细细刻着“ax1867”一行字,祁绚的编号。

      温子曳的微笑顿了顿。
      他当然认得这是什么玩意儿——标记环,温家旗下的产业之一,还是最昂贵的S级型号。

      “连S级标记环都舍得送,这可不便宜。”
      不咸不淡地垂下眼,温子曳赞叹似的说,“长乐天真是财大气粗。”

      经理笑道:“从长乐天出去的兽人大多性格粗暴,不像家养的那么听话,手段当然越保险越好,避免出什么意外。”

      说着,她瞥了眼祁绚身后的警卫队长,后者心领神会,当即把兽人押近了些。

      血腥、灰尘与回收垃圾混杂在一起的气味十分刺鼻,警卫队长皱皱眉,嫌恶地拽住月光犬的头发往下压,露出一截苍白的后颈。

      “请温少为他‘上锁’吧。”经理说。

      祁绚小指蓦地一抽,又紧握成拳,维持着这个耻辱的姿态,没有挣扎。

      他并不了解联邦科技,不知道这枚项圈意味着什么。
      温子曳想,否则再怎么样,现在也该跳起来拼命了。

      指腹摩挲着凹凸不平的金属环,硌到那枚能量结晶时微微一僵,并不愉快的记忆涌入脑海,缠绕着晶能点燃的淡淡气味。
      他看到很多双眼睛,全都憎恨地盯着他,包括曾经最温柔的那一双。

      青年唇边的笑彻底冷了下来,他扶了扶眼镜,想发脾气。

      “……松开他。”

      “温少?”

      对上幽深的瞳孔,警卫队长不免打了个哆嗦,心底一慌。他有些发懵,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误:“可是……”

      “可是?”温子曳神情一厉,“叫你松开,听不明白人话吗?”

      他满脸愠色,上前两步,声音都往上提了一个度:“谁准你随便碰我的东西了?嗯?”

      “是、是,抱歉温少,是我欠考虑了……”

      警卫队长被他斥得吓一大跳,忙不迭地撒手,经理也连声道歉,安抚着大少爷突如其来的怒火。

      没有力道桎梏,祁绚抬起头,发现温子曳就抱臂站在他的面前。

      那点怒意来得快,去得也快,青年很快又恢复了寻常斯文温柔的模样,看不出半分先前的不悦。只是眼睫下垂,半遮住眼底的神色。

      从他这个角度,能清晰地看到那双细长眼眸中尚未平复的余波。

      ——原来不全是装的,他真的在生气。

      祁绚心知肚明,温子曳这种满肚子坏水的家伙,根本不会因警卫摁住他这点小事生气,所以这一出,是借题发挥。

      他在为什么生气?

      目光环视四周,最后落在温子曳手中的项圈上,祁绚差不多有了底。
      他微妙地有些高兴,这个看不透心思的大少爷还是第一次露出破绽。项圈,恐怕是一个能够击溃对方的突破口。

      他需要弄明白这是什么。

      “小白狗,”瞧出祁绚的走神,温子曳轻轻喊了声,“回魂了。”

      被这个轻佻的称呼煞到,祁绚脸色一寒,尖牙从唇缝间钻出一点,闪烁着锋利的光泽,十分唬人。

      别说还隔着口笼,就是什么束缚也没有,温子曳都不带怕的。
      他伸手,隔着合金握住祁绚的下颚,直视那双鲜活的、野蛮而又瑰丽的眼睛。

      冷漠之外,是厌烦和愤怒,但没有锥心刺骨的憎恨。

      出奇地,温子曳觉得心情又好起来。

      “低头,不要乱动。”

      简单吩咐一句,他亲手将项圈展平,缓缓绕在兽人修长的颈项上。

      按照尺寸量身定做的东西严丝合缝,合金兽首环恰好能扣在喉口。
      祁绚忍耐着要害被围拢的古怪感觉,更古怪的是与冰冷的项圈截然不同的触觉,来源于人类温暖柔软的手指,时不时蹭过皮肤,令他不自在地滚动着喉结。

      锁完项圈,温子曳按着那块能量结晶,注入自己的精神力。

      “好了。”他看祁绚仍垂着头,顺手拍了拍近处柔软的发顶,真跟逗狗似的。

      祁绚僵了僵,迅速直起身,看死人一样看向他……的手。
      然后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温子曳低头扫了眼,跟他一块僵硬,忍不住小声“啧”了下。

      只见原本白皙干净的手指和掌心,此刻沾染上不知道是血还是其他什么的污垢,脏兮兮的散发出异味。

      ……忘记祁绚钻过垃圾舱了。

      旁边有人机灵地递上湿巾,温子曳嫌弃地擦了擦手,转过身:“带他去洗一洗。”他也得去洗一洗。

      视线掠过白发青年被贯穿过的胸口,衣料破损,遮不住里头狰狞的伤,血肉和骨头森然可见。
      祁绚显然对它进行过紧急处理,兽人又自愈力极强,没有渗出太多的血,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但乍一看去,异常触目惊心。

      温子曳前去洗手间的步伐一停:

      “洗之前先去治疗舱里泡会儿,破破烂烂的,丢我的脸。”

