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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   在酒店大堂碰面之后的几天,陶先生都没有现身,也没有任何消息。直到薛洁给莎莎打了一通电话。
      薛洁在电话里说:“莎莎,你最近准备搬出来吧,我给你找了个新的地方住”。
      莎莎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动感到不解:“为什么?陶先生说要换地方吗?”莎莎心想是不是这个住处被他太太发现了。
      自从上次在酒店见面之后,陶先生告诉薛洁,这段时间孩子在家过寒假,希望多尽父亲的责任,他还说公寓要退租了。
      薛洁意会到了,他这是想让莎莎离开。
      电话里,薛洁没有把事情缘由告诉莎莎,只是说:“你这几天先收拾东西吧”。
      莎莎坐在沙发上,心情压抑着不知道怎么办,真想找个人说说话。她翻看通讯录,看到熟悉的备注“珊珊”,又跳过快速往下滑,很快就到底了。
      三个月了,自己连陶先生的电话都没有资格存。
      她多想告诉陶先生,自己要搬走了,一定要到新地址去找自己。她打开微信,看到陶先生的头像——一只在山顶的狼。陶先生曾强调过不要轻易使用微信联系,只能等他来。她犹豫了很久,最终强烈的思念煽动了她的勇气,向陶先生发起了语音电话。
      陶先生在大儿子房间和他聊着未来,手机在主卧床头柜亮着,太太徐枫拿起他的手机,惊讶,却不意外。她挂了电话,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发送给对方,又在聊天记录里删除这一段记录。
      莎莎看到陶先生发来一串号码,激动了很久,这就是他的电话,他或许在一个WIFI信号弱的地方,不方便接微信,拨电话试试。于珊拨了过去,嘟嘟声很漫长,没人接听。她心想,不接微信、也不接电话,一定是当下有事不方便接,那就晚一点再拨过去吧。
      徐枫看着自己手机里的陌生来电,这些年她对待丈夫的不忠早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莎莎的行为让她感到对方在登鼻子上脸,这是她作为一位妻子无法忍受的耻辱。她和陶先生很像的地方,是她们都愿意为孩子付出一切,她绝对不允许有人当着孩子的面去破坏家庭的和睦感。
      她感到威胁的存在,默默把莎莎的电话号码存下来,发给了一个朋友,并留言:帮我查这个号码的持有者。
      不一会儿,朋友给徐枫传来了一个文件,文件名“王莎莎”。
      晚上,莎莎又拨通了那个号码。徐枫从客厅走到阳台,回头看了一眼沙发上的两个儿子,他们在沉浸地打着游戏,她这才放心,走到阳台最边上接了电话。陶亮往外看了一眼,敏感的他知道父母的关系里有很多杂质。
      还没等徐枫说话,莎莎先开口了:“洁姐让我搬走,估计是这里不方便了”。
      徐枫听着小姑娘的声音,一字一句像巴掌狠狠扇在自己脸上。她紧紧地压制着胸前的怒火,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说话,“我是他太太”。
      莎莎只觉得皮肤从上到下一阵发凉,她背后冒着冷汗,电话那头的声音令她恐惧,她不安地等待对方处置自己。
      电话那头的徐枫没有破口大骂:“听你的声音,你很年轻。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明天先去医院感染内科挂个号,再为你未来的人生做选择”。
      莎莎拿手机的手突然失去力气,无力地垂在身旁,手机落在沙发上。此时此刻她就像一只连水滴都能淹死的蝼蚁。所有的事都压向她了。
      “医生”,莎莎颤抖着声音问,“这个值超出范围,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病了”。
      接下来医生在说什么,莎莎听不进去了,她心里反复念着“病了,病了……”
      医院走廊灯管已经暗得发灰,一点生气都没有。莎莎拿着检查报告,坐在走廊的铁椅子上,凉凉的。
      她眼神就这么痴痴地落在对面的墙壁上。从莎莎面前推过去一张床,床上的人头发发白,带着口罩,闭着眼平躺着,身上盖的被子有点短,外八的双脚在外露着,让人不知道是死是活。
      护士推着轮椅的,轮椅上坐着的人瘦得只剩皮包骨,头上稀疏的头发乱成一团,脸上长了很多老年斑,张着嘴坐在轮椅上,像一截枯死的树根。护士推着他从莎莎面前走过时,他突然开始“哇哇”地哀嚎。
      当一个脆弱的人落魄的时候,她身边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像在嘲笑她。
      莎莎像被点燃一般,这个人为什么在自己面前开始叫,他这是什么意思,连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也来刺激我了对吗?
      莎莎看着他一边喊一边被推着远去的背影,攥皱了手里的报告单,冲到他轮椅前,弯着腰对着他的脸发了疯似的大喊:“你哭什么啊!啊?”
