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宿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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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细雨绵绵，沈湫时听着雨声，坐在屋内临窗的书案前，展开一封信在看着。
桌上左侧放了一个展开的锦盒，右侧垒了厚厚几卷佛经和几摞抄好的经文，用的虽不是上等纸张，但纸上字迹笔法甚为精妙，隽秀有力。
信是临安常家那边送过来的。
大哥哥沈司义听闻她师从常老太太，极是艳羡，问了她好些问题，还借了一卷他私藏的已故松沧老先生的棋谱给她。
棋谱虽只是抄录本，但也极是难得。
湫时曾听常老太太说起过这位松沧老先生，围棋莫与敌者，谓之棋圣。松沧一生驰骋棋坛，所向披靡，未有对手。
常老太太在京城时曾有幸见过老先生与人对弈，听闻他着子看似乎平淡无奇，但巧心妙用，空灵变化，寓间极深，对手不易察觉，若敢于用强，他即随机应变，出奇制胜，迫使对手相形见拙，反以自困。
沈湫时当时听完，脑海里不知为何竟闪出陆衡的身影，他的风格，倒也有常老太太所说之风。
老先生是世人对他的尊称，松沧实则官拜太师，新皇即位后，他辞官告老还乡，醉心编纂《松沧弈谱》。听闻弈谱一套共两卷，且均是孤本，只是不知老先生辞世后，这几本孤本传于何处，竟无人得知。
沈湫时借到抄录本后，又抄了两卷，并将其中一卷随着书信寄给常老太太，她对棋谱其中几处有所不明，常老太太此次回信，便将她不明那几处一一详注与她。
信中还说道，她的孙子常砚青前段时间南下，在仙游边境寻到一种难得的香料，谓之伽南香，知她向来喜爱自己捣鼓制香，便一同寄来给她。
沈湫时看完书信，展颜一笑，随手拿了锦盒的一块香料，凑到鼻翼旁。
有种奶香甜味，却不腻人，天然清芬之气飘散，确是难得的好香。湫时把锦盒盖上，让青芽拿下去保存好，便提笔回起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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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要清明那日，老太太前一日便说好让吴妈妈陪着她去长生观做道场，林氏也拨了两个侍卫和几个小厮跟着。为了做完道场能早些回来，天一亮她便带着丫鬟出门了。
雨从半夜下到清晨还不见停，好在快出门时，雨势小了些，一滴一滴的落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湫时让青芽和绣儿把抄好的经文放好，莫沾到雨丝。
道场要连做三日，沈湫时只能首日?在观里看着。后两日老太太已安排好，让吴妈妈和绣儿留在那看着，她与青芽先回来，因此府里多派了一辆马车。
路途遥远，湫时带了这本书在车上看，她看书喜静，丫鬟坐在一旁不得说话反而无聊，她便让青芽和绣儿跟着吴妈妈坐在前头那辆马车，也可说话解闷。
长生观坐落于青城山上，他们从建宁城中出发，顺着官道一路走一个时辰才到山脚，到了山脚后，道路变窄，由于下雨，路上泥泞，马车便走得缓慢。
好在摇摇晃晃，终是顺利到了观门前，雨也停住了。
青城山上常年紫气氤氲，风云变化莫测，四季景致各异。
长生观在半山腰倚山而建。因是春季，入目之处青峰滴翠，繁花似锦，观里坐北朝南，以天凌峰金殿为中心，殿堂七重，是座香火鼎沸的大寺。而其中最有名的便是朝拜殿、转运殿、灵官殿、两仪殿。
沈湫时要做道场的地方在两仪殿后面的往生殿。此处山路崎岖不好走，好在往来的山路都铺了青石道，只是沈湫时平日只待在闺阁，待她爬到往生殿时已气喘吁吁。
柳氏的牌位供奉在禅房的长明灯前，沈湫时把抄好的经书递给道场的师父后，便跪到柳氏的牌位前，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响头，在内心轻声唤了声娘亲，眼眶的泪水突然就止都止不住。
算上前世，她已经近十年没来看过自己的娘亲了。
柳氏一辈子为妾，最知道妾室在后院会过什么样的日子，所以临死前让湫时立誓，绝不与人为妾。
可上辈子她仍是违背自己立下的誓言，抛弃自尊，飞蛾扑火地嫁给陆修瑾为妾，最终也咽下自己造成的苦果。
道场要连做三日，师父做道场时，湫时一直跪在一旁，不愿去休息。
午膳时，小师父送了观里的素斋过来，观里简陋，禅房只有临窗一张小桌，沈湫时让吴妈妈和两个丫鬟一起围了过来，简单吃了点观里的素斋。
山上天气多变，未时后又下起了大雨。怕雨后山路泥泞难行，申时刚过，吴妈妈便催着湫时趁着天色还未暗先启程回府。
沈湫时心里确实还悬着，怕此时不走，万一待会雨势更大走不了。
若是走不了，必得借宿于寺里，万一前世遭遇再现.....。
思量了一会，她还是决定趁天黑前赶紧启程回去。
待沈湫时应允后，吴妈妈便让青芽去吩咐小厮先套好马车，吴妈妈还想将她送到观门，沈湫时不肯让她送。吴妈妈年纪渐大，任是身子再强健，也经不得一天几趟山路跑上跑下。
因沈湫时的坚持，吴妈妈最后顺了她的意，只叮嘱着让青芽好生照顾着，又让绣儿陪着她下山。
下了雨，青石路光滑不好走，待湫时和两个丫鬟走到观门前，天色已经擦黑了。
青芽扶着她踩着凳子迈上马车，沈湫时掀开马车的帘子钻了进去，马车内光线昏暗，一时无法视物，却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沈湫时心下一惊，正欲后退之时，手腕突然被人反手扣住，紧接着嘴巴也被捂住。
这熟悉的姿势，不知为何，沈湫时悬着的心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像是一把在心中一直悬着的剑突然掉落，你突然发现，不会再有什么结果比现在更坏了......
