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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03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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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翀一直都在暗中观察,他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
想要和阿美成亲,不是头脑发热,也不是强取豪夺,他是在按照祖宗传下来皇家子弟迎娶官宦之女的步骤,一步步在走。
至于为何没有和甄家人先商量再求旨,他是有他的顾虑在的。
童家那小子,比他年轻,比他有活力,更讨阿美欢心。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和阿美可以怀念的过去,而那小子有。
他更没和甄家有优厚的感情交往,而那小子也有。
他就是凭空冒出来,横刀夺爱的人,他完全没自信争得过。
他有的,只是权利和圣旨。
他已经二十四岁,几乎算是走完前半生,既然认定,他不想留遗憾,也不想拖得太久。
他的年岁等不及,他在梦里发狂想要她。
是生了心魔,还是乍然一线升起的爱恋,这些都不重要。
他只知道,他就想要她。
执拗的,狂悖的,娇羞的,甚至蛮横嚣张的那个她。
魏翀不敢显露太多担忧,他是福王,除了皇帝,整个大魏朝,全在他的管控之下。
他要应付的事情,实在太多。
他没时间和她慢慢耗。
喜庆虾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衣摆沾血的侍卫。
魏翀收回目光,脚尖转向前,再次快速瞥了眼那抹桃粉色,躲在大柳树后,正捂住耳朵的身影。
“等会把本王准备的东西都悉数搬到阿美马车上。”
喜庆浅怔,随后躬身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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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松君受伤了,伤的很重,小窦子的膝盖,已经全都磨破,渗出的血,已经让膝盖处结成僵硬的血痂块,他还不肯走,哭喊着要陪秦松君。
李振无法,让手下把他敲晕,直接送他回九重阁养伤休息。
而那张用羊皮绘制的边境舆图,还有用草纸写的文书,则卷在一起,被李振放在只有他一人知道的地方,合适时机便去取回。
秦松君被送到太医院专门为安置需要随时医治的观察房的病榻上。
魏翀在路上,已经听了侍卫说的大概,他心下猛沉:秦松君遭伏击,这不是简单的意外,这显然是他们内部有敌人的内应。
他希望李振的脑袋,能够机敏些,懂得随机应变。
果然,两人一见面,没多寒暄,李振直接做了个只有两人懂的手势,魏翀才面色稍霁。
知道秦松君是暗中替他做事的人,他扳起手指头,也数不到五。
内应是谁?替谁做事?为什么要从秦松君入手?小窦子的被俘,是否也有关联?
问号一个接一个,而床榻上的秦松君,昏迷不醒,魏翀只觉头胀如盆,双眼冒光。
这是他下山后,始料未及遇到的最大危机。
当值的太医们,七簇八拥在病榻前,诊脉的,施针的,撸开嘴巴看舌苔的,翻起眼皮看眼睛的,甚至还有在后面,看脚底板是否有反应的。
林林总总,就像夏天的一块丢在路边的肉上,攀附的白蛆蚊蝇。
在他眼前、耳边嗡嗡作响。
魏翀恼了,满目赤红,双颊紧缩,可他不敢发作,唯恐太医们更加噤若寒蝉,错过治疗时机。
李振见状,赶紧拉他低语,"殿下,属下有事禀告····"
魏翀收起佞气,两人一前一后,往金銮殿而来。
魏骞正眯缝眼,大大咧咧地在龙床上跷二郎腿吃瓜子,喝茶。
嘴里还哼哼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小调。
从两扇屏风的缝隙间,见他九弟呼啸而来,一副要吃人的嘴脸。
他一颗瓜子卡在嗓子眼,小调都唱的鬼哭狼嚎。
魏骞起身,宽袖大袍,赤脚直往外走,全然不管弟弟有话要说的模样,“皇兄我头疼,别告诉我,自个看着办,我出去散散心,等会派人给你送夜宵来。”
魏翀叹气,让不想管事的大皇兄走了。
大太监喜禄,十分有眼力见的,急忙喝退所有人,他也跟随皇帝走了。
李振的四个侍卫立刻将大殿合围起来。
魏翀进来,不等正巧遇见的李振对皇帝行完礼,直接开问,“李统领详细说说怎么回事?”
李振也不迟疑,开始娓娓道来,“禀殿下,三天前,我们在北疆其木格救出小窦子一行三人后在返回时,走到忻州三道口便遭遇伏击,那些人全都下狠手,几乎全都是朝着秦老板去的。”
“袭击的人是谁,知道么?”
魏翀面沉如水,两只上挑的丹凤眼,此刻却是垂搭的,他熟悉舆图,忻州三道口那有处两山夹一线的险要地界,是伏击的最好地点。
可那里已经远离北疆,如果不是北疆的人追杀过来,那便是自己境内躲在暗处的敌人。
李振起初没应声,觑了眼站在廊庑下正扭腰的皇帝。
魏翀了然,轻轻叩击桌面,“但说无妨。”
李振不再迟疑,从怀里掏出一枚玄黑带金边的腰牌,上面用隶书写的三个字:定王府。
“在其中一个斩杀的黑衣蒙面人身上搜到的,至于那人,我确定过,确实是个高手,至于是不是定王府的人,还待进一步暗查。”
魏翀猝然,他望了眼外面,已经渐渐走远的大皇兄,冷嗤道,“···呵呵···栽赃手段太低级。不过,也不一定,虚虚实实也是有可能。”
手指摩挲腰牌,又在烛火近处仔细瞧了瞧,语气笃定,“腰牌是真的,至于其他,还需暗查。”
双手背后,宽袖像是两道弧线,交缠在一起,随他走动漾起一圈圈的波纹,“谁能够在我和定王两败俱伤后得到好处,那他的嫌疑便是最大。现在看来,我们一直忽视了一个人······”
李振上前,悄声附耳,“赵贵妃?”
