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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小鸡 ...

  •   “若是就这么一走了之,今后世人提起谢探花,只会鄙视他是媚上欺下的斜封官。而他的治国才华将埋没山林田野。难道你甘心如此?”

      “不甘心又能怎样?在上位者眼中,你我不过一粒浮尘,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何来治国齐天下?”

      “生而为人,除了为自己,也得为己所爱之人活着。难道你真的不在乎谢府上下和公主的安危?”

      “阿爷弃我,李锦瞒我。我对他们的一片拳拳苦心,却被他们当做脚下的烂泥,肆意践踏!”谢玄自嘲一笑:“原以为你我同苦,终能成知己,看来是我自作多情。”

      “你伤势未愈,还是不要乱跑,好好歇在此处养伤。”

      谢玄怒而起身,拂袖而去。孙萌萌想去拉他的衣袖,却被他推倒在地。谢玄离去后,门窗立即被仆役关上,从外上了锁。孙萌萌抗议无果,也就放弃了挣扎,蜷缩在床上默默无语。

      巴西的蝴蝶多扇动一次翅膀,北美可能就会多一场飓风。柳娘子死了,彻底堵住了信息泄露的缺口,有可能她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做,李锦就完成了他的谋反大业呢?孙萌萌如是自我安慰。

      想着想着,孙萌萌忽然浑身一抖,从床上跳了下来,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原地团团转。

      先是中了西域忘忧草之毒,紧接着得知李锦没有摆脱和亲的命运,她潜意识认为这一世的轨迹还是回到了从前。但她忽略了,在她的干预下,这一世的杨基结交的是谢玄,而非张冲。若是张冲不认识杨基,何来浑羊殁忽之计?

      这个念头一起,孙萌萌陷入了未知的恐惧当中。

      她奋力踹着门窗,摔打着房内的器皿,厉声高呼,要求放她出去。而守在门外的仆役就像雕塑一样,对屋里的动静无动于衷。

      待到饭点,窗口开了一条小缝,一双陌生的手将饭菜茶水塞了进来,又迅速缩了回去。孙萌萌吸取了教训,怕饮食被动了手脚,滴水粒米皆不敢沾。如此过了两天,她已是渴得喉咙冒烟,饿得前胸贴后背,连话都说不出来。

      孙萌萌暗暗鼓励自己:经历过那么多次残酷的赛前脱水减重,单单是绝食两天又有何难?

      “萌萌,再坚持半天。我已经预定了那家你心心念念的米其林三星,等赛前称重完毕,咱们立刻就去吃。他家的重芝士蛋糕可是一绝,口感绵密、香气浓郁,你一定喜欢。”

      “重芝士蛋糕有什么稀罕的?要吃就要吃战斧牛排,上面要撒满黑松露,我还要蘸着海胆、和鱼子酱一起吃。”

      “好,好,都听你的,你想吃什么都行。”

      眼前浮现了张重温柔宠溺的眼神,孙萌萌委屈的扁了扁嘴,心想一个人的绝食还是太难了。

      房门重新打开,谢玄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见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孙萌萌,说:“行囊已准备妥当,我们今日就离京。你若是不愿自己走,也无妨。恕我无礼。”

      见谢玄俯身展臂要抱她,孙萌萌赶紧滚到了床的里侧,说:“别碰我,我自己能走。”

      谢玄抱臂背对着床站着,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穿戴衫裙的声音,闭目掩饰眼中的绮思,默念着孔夫子的教诲。

      磨磨蹭蹭了一炷香的时间,一时没有想到脱身之计,孙萌萌只好跟着谢玄走出了房间。

      大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孙忠黑沉着脸,一拳一脚打翻了两个门吏,领着一干手下兵士硬闯了进来。

      “谢玄,还我家妹来!”

      “阿兄,救我!”