      *
      等祁绚重新恢复照片上那副赏心悦目的状态,已经接近傍晚。

      两人在经理的护送下离开长乐天,乘坐电梯一路攀上地面,从醉龙酒店的偏门走出,来到交通亭。

      天高云淡,久违地呼吸到外头清爽新鲜的空气,饶是意志坚定如祁绚,都不免有些恍惚。

      他注视着周围陌生的景致:高楼一眼望不到顶、宽阔的交通亭中停靠有各种奇形怪状的出行工具、来来往往的人一边说笑,一边凭空点按着什么……看不懂的东西太多,令他松懈的神经再度绷紧。

      他再次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已经离开了熟悉的家乡,独身来到人类生活的地盘。

      温子曳没祁绚那么多感触,不过也有些萎靡不振。
      等人伤势修复期间,他借长乐天的休息区小睡了会儿,现在困倦翻涌,眼皮都在打架。

      于是谁都不开口,一个领路一个跟随,沉默地走到星舰前。

      余其承早就百无聊赖地倚在那儿,瞧见他们,远远吹了声口哨,打开舰门。

      “终于能回去了。”钻进心爱的大宝贝儿里,余其承狠狠松口气。接着,又通过后视镜犹豫地看了眼后座青年显眼的白发。

      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束缚都去掉了,唯独脖颈上的项圈格外醒目。

      “小曳……你真打算契约他啊?”

      被谈论的祁绚面无表情。
      温子曳闭目养神,浅浅“嗯”了声。

      “但是,”正主跟没事人一样,余其承反倒纠结得要命,他小声嘀咕,“我觉得,他应该不是普通的月光犬那么简单吧……”

      温子曳掀起眼帘,往下一瞥,果然瞧见祁绚左手小指抽动地跳了下——他发现对方感到紧张时就会有这种小动作。

      他又看向余其承,这货毕竟全程围观了垃圾站的战局,再蠢也会发现不对。
      到底是敷衍过去好呢,还是说谎蒙混好呢?温子曳懒洋洋地思索。

      “那你觉得他是什么?”

      “还用得着问?”余其承信誓旦旦,“肯定是一只变异品种啊!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毫发无伤、一爪子能挠破合金,普通月光犬做得到吗?那必须是至尊无敌金刚霸王月光犬!”

      祁绚:“……”
      难为这两人能做朋友。

      温子曳:“……”
      突然感觉好丢脸。

      他心道余其承怎么比想象中还蠢,继续阖目,没好气地说:“你用不着管,总之,他以后就是我的契约兽了,明白吗?不该说的别乱说。”

      “好吧。”
      变异品种很罕见,余其承也只听过传闻,他自认很懂温子曳的顾虑,点点头,“阿行也不能说吗?”

      “蓝行……”温子曳可不觉得余其承能瞒得住那家伙,今天的事,回去估计就会被扒得干干净净。

      “算了,过几天把他带上,我们聚聚。”

      余其承:“聚聚……有阿行在,总不能再来长乐天了吧?”

      他真被之前温子曳轻描淡写的“好玩地方”给吓怕了,余大少觉得自己内心太脆弱,承受不住这种“娱乐”。他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温子曳会突发奇想到长乐天去。

      温子曳叹了声,一时间不知道今天喊他过来是对是错。

      “想什么呢,吃顿饭、见见人而已。”他说,“就在你家的繁花轩好了,你来安排。”

      余其承立即喜笑颜开,兴奋地拍了下鸣笛:“那成!”

      ……

      回到第一自治区时,黄昏收敛,夜幕铺展。
      中央星的天空没有繁星,黑漆漆的,昼夜温差很大。恒星带来的光热消散后,气温骤降。

      从余其承的星舰下来,温子曳被寒风迎面一吹,淹没在黑暗中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

      头晕、困倦、想吐,还冷。
      他只想快点进屋,走到门前,陡然发觉身后的祁绚没有动。

      温子曳这才记起自己不是一个人了,还带回来一匹随时可能噬主的雪原狼。

      他转身,站在台阶上俯瞰那匹狼。

      和温大少爷嚣张的作风不同,他住的地方有些偏僻,头顶没有浮空轨道,交通不便,余其承还是开启了星舰的陆路模式才把他们送回来的。周围没几户人家,十分幽静。

      寥落荒芜的灯光扑打在祁绚脸上、眼底,他似乎很习惯严寒和黑暗,神情比之前的所有时候都要放松,绀紫色的瞳孔在夜间蒙了一层剔透的光。

      “怎么了?”扶了下眼镜,温子曳的语气有些恹恹的。

      祁绚摸着脖子上的项圈,一路他都没有开过口,一开口就单刀直入:

      “这是什么?”

      “标记环。”

      标记,祁绚皱眉,单这个词就感觉不太妙:“做什么用的?”

      这就说来话长了,虽然很乐意满足这份求知欲,但温子曳拒绝留在门口挨冻。

      他望着祁绚,白发青年经历过暗无天日的长乐天禁闭,对待陌生建筑物的态度非常警惕,没有一点靠近的意思。

      真不乖。
      尽管温子曳喜欢的就是他的不乖,可身体不舒服时,他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循循善诱。

      他想了想,又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联邦人一般管这个叫契约环,想知道为什么吗?”

      “契约……”察觉到话里刻意的暗示,祁绚眸光微沉。

      温子曳打了个响指,别墅大门应声而开,灯光变魔术一样渐次亮起,从窗户里透出暖融融的颜色。

      “想知道就进来,家里还有热可可。”
      他说,宛如一位大方的主人,温柔地哄劝着自家不听话的宠物犬。

      祁绚却从他的笑容中看出了有恃无恐的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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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饯别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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