一种破罐破摔的无力感。
沈湫时被捂着嘴巴，也没有挣扎，耳边还能听到车外青芽跟绣儿说话的声音。
马车内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那黑影思索了片刻，俯身在沈湫时耳边低语：“别喊。叫马车走。”
“......”
可是青芽还没上车......
手腕被捏的更紧，对方似是有些不耐，沈湫时只好掀开一角帘子，刻意让声线如往常般，她借口不放心只有吴妈妈和绣儿在这，让青芽也留下，她自己先回府。
绣儿平日办事粗心大意，青芽本来就怕她给吴妈妈添麻烦，用这个借口，一时也无人起疑。且沈湫时身边小厮护卫众多，一路走得都是官道，倒是不担心安全问题，青芽犹豫了一下便应诺了。
沈湫时将帘子放下后，马车就动了起来。
近日，陆衡循着仙游侵地案查到的一些蛛丝马迹查了下去，发现侵地案背后的主使者，牵扯到蒋国公妻弟，仙游知府许圭平。
侵地案最终没等递到大理寺，便以仙游辖下青州知州畏罪自杀结案。
前几日，陆衡手下来报，在他返回建宁时，蒋国公其妻正好从仙游探亲回来，回时比去时多了一辆马车，而那辆多出来的马车，没等进城，便直接驶进了青城山上。
陆衡心有所疑，今日秘密出城查探，没想到长生观里到处都是暗哨，果然有猫腻。他一时大意，不慎被暗哨所伤，半路看见一辆行走的马车，便躲了进来。
追杀的暗卫怕漏了行踪，不敢示于人前，且不知他竟敢藏到官眷的马车里，一时疏忽，又返回后山搜寻了。
沈昌原只是一户部五品郎中，在建宁城中行事更是低调，因此家中所坐的马车，不细看，倒不像是官眷的马车。
陆衡慌乱中以为只是普通香客的马车，他身负重伤，情势紧张，也没多想。
马车外面有动静时，他已全身蓄力，准备随时制住进来的人。没想到帘子被掀开，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手下动作比他先反应，下一秒他将小姑娘反手扣住，怕她惊慌呼喊，他顺势捂住她的嘴巴。
小姑娘只在第一眼看倒他时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他脸上戴着黑面纱，他不知道她有没有认出他，怕引人怀疑，他低声在她耳边让她别喊，让马车走。
小姑娘倒是机灵，掀开帘子，平静地找了个借口把丫鬟打发走，马车动起来后，她也不挣扎，安安静静的，似乎在等他放开她。
确认她不会乱喊后，陆衡才将她松开。
姑娘似乎从虎口逃出一般，倏地立刻退到离他最远的位置。
没有人开口，死一般的寂静。
沈湫时表面淡定，内心却锤鼓般，万般想法闪过。
为什么这辈子他仍在这里被追杀？就算被追杀，上辈子明明他躲进的是观里的客房，怎么这辈子又偏偏躲进她的马车。
她突然觉得上天是不是在故意看她笑话？每每她以为前世轨迹已经变化，就偏偏会出一些意外来提醒她，有些事情还在按命定的轨迹走着，在她无法彻底安心。
前世她一直觉得那时陆衡没杀她灭口，可能是因为她没认出他。如今这尊大佛早早就见过她。她不知道还能不能在他手上逃过一劫？
马车内血腥味浓郁，眼前男子脸上蒙着黑布，他左手捂着右肩，不知道是认定她不敢呼喊，还是实在受伤太重，竟眯着眼睛靠在车厢上。
马车赶回城中至多一个时辰，只要这个时辰他没对她动手，她应该就算安全了。
打定注意后，沈湫时决定装作不认识他。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宿命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