      孙萌萌见孙忠来救,心中大喜,想要投奔前去,却被谢玄拽住了手臂,挣脱不得。两个力壮的嬷嬷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控制住孙萌萌,将其带回了房间。

      “孙忠,此乃圣人御赐的宅邸,你带兵私闯,念你是萌萌的长兄,你若速速离去,谢某就不参你这个不敬之罪。”

      “哼!你拐带良家娘子,就算是闹到圣人跟前,我也不怕没理可说。”

      “笑话!此女主动藏入谢某的马车,又心甘情愿跟随谢某入府,物证人证俱有,何来拐带一说?闹将开来,毁了清誉的可是你们孙家。”

      “信口雌黄!枉我当初瞎了眼,误将奸人作忠良。”

      孙忠气得直喘粗气,拖着朴刀上前两步,朝谢玄当胸劈来。谢玄后仰闪避,又一旋身,抽出藏在腰际的一把短刀,借着巧劲格开刀锋,兔起鹘落,退至十米开外的安全距离。

      谢玄哂笑道:“你对谢家刀法还只是略通皮毛,就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孙忠黝黑的脸膛涨得通红,正要提刀再战,听见孙萌萌的声音从屋中传来:“阿兄住手,莫要硬战。”

      这一声呼唤声音嘶哑、气息短促,孙忠心想三娘定是受了许多委屈,而自己却无能为力,顿时红了眼,目瞪着谢玄,杀意更甚。

      剑拔弩张之际,谢明踉踉跄跄冲了过来,跪在谢玄脚下,拉着后者的衣摆,哭哭啼啼道:“二郎,今日府里闯入了几百鹰犬,硬是将老爷拿走,下到昭狱去了。如今谢府人丁凋零,就只有你能救老爷了。”

      听此噩耗,孙忠的手不自觉一松,“哐当”一声,手中的刀落在了地上。他顾不上捡刀,一眼不眨的观察着谢玄的反应。

      谢玄敛眉凝神了片刻,又回头望了一眼。透过窗棂,孙萌萌的明眸在阴影中忽闪忽灭。他又低头看了一眼老泪纵横的谢明,终是叹了一口气,说:“备马。我要进宫。”

      谢玄离开后,孙萌萌拉住了谢明,问:“老丈,请问小如可还安好?”

      “鹰犬此番未为难下人,杨娘子在府中一切如常。老奴还要去老爷同僚府中打探消息,娘子恕老奴少陪。”

      话音未落,谢明匆匆离去。

      紧接着孙忠带着孙萌萌骑马离开。一时人声鼎沸的庭院又恢复了幽静。

      孙忠在东市赁了一处宅院,两进两出,又雇了一个小厮,将屋里院内收拾得整齐干净。晌午的阳光正是明媚,孙萌萌坐在院子里,就着暖阳吃了些糕饼。一群毛茸茸的小鸡围着她的脚边叽叽喳喳,争相啄食她掉下来的饼渣。

      见孙萌萌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孙忠不由得问道:“三娘,你不好奇我是如何知道你的下落吗?”

      “是张冲告诉你的罢?”

      这群小鸡是上个月孙忠送给她的。在她中毒昏迷期间,是张冲一日不差的去她家里为它们添水喂粮。如今这群小鸡又出现在这里,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了内情。

      “他与你别后,放心不下,派人悄悄跟着你。见你入了谢玄的别院两日未出,自己不便出面,便来寻我。张将军真是难得的忠厚之人,又对你一片痴心。你可莫要辜负了他。”

      见孙萌萌扭头只顾着逗小鸡,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孙忠无可奈何的搓了搓手,换上了东宫侍官的甲胄袍服。为了当初那娶亲的六贯聘礼,他已无管教她的资格。

      “你何时接阿娘和大嫂来京?”孙萌萌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孙忠正挎着刀往外走,听到此言,步子一顿,说:“最近朝中不太平,家里的事延后再议。”