      整个走廊回响着莎莎的声音,人都探出头来看热闹。轮椅上的人安静了。推着轮椅的护士把轮椅往回拉了两步,诊室里的医生闻声跑出来,把莎莎拉着,边说“冷静,请冷静”。
      莎莎狂怒嘶吼着,喊破了音:“你哭什么啊!生病的是我!你哭什么!”莎莎最后冲他吼了一声“啊”,抓着自己的头发慢慢蹲下来哭了。
      薛洁打了电话过来,她想告诉莎莎以后不跟陶先生了,她要给莎莎介绍新活。莎莎听着薛洁的声音,却没听进她说的话,嘴里不停地念着,“洁姐,我生病了”。
      薛洁不停地回着“生病了也可以做”。
      莎莎还是不停地重复着,薛洁终于不耐烦大声说了一句“生病了也可以做!”
      在莎莎的认知里,这个病就是个绝症。她用尽全身最后地力气,发出颤抖的气声,说了一句“疯子”,便挂断了电话。
      莎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医院一步一步走回了家,她只觉得有一只手在高处揪着她的头发,把她的身躯揪着走。
      回到家,母亲打来了电话。莎莎做的什么工作已在村里散布开。
      母亲那边哭喊着,质问莎莎在做什么工作,是不是别人说的那样。莎莎不说话。母亲说村里的人都传开了女儿做不正经的工作,但她不相信。莎莎不说话。母亲问莎莎家里装修的钱到底是怎么赚的。莎莎不说话。
      徐枫查到了莎莎的家庭情况,托人向她的家人和村民传播她的“事迹”,这是她这次的解决手段。
      母亲说,如果真是传闻那样,就不认莎莎这个女儿,她给祖宗丢人了。
      莎莎说了一声“对不起”。这声对不起,没有给任何人道歉,那是她坦然地面对在她身上发生的一切。
      坎坎坷坷走到今天,想要靠一靠的时候,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母亲在电话那头哭喊着,父亲夺过手机,让莎莎赶紧跟母亲澄清。听到父亲努力要为自己开脱的话语,莎莎忍不住流下眼泪,挂了电话。
      此刻的莎莎,就像下雨天挂在室外的衣服,被雨淋透、晃晃荡荡,下一阵风吹来的时候,就会被吹落,接着重重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莎莎从衣柜里选出最漂亮最贵的几件衣服,和那双雪地棉靴一起打包好。她要把这些衣服一起带走。
      她在楼顶生起了一堆火,把物品一件一件往火堆里扔。火焰在寒冷的冬天烧得旺,偶尔发出“滋啦”声。
      莎莎看着眼前的火,那双鞋,象征着自己绝无仅有的爱情。
      天台上冒起了浓烟。
      莎莎最后拨通了珊珊的电话。
      于珊正在直播,看到是莎莎的来电,走出直播间去接。没有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她柔柔地问:“莎莎?你在吗?”
      莎莎一听到于珊的声音,又忍不住哭了起来:“珊珊,我想你了”。
      于珊发现了不对劲,心里着急,却稳住语气,问她:“你在哪里呀,我今天买了好吃的糕点,我现在给你拿去分一点”。
      莎莎听到她的语气,也平静了一些。她心里有多少话想跟于珊说,却不知从哪里开口。她深吸了一口气,好像胸腔里也藏着一片虚空。她声音颤抖着:“我觉得眼前是一片深渊”。
      于珊一听这话,更担心莎莎会做出蠢事:“你面临深渊的时候,深渊在仰望你,莎莎你一路走过来那么勇敢了,没有什么熬不过的坎,好吗”。于珊把直播的麦克风关成静音,站在摄像头外,画面里只剩下一张椅子。
      莎莎听着电话那头温柔的声音,这些年的委屈,竟然只有于珊懂得,她多么对不起于珊的好啊!
      “你在哪里”,于珊想要去找莎莎,她多怕莎莎会出事。她快步走出门,频繁地点着电梯一楼的按键。
      电梯里信号不好,莎莎的声音断断续续消失在听筒那头。
      屏幕里的数字,慢慢悠悠地跳转,到五楼的时候电梯门打开,一个人提着垃圾袋慢慢悠悠地走进电梯,于珊焦急地剁了脚。
      于珊跑出电梯,从楼梯跑下楼,一边对着电话“喂,听得到吗?”电话那头却一直没有传出声音。当她跑到大厦楼下,才发现通话早就被挂断,再拨过去,那漫长的嘟嘟声一次一次敲着她那颗悬着的心。看到的士她想拦下,却不知道自己要去往哪个方向,她第一次觉得世界那么大。
      于珊站在路边,她多么希望有一辆车的司机降下车窗,对她说“上车,我知道莎莎在哪”。
      雪落在于珊的睫毛上,一团白色的障碍挡住她视线,这时她才觉得自己很冷,她从毛衣袖子伸出冻得红了的手,接住了一片雪花,看它在手心慢慢融化,变成一滴水。
      “你面临深渊的时候,深渊在仰望你”,天台上的莎莎嘴里喃喃重复了一遍于珊说的话,“珊珊,遇见你真幸运”。原谅我,已经没有勇气走下去。
      莎莎挂了电话,脸边挂着泪,她害怕再聊下去,就会因为珊珊而舍不得这个世界,毕竟珊珊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认可自己的人啊!
      接着,她也像一片雪花,飘飘摇摇地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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