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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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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点。
天还没亮的时候无论什么季节都谈不上暖和,更遑论如今尚是冬末。
便利店旁边的巷子里,我哈了口白气抬脚蹬在金发男人背后的墙上,咧嘴一笑,“想好了?彻底归黑。”
男人垂着眼睑,沉默。
我点了点头只当这是默认,摸出两根烟,一根塞进男人唇齿间,打着火给他点燃,“那公安那边你准备怎么交代?打算当双面间谍么。”
烟气升腾起来有些呛,他哑着嗓嗯了一声。
是很性感的鼻音。
“挺厉害。”我哼笑,叼着另一根烟抬起他的下巴凑近,碰到对方猩红的烟尾的时候才低声开口,“……借个火,降谷警官不介意吧。”
我看进他眼底,能看清那双紫灰色瞳孔里的每一次暗流涌动。
——眉眼勾人的女人,慵懒危险的青年以及小巷里浓重的夜色。
画面暧昧到极点。
只是每一处构成要素都像是什么利器,一下一下狠狠敲击在巷子口身穿黑西服的男人的神经末梢。
刚从便利店买来的早餐还拎在手里,他现在却已经完全没有了去享用它的心思。
大脑几乎要停止运转的时候他听到了女人扬起的声线。
她在叫他的名字。
她说:“过来,风见裕也。”
“……”他全凭本能照做。
缓步靠近的同时摸出腰间的配.枪,他能听到自己胸腔里一声比一声剧烈的心跳。
黑发红唇的漂亮女人只是靠在墙上,眼里带着些若有似无的笑意,打量他如临大敌的模样。
轻佻,安静,像睥睨天下的王者。
他的手指逐渐收紧。
下一秒,女人就出现在他身前,他甚至没看清她的身形,只觉得手臂一阵剧痛,再睁眼,原本握在他手里的枪已经换了主人。
好像枪口调转过来的一瞬间他也没有想到太多责任,太多大义,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心里甚至有一些“果然如此”的感慨。
果然,那些面对那个男人时会有的恐惧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降谷零……安室透。
那个耀眼的男人,他终究属于黑暗。
然而预想之中的枪声却久久没有响起。
“唔。”拥有日光色短发的年轻上司发出愉悦的轻叹,“这小子为了正义这么卖命,过得也不怎么样嘛。”
黑发女人把枪扔在地上踹远,舔了下后槽牙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抵到墙上,嗓音沙哑,问他,“怎么就……不能多信任他一点。”
她甚至在哽咽。
风见裕也怔住。
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上司摘掉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明艳妩媚的面容,金色大波浪在她脑后散开。
“小一长大了。”她勾着红唇,仿佛还在回味什么,“刚刚点烟那下可真是令人心动……是苏格兰教的么。”
贝尔摩德的插科打诨并没有让我感到放松,我只是一点一点收紧手上的力道。
……为什么。
他明明,从未从这片所谓的光明里得到什么。
恰恰相反,为了守护这些他已经一无所有,精疲力尽得像站在失落王国的边疆拄着剑摇摇欲坠的骑士。
可是这还不够。
他们还要让被他守卫过的百姓抽出他当作自尊的剑反手插进他的心脏。
然后人们欢欣鼓舞,说这下安全了,因为最后一个拥有武器的人也倒下了。
尽管,那人在最所向披靡的时候也从未对他们刀剑相向。
“风见!”
男人来得匆忙,穿着一身灰色西装,连裤脚都熨烫得笔挺。
他大概是环视了一圈现场,然后把目光锁定到我身上,沉下声音,“季一。”
“这么关键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他已经拉起了自己的下属,我虚虚握了握空掉的掌心,沉默半晌抬头看他,“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
降谷零眉眼间的的怒气散去一些,蹙着眉心看我。
鼻尖酸得要命,我单手用力把他勾进怀里,趴在他胸前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尝得到嘴里咸涩的眼泪,“你说说……你都他吗的,在做什么啊。”
你说说啊。
这么,这么多年。
你到底都他吗的是怎么过的啊。
从梦醒以来我就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我们”是不一样的,不要害怕,必须得理智。
当务之急是要把有效信息一条一条落实。
好像这样就不用直面某些我明明早已发现的疑点和恐惧。
贝尔摩德看着眼前的场面,轻轻叹了口气,把风见裕也拎到自己的摩托车后座上。
“别乱动。”
“……”风见裕也。
“早晚得自己处理这些的。”金发女郎低声呢喃了一句,拧了油门离开。
降谷零隔了好一会儿才僵硬着胳膊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
“……做噩梦了?”他嗓音很哑。
我攥着他胸前的布料,咬着牙流泪。
直到他扶住我的肩头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我一直在发抖。
他说:“梦里都是反的。”
我发誓我从没听过降谷零这么温柔的语气。
他甚至伸出手想替我抹掉眼泪,但不知道为什么又停住了动作。
“抱歉,在那里,”他顿了顿,“没有保护好hiro。”
话一落下,我颤抖得甚至抓不住他的衣服。
其实并不希望这个猜测在他这里被证实,完全不希望。
“对不起。”他又很郑重地重复了一遍。
——被我打断了。
“够了。”我的声音还在发抖,“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降谷零你听好,你从来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你永远,不需要说这几个字。”
指针走到六点半。
身形颀长的青年踩着晨曦一步一步走进这条平时鲜少有人光顾的小巷。
“小一。”
他轻声唤她的名字,凛冬的寒意也挡不住青年眉眼间动人的春风。
没有半个字提及这里的满地狼藉,亦没有提到那个艰辛苦涩的梦境,没有问他的挚友为什么用那样幽深的目光凝视着他的姑娘。
他只是微微弯下腰,伸手抹掉少女脸上的眼泪,语气温和,“天亮了。”
天亮了,身为狼人中的异类,要先没入黑暗才能守护光明。
降谷零看着黑发青年轻而易举地料理好了少女的情绪,两人并肩离开,西装袖口下的拳头紧了又松。
扪心自问,他真的没有对不起的人吗。
有的。
上一次,没有守护好他。
这一次,还在觊觎她。
这句对不起,是他应该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