      他又说:“谢大将军对我有恩。如今他遇难,我不能不管。你在家里稍歇,莫再到处乱跑,我去东宫探些消息,回来给你带樱桃毕罗吃。”

      孙忠走时故意锁了大门。但孙萌萌心焦如焚,哪里坐得住?她支开小厮,将凳子挪到了院墙根处,踩着翻上了墙头。

      想来这宅院刚赁不久,还未来得及打理修缮墙头这些犄角旮旯。正要往下跳时,她的软底绣花鞋蹬到了一片滑腻的青苔,身子失了重心,她一头往下栽了下去。与此同时,拐角处闪出一个人影。预料的疼痛没有发生,她直直落入一个宽厚温暖的胸怀中。

      不用抬头看就知道此人是张冲。

      孙萌萌本想叱责他偷听的小人之举,但当他胸口的热度透过衣服传到自己的脸颊时,心底一软,眼眶一酸,反抱着张冲嚎啕大哭。

      被困的那几日,她每一刻都活在恐惧中。她害怕自己又做了炮灰,也害怕李锦事败。即便她重生,恐怕也没有重新开始的机会了:她可能还没有醒来,就被土匪射死在孙三娘的床上。

      而那个时候,现代的孙萌萌将像行尸走肉一般维系着生命。而她的意识将无处安放,永远陷入虚无的黑暗。

      张冲被孙萌萌哭得心慌意乱,直接踹门而入,在小厮莫名其妙的眼神中,抱着她进了房间。

      依偎在张冲的怀中,孙萌萌渐渐止了哭声,擦干了眼泪。

      待她情绪镇定之后,张冲柔声开口:“萌萌,那日一别,你说的话,冲思来想去了很久。你说的对,夫妻本该是一体同心。冲不该瞒着你,枉顾你的意愿自作主张。”

      他又说:“你心思敏捷、聪颖无双,想必早就知悉了公主的身份,也看清了公主的处境。万氏敕令公主上元节后启程和亲,留给我等的时间所剩无几。”

      “那你们预备作何筹谋?”

      “在万氏的手段下,陛下子嗣稀薄,仅有两子。若是李承业身死,李锦自然得以继承大统。但光是李承业死还不够,万氏在宫中的势力盘根错节,若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李锦难逃谋逆大罪。
      因此,必须要寻个机会,同时解决两人。而万氏平素深居宫内,非心腹难得一见。上元节的紫云宴是最佳的机会。”

      “天子圣人出行,金吾卫护卫左右。而金吾卫士皆是从世家子弟当中挑选的精英,以一敌十也不为过。公主府亲卫不过数十人,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

      “原本此计无望,但恰逢谢大将军入狱,燕北军中有不少铁血丹心的男儿,为谢大将军愤愤不平,愿投效公主。西郊大营距离紫云楼不过十里,只要公主振臂一挥,定能一呼百应。”

      孙萌萌摇摇头,说:“那你们可曾想过无孔不入的神鹰司?此计参与之人众多,鱼龙混杂。距离紫云宴不到十日,你如何来得及去辨明忠奸敌我?若是消息一旦走露,那紫云宴便是我等的修罗场。
      另外,顿欲谷遇刺后,沈器只来搜查询问了一次,此事就无疾而终。而顿欲谷之死,获益最大的就是谢家及公主这主战一派。有没有可能沈器早就牢牢盯紧了公主府,只等寻得破绽,一击而中,而此前的风平浪静只不过是掩饰而已?”

      在谢玄别院绝食的那几日,孙萌萌也想明白了,去掉一个柳娘子,还有王娘子、张娘子……既然上一世最终是败在沈器手下,就说明控制知情范围的重要性。

      “萌萌所言,字字珠玑。若是如此,又该如何是好呢?总归要放手一搏,不能坐以待毙。”张冲愁眉不展。

      “我们能想到在紫云宴上设伏,对方也定能想到。不如,我们换个思路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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