“对,就是她,指望仰仗的人,忽然改弦易辙,或者按兵不动,你说她恼不恼火?
再加上现在大局已定,不甘心的人,总想要折腾一番,才能让自己心里舒服。”
定王 不会自己出面,更不可能派出去的人,堂而皇之的拿着泄底的定王府腰牌行走。
这是傻子都能想到的,除非定王另有其他玄机。
魏翀更怀疑是定王被人栽赃,拉他下水。
魏翀心有思量:定王近段时间和郑清泉走的近,主要还是把扳倒魏翀的希望,放在老师曾元瑾老家的祖宅上。
既然有一击而中的机会,他肯定不会再去另生枝节,干扰自己计划。
而赵贵妃娘家,定北将军赵义明,正好是驻扎在靠近北疆边境的侯家岭。
这样一联想,便很微妙了。
要说赵家和北疆完全没勾结,这个胸脯,谁也不敢拍。
如果有,根据小窦子说,去年北疆过冬很难,许多老百姓都冻死在山洞,即便是牛羊,都瘦骨嶙峋,难见强壮。这说明,北疆那边,已经十分凋敝衰零。
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去,势必会在夏、秋季,过境来抢物资和粮食。
一旦赵贵妃的兄长赵义明,真的暗中勾结北疆,那么,赵贵妃绝对会有所行动。
赵贵妃生的儿子魏晞十四岁,比起魏晏,也只少一岁,如果魏晏当不了皇帝,理所当然的便是赵贵妃生的魏晞。
魏翀眼神阴鸷,面色深沉,他得要趁着他大哥身体尚好之际,把魏晏培养好,扫清一切障碍。
剪除赵贵妃的一众党羽,便是之一。
可现在,没有证据,什么都只是推测,在朝堂上,是站不住脚的。
想到惨死的秦松君,还有不懂事的侄儿,外加一个他回来后,就想当撒手掌柜的大皇兄,他更加头痛欲裂。
没有一个得力想帮的,却被人害死。
而那两位,就没一个省心的。
他是造了什么孽,要生在帝王家?
哀叹再多,也要咬紧牙关,慢慢过。
李振躬身下去,继续查找证据,而秦松君,在一群太医的针灸和汤药治疗下,依然生死不明。
·
深夜的皇宫,阒静无声,只有太医院的灯烛,依然亮着。
魏翀不敢离去,从金銮殿出来后,他直接到太医院的侧厢房,随便寻了处矮榻,靠墙打盹等消息。
而那几个忙碌的太医,到现在,都没找出至今昏迷的原因。
除了灌了些安神补气的汤药,谁也没想到更好的点子。
从傍晚到深夜,大家已经精疲力竭,最后,实在无法,只得留下一个太医值夜。其他人去稍作休整。
忙乱的厢房暂时安静,黑黢黢的夜色中,只有廊庑下,随风摆动的气死风灯,无声守候这三月的春夜。
忽地,不知什么时候,秦松君病榻前的灯烛,骤然熄灭,值夜的太医猝然惊叫,“谁?是谁在那里?”
等待他的,除了一个簌簌远去的模糊背影,便是宫墙边,雷打不动的四更天的梆子敲响。
等他叫来其他太医时,秦松君的胸口,赫赫插了把匕首。
而那匕首的刀柄处,还有一根红色丝带,和他胸前喷溅的血,一个颜色。
太医吓得屁滚尿流,全都匍匐在地,哀嚎恸哭。
他们不是可惜秦松君的死,他们是可惜自己的命,不久矣。
魏翀听到哭声,如弹簧般跳起。
他飞奔过去,只看了一眼,双腿便控制不住的抖动,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松君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还捅了刀?
宫内不仅有侍卫,还有暗卫,居然在这么严密的情况下,还能顺利杀人逃走?
再要说无有内应,那简直是自己糊弄自己。
魏翀气的真的想杀人。
可看到那些瑟瑟发抖的太医们,他稍稍阖眸,随后睁开,大袖一挥,让侍卫们将所有在场太医单独看押,随后审讯。
太医们不敢多言语,默默配合被押解离开。
这样严密护卫,居然瞒过所有人,一刀致命,可见来人迫在眉睫,又势在必得。
而且这个人,还是熟悉所有布防流程和侍卫分布的人。
选在这样一个大家都疲累,放松警惕的当口,又能安然离开,这人,一定还在附近。
先派人将所有路口封住,沿路追查,一旦有可疑无论是谁,先抓起来再说。
随后,他又招来留守的暗卫,耳语一番后,暗卫隐入夜色中。
既然李振出宫调查赵贵妃一伙人,狗急跳墙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那么,就先从赵贵妃的熙园开始,大张旗鼓的查。
至于她是否会梨花带雨的去他皇兄那告状,他管不了那么多。
好友惨死于眼皮底下,这样的屈辱,他怎能忍受?
要闹,便闹大,他谁都不惧。
自己二十四岁生日,还真惊心动魄,白日被赐婚,晚上好友在眼皮子底下遇难,世上还有比他更曲折的人么?
摸了把疲累的眼睛,他在等,等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来。
这事,他是势必要差个水